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杀》蛰刀

7、重刀

　　姜炙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快亮了，没用止痛针，身体的疼痛让他一下子冒出了冷汗。

　　索煜宸见他醒了，着急地问：“你醒了，还疼吗？”

　　他趴在姜炙的床头，眼底布满血丝，有些不修边幅。让姜炙想到当年索煜宸还特别爱自己的时候。

　　那年天气异常，萧城突然下了暴雪，姜炙穿得少，回家后便发了高烧，在高热的混沌幻觉中不停地流眼泪，喊着走开。

　　索煜宸一边被他赶，一边赖在他身旁守了整整三天三夜，眼都不敢合，生怕一个晃神人就没了。

　　那时候姜炙心里在想什么呢？应该在想，索煜宸哪怕是南墙，他也愿意撞一撞。

　　他没爱过人，但他愿意学，因为索煜宸值得。

　　可是幸福破碎得太突然，姜炙他妈突然生病需要用钱，姜炙急得没招儿，去找索煜宸借。

　　他想好了，不欠索煜宸的，特意打了个借条。

　　可索煜宸狷狂的声音穿透包厢的门，在姜炙耳边炸响：“我图个新鲜呗！”

　　“我将来肯定会娶妻生子，他一男的，孩子都不能生我跟他动什么真情啊我？”

　　“哎哟，我有数你别唠叨我了行不行！”

　　姜炙站在门外，光影交错，切割他的身躯血肉寸寸断落，动也动不得，哭也哭不出来。

　　借条在他手里蜷成一团，皱皱巴巴，像是他被揉碎践踏的尊严。

　　于是他默默离开，坚决地斩断了所有可以回头的路，掏出手机回复了隋谦的微信。

　　“我答应你。”

　　思绪回笼，对着索煜宸的目光，咬着牙，偏过头不理他。

　　“我……”索煜宸欲言又止，清楚地看到姜炙的眼神明暗交互，最后变成了愤恨。

　　是恨自己这次太过分了吗？

　　索煜宸觉得确实是这样。自己这么混蛋，给人折腾得这么受罪，换是谁也会气上一气恨上一恨，更甭提姜炙这种脸皮儿薄的人。

　　觉得愧疚可又不好意思道歉，梗着脖子想着三年前姜炙的狠心绝情。于是也不说话，只拉着姜炙的手，情绪都堵在胸口，嘴巴闭得死死，不想低头。

　　“合同呢？”姜炙皱着眉，抽回被索煜宸抓着的手，轻轻搭在自己的眼上，语气疲惫，“索三爷放心，合同签了，这次就算我送您的。”

　　“姜炙！”

　　一点就着，尤其是面对着姜炙，无法控制。

　　“你能不能别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语气加重，捏着的拳头青筋暴起。

　　“不然如何？”姜炙偏过头，没有一丝感情，“钱色交易，索三爷，这不是您说的？”

　　索煜宸胸脯剧烈起伏着，但他想起陆允南嘱咐自己的话，这股子火儿居然被他硬生生憋了下去，僵硬地扯出个笑脸：“我去叫医生。”

　　姜炙讶异：“不用。”

　　“你说了不算！”索煜宸撂下话就走，再回来时陆允南被一起揪了过来。

　　“三爷，小李工作十年了，也就我管他叫小李其实他已经是老李了！他会处理的您不用担心！他是我徒弟，我还能骗您吗？”

　　陆允南困得要死，从南都回来的时候，自己刚结束跨国行程，满打满算都特么28个小时没睡觉了，他要猝死了！！谁来救救打工人行吗！！专制财阀能不能滚啊！！

　　“不行！就得你！他都胃出血了你他妈能不能有点儿医德？！”

　　没医德？陆允南一口老血卡在喉咙，可算体会到了哑巴吃黄连是什么心情——有苦难言！强睁着眼睛仔细检查了姜炙的各项数据：“嗯，情况还是比较稳定的，好好休息，不要有太大的情绪波动，不要吃辛辣生冷，前一周吃流食。”

　　姜炙眨巴着眼：“我胃出血了？”

　　“啊，出血了，已经治好了，没事儿！”陆允南有些心虚地看向姜炙。

　　姜炙摸了摸自己的胃，没觉得难受啊？

　　陆允南脚步漂浮关上病房门，不行了他必须得休息了，再不睡觉真累死了。

　　“你好好休息，我明天再来看你。”索煜宸双臂抱胸，不自然道，“今天是我犯浑，我不地道，你别往心里去。”

　　不提还行，一提这事儿姜炙也不知怎么的，一股子邪火儿往心里钻：“三爷，我就是您养的玩意儿，您犯不着对我这样，别给自己憋坏了昂。”

　　索煜宸咬牙切齿：“姜炙，你别激我。”

　　姜炙闹病，一生病就又烦又闹看什么都不顺心，索煜宸这么一威胁，他反骨直接长出二里地。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而已。您这么关心我的身体，难道想和我重新开始？”漂亮的眼漫过浓浓的嘲讽，眼皮耷拉着，语调儿也恍若秋风似的轻慢，“那我倒是要劝劝三爷，男人和男人玩玩儿行，最终还是得娶妻生子生儿育女，这才是正道。”

　　索煜宸显然被刺激得不轻，眼睛腾时变得赤红，声音好似断裂的弦，回荡着无法平息的怒火：“好，好，姜炙，我他妈是犯了贱才会心疼你。”

