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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坏了,那人回来了。 ...


  •   两人从医院出来时已经晚上九点了。
      小雨渐停。

      陈溯抬头望向那片异常漆黑的天空,心中有些急躁,以他对这座城市的熟悉程度,马上就是一场来势汹汹的暴雨。
      他拽着傅时亦加快了步伐。

      车刚刚驶入缓慢的车流,耳边便炸起一道响雷,瞬间暴雨如瀑,哗啦啦地击打着挡风玻璃,霎时眼前只剩一片雨雾。
      雨刷在此时的作用微乎其微,四面八方都是倾泻的水流。
      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被雨隔绝,只剩他与傅时亦二人。

      一阵扑鼻的窒息袭来,陈溯扶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着,胸膛缓慢起伏,他推了推眼镜,尝试着转移注意力,尽力调整呼吸。
      这样的大雨每年并不多,陈溯碰见的次数更是微乎其微。
      可只要碰上,就是一场漫长的煎熬。

      突然,一只温热的手握住了手腕。如同应激反应一样,陈溯猛地转过头,眼中惊惶还未散去。
      “陈工,你还好吗?”
      傅时亦的手很暖,如同他脸上温和的笑。

      陈溯怔了一下,眼神略微闪躲,他扯着嘴角道:“我没事儿,就是……那雨有点大。”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眼前的漫天水雾:“好久没见这么大的雨了。”

      车辆在陈溯的有意控制下缓慢行驶在路上,四十分钟的路程硬生生开了一个多小时。
      这趟行程两人都沉默了许多,一路安静地开到小区。

      雨势逐渐变小。
      从外表看,陈溯也恢复了正常。
      车停在车位,他探过身打开了中控台下的手套箱,从里面抽出了把折叠伞。他的动作很快,以至于没察觉到什么东西也随着雨伞的抽出而滑落。

      很小很薄的一片,四四方方。
      傅时亦眼看着那东西滑落,猛然意识到了它的用途,彻底冷下了脸。

      连车里都要备着?

      他冷眼看向绕车一周准备来副驾驶接自己的陈溯,阴鸷的表情一闪而过。

      陈溯握着伞,两人走在雨中,肩膀时而碰撞时而错开。
      雨落在伞上,轻击伞面,像是心跳的鼓点。

      不在车中,陈溯状态好了不少。他仔细思考了下刚才去医院探望大嘴和老马的细节,总感觉事情很奇怪,疑点众多。
      不知道傅时亦有没有感觉到。
      他随口问道:“小傅,你说大嘴和老马这事儿是不是很怪,就这么挨了一遭却连人都抓不到。”
      傅时亦好似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隔了许久才回一声:“嗯。”

      “是吧!他俩也够倒霉的,去谈事儿还能碰到闹事儿的去砸厂子,还被当做厂子的员工打了一通。”
      陈溯摇摇头,可惜没有什么线索,警察也抓不到人。
      傅时亦没说话。

      许久没有听到回音,陈溯有些尴尬,他敏锐地感觉到傅时亦今晚的状态不太对,但是又不知道是为了什么。

      他侧过脸看了看身旁的人。
      傅时亦的侧脸很窄,下颌轮廓清晰,线条流畅,隐隐透出几分冷来,像是雕塑的冰冷线条。
      陈溯还没来的及收回目光,傅时亦便柔和了表情,眉目温和地看了他一眼道:“他们是得罪人了。”
      那一眼看的陈溯怪怪的,他挠了挠后背,点头:“是,我也觉得。”
      说完,陈溯也不再吱声。
      两人进了楼道,傅时亦把伞合上跟在陈溯身后。

      雨水顺着伞面滴落在瓷砖上,倒映出傅时亦阴沉的眉眼。
      他看着滑落的水珠,脑中闪过陈溯抽出伞时掉落的东西,再也维持不住温和的面容。

      还是被雨淋到了不少,陈溯被湿漉漉地感觉闹的心烦,回到家把包往沙发上一扔,也没管傅时亦,拿着睡衣径直去了浴室。
      闭着眼,感受着热水包裹了身体,陈溯整个人顿时舒服了很多。
      缠在胳膊上的绷带已经被雨水和热水淋湿的透彻,他随手拆开绷带挂在了栏杆上。

      哗哗的水声像真空鱼缸一样隔绝了一切声音。
      洗手台上,“嗡嗡”震动的手机并未引起主人的注意。

      知道傅时亦肯定也在等着洗澡。陈溯加快了自己的速度,他快速的套上睡衣,又擦了擦头发,然后随手拿过洗手台上的手机扫了一眼。
      手机屏幕亮起,一条信息映入眼帘。

      陈溯瞬间被钉在了原地。
      ——

      傅时亦满身的怒火无处发泄,俯卧撑一个接一个,汗水顺着肌肉线条滑落,粗喘声回荡在室内。
      浴室的门嘎吱一声响,一阵虚浮的脚步声响起,又随着卧室门的反锁声消失。

      陈溯回屋了。
      傅时亦精壮的身躯猛地弹起,他拿过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汗,面无表情地进了浴室。

      陈溯脚步悬浮、呼吸急促地回到卧室锁上门,又急急忙忙地抖着手缠上了新的绷带,才感觉到了一丝安全感。
      做完这一切,他整个人又叠了三叠,抱着膝盖坐在床边缓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失神时喝完的啤酒罐已经瘪了,颠三倒四地掉了一地,他探出脚轻轻碰了碰,一阵脆响,然后便一骨碌钻进被子里蒙住脑袋,好似想把自己封在坚硬的壳中,再也不必出来。

      半夜,窗台的手机蓦地亮了一下,一条未关闭的短信出现在手机上。
      来源未知,只写着——“你小心些,他回来了。”

      整宿陈溯睡的都很不安稳,梦里好像什么怪物都有,个个神色狰狞,目眦尽裂,一会儿是三头六臂的怪物挥着鞭子狂暴乱窜,一会儿獠牙外露的怪物张着血盆大口向他靠近。

      “草!”他大汗淋漓的从梦中惊醒,喘着粗气,胸膛起伏不定。
      卧室门此时突然被敲响:“陈工,你醒了吗?”
      陈溯一惊,咽了咽口水,赶紧答道:“醒了,马上。”声音很是沙哑。

      门外的脚步声消失,陈溯翻开微微汗湿的被子,又抹抹额头上的汗踱步到浴室。
      他快速的刷了牙,捧着把水漱了口,又把水泼到了脸上。

      水珠从脸上下滑,滑到了衣领处,嘀嗒跌落。
      陈溯双手撑在洗漱台上,抬起头,看着镜中面色苍白的脸。

      该忘记了。他想,这么多年了,恶心的人和事早就应该死在过去了。
      ——

      傅时亦依旧做了香酥的小面包,陈溯没忍住在车上就吃光了,一晚的紧张情绪蓦地消失。
      到了单位,凳子还没坐热又被叫去开客户反馈会,下午又得盯产品情况,一天连轴转,陈溯连喝水的时间都需要硬挤,根本没有时间在那忐忑不安。

      晚上六点,他拿着一盒饭回到办公室,一边走一边苦中作乐地想,果然忙碌会让人忘记一切矫情。
      傅时亦不在办公室,也是,自己都忙成这样了,他想必也不会清闲多少。他把盒饭放到傅时亦的工位上,留了张记得加热的便条便继续去忙了。

      天空一片墨色,几缕云拥簇着月亮悬到半空。

      单位大门逐渐涌出三三两两的人。
      “唉,终于完事儿了,这几天太累了。”李萌揉了揉脖颈,伸展着身体走出大门口。
      “是啊,得亏一个季度就这几天,再来几天我就完了。”另一个人愁眉苦脸。
      “天啊,都八点半了,饿死了,赶紧走赶紧走,吃饭去。”
      “走起!”

      “唉你们等等我,我去扔个垃圾!”那人叫嚷着跑去了门口垃圾桶,却顿了几秒才回来。
      一群人继续走着,有眼尖的觉察到这人表情不对,好奇问道:“怎么了?”

      “嘶……”那人挠挠头,甚是疑惑:“怎么垃圾桶里有一盒柏道园的盒饭?”
      “吃完扔的呗!”

      “可是那还没开封啊,而且,那可是柏道园!咱们这方圆十里最好的一家餐厅,又贵人又多,排起队来可费时间了,谁这么舍得直接给扔了啊!”那人看着颇为心疼。
      “管他呢,走走走!”那人一摆手,大家哈哈大笑起来。

      一群人就这样说笑着消失在夜色中。

      陈溯正拽着傅时亦逛超市。

      加班让人疲惫,天天两点一线更让人心力交瘁。
      就当散散心,正好也需要囤些东西了,陈溯便直接开车拐了过来。

      “明天就不用加班了。”陈溯推着推车,看向身旁的人道:“这几天是不是很累?”
      傅时亦有些不太好意思,他微微点头,抿着嘴笑道:“也还行,但确实不太适应。”

      “刚来嘛!很正常。”陈溯道:“而且你学习能力很强,上手很快,现在甚至还可以独立负责了。”
      傅时亦羞赧的笑了一下,陈溯接着闲聊道:“明天不需要加班了,自己的时间会多很多。”
      陈溯突然好奇:“你平时在家都干点啥呢?”

      “运动,做饭。”
      “运动?”陈溯起了兴趣,“你喜欢什么运动?我以前喜欢游泳。”

      傅时亦闻言嘴角勾起一抹笑:“我平时就跑步,锻炼一下。”
      他转过话题问道:“陈工以前喜欢游泳?现在还游么?”
      陈溯没想到傅时亦也会主动问起自己,只能打着哈哈:“哈哈不游了,我好久没运动了。”
      “是嘛。”傅时亦闻言一笑,眼神却不杂一丝情绪。

      两人闲聊被陈溯刻意中断,他扭头去寻找零食。
      结果他挑个零食的功夫,一转头人就不在了。

      他抱着一堆东西,四处看了看,瞄到了远处一个挺拔的身影。
      长得高就是显眼。陈溯一乐,快步走了过去。

      推车里多了很多新鲜蔬菜,陈溯把手里的东西一股脑扔在了推车里,然后拍了拍手问傅时亦:“买这些做什么?”
      傅时亦淡淡道:“不加班之后可以做晚饭。”

      “啊?”陈溯诧然片刻,连忙摆手“别别别,哪能让你总做饭,点个外卖就好了。”
      “可是我做的更好吃。”

      陈溯一噎,确实如此,这点他反驳不了:“可是很累。”

      “我喜欢,没关系的陈工,你不用不好意思。”傅时亦抬起头,眉眼弯弯,笑地格外乖巧:“我做的饭第一次有人品尝,我很开心的。”

      喧闹声此起彼伏,超市内人群熙攘,就在傅时亦抬头的一瞬间,陈溯看到了他眼睛里一闪而过的情绪。

      他的心脏深处突然被什么东西撬动了。

      10岁那年,陈溯的父母意外去世,他被舅舅舅妈接到了北方长有一片金黄麦浪的村庄。
      陌生的麦花味飘荡在村庄的每一个角落,如同他不幸的身世。
      那个夏天,未熟透的麦子散发的青涩和微苦成了他最讨厌的味道。

      从此,他深信那便是孤独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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