　　想到自己为了他在手术室外担惊受怕，为了他毫不犹豫抽了400cc的血，为了他像条狗趴在床头干等，他就觉得自己真他娘的下贱。

　　“呵……”姜炙眼中的不屑更甚，扬起下巴，“索三爷这就恼了？”

　　索煜宸死死盯着姜炙的眼，好像要给人盯穿个窟窿，而后咧开嘴笑了：“你说得对，我当然是跟你玩玩。你身子这么软，叫得又这么勾人，玩儿三年怎么够？你说呢，姜炙！”

　　果然，对待姜炙就不该有心软。

　　这声姜炙说得极重，像是要把人咬死一般。

　　“只要我不腻，你就永远都是我的。”收起笑容，附身强硬地吻上姜炙。

　　“放……”姜炙身上痛极，没有力气推开他，只能捏紧了眉头。

　　索煜宸掐着脸逼着姜炙看他：“松开你的眉头，不然我也不介意把你身上的缝线拆开，重新缝一次。”

　　索煜宸的威胁不是假的。

　　他混蛋，可却是个清醒的混蛋，他清楚自己真能做出来。

　　姜炙懂个屁啊？自己这三年是如何煎熬过来的。

　　从小要什么有什么的索三爷，像个讨人嫌的流浪汉，在远处默默看着他和隋谦成双入对，看着他对着隋谦温和莞尔。

　　索煜宸气得要疯，凭什么自己受尽折磨他却活得这么高兴？！不公平！这不公平！嫉妒在索煜宸心里淌开滚烫的河，他多少次要直接什么都不管就给姜炙绑回来，都被索斯默拦了下来。

　　身上捆着束缚带，被关在索家祠堂，大姐休假回家，一脚踢断了他两根肋骨。饶是这样他还不肯松口，蜷缩黑暗里，指尖带血，任由疯魔与痛恨吞噬自己。

　　恣意的龙凤变成砧板上的鱼，姜炙离开的每一天，都在身上落下一次次重刀。

　　“你凭什么……”

　　“姜炙，你他妈凭什么……”

　　姜炙明明冰雪聪慧，却从不肯在索煜宸身上花费一丁点心思。

　　索煜宸如今只恨自己还长了颗心。

　　姜炙摸了摸脸上的水珠，是索煜宸滴在他脸上的。

　　“笑话……”

　　他也不好受，心里盛满了怨恨，溢出来的酸痛切割每一个神经末梢，比身体的痛楚更难熬。

　　索煜宸走后姜炙就睡着了，他又疼又累，就想好好睡一觉。

　　翌日下午姜炙才悠悠转醒，侧趴在病床，微微凌乱的碎发盖住眼睫，脑子里想着昨天索煜宸的畜生行为，陆允南进来跟他说病情，他也没有心思去听。

　　“姜先生，我建议您还是顺着点儿三爷。”陆允南目光怜悯，惹上谁不好，偏偏惹了那个疯子，“他性子差，顺着他，您也少吃点苦头。而且……您离开这三年，他也并不好过。”

　　“您就服个软，他那人吃软不吃硬，您这么折腾最后遭罪的还是自己。”

　　姜炙冷冷道：“你要是他请来的说客就免了，我想休息。”

　　陆允南砸吧砸吧嘴，心想这人看着软弱和煦，说的话怎么跟带了冰碴子似的，冻得人发凉。

　　他抬手递上一份合同：“这是合同，三爷让您签。”

　　姜炙动了动沉寂的眼，接过笔，默默签上名字。

　　“钱什么时候到账？”

　　“三爷说晚上就到，让您放心。”

　　陆允南尽量把话说得平和一些。索煜宸原话粗俗又肮脏，陆允南怕刺激到姜炙，他是医生，病人永远放在第一位。

　　姜炙脸上没什么表情，管陆允南要了剂止痛药。他准备给季阳打电话问问项目谈得怎么样，可是手机被丢在了索煜宸车上，没办法，只能乖乖等消息。

　　不过他的担心有些多余。项目谈得很顺利，顺利得离谱，这会儿季阳正拿着合同出了索氏的大门。

　　“你说虞安这是什么意思啊？”

　　合同是虞安替索斯默签的，照索斯默原话，老婆干啥他干啥，老婆干啥都支持。

　　当然，找别的男人除外。

　　虞安在合同上明确提出，虞氏提供资金支持和技术场地支持，开发过程中产生的知识产权归隋氏所有，项目盈利分配也是隋氏享有优先权，最主要的是，隋氏享有项目成果的专利所有权和技术使用权等十一项权利。

　　这相当于什么呢？相当于虞安就是个光给钱的冤大头，以后项目有什么收益或者名誉成果都跟他一毛钱关系都没有，项目如果搞砸了隋氏也分币不用赔。

　　“签都签了，你管他什么意思呢？”宋微茗从小和虞安一起长大，知道虞安的臭德行，就单纯拿钱不当回事儿，尤其这钱还是索斯默的，那更不当回事儿了直接大把扬！

　　这点他比不过，他就爱财。

　　“行吧，去看看姜炙？”季阳挠了挠头。

　　给姜炙打了几十通电话都没接，后来干脆关机。签合同的时候才从虞安口中得知，人被索煜宸弄医院去了。

　　秉着不去看领导的朋友不是好男人这一思想，二人一致决定去例行探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