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FSC区域》莉莉丝瓜

6、夜分

　　楚惊川收回目光。

　　那边，乔伊斯已经开始分配村长家的两间屋子。

　　这次一共有两男三女，几乎没什么异议，男女分开各用一间。

　　日暮西垂之时，院子里传出一声咕噜。

　　异能者新陈代谢都比普通人缓慢，倒是林园脸一下涨红，赧然道：“我……我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从落入这个荒郊野岭她就很害怕，一时间满脑子乱七八糟，现在终于安定下来，腹中的饥饿就难以忽视了。

　　乔伊斯听见林园的话，没什么语气的提醒道：“现在已经快到晚上了，虽然现在还不知道副本里的异端是什么，但一般情况下，夜晚比白天都要危险很多。”

　　她顿了一下，考虑到异能者觉醒前临界点的身体素质，乔伊斯伸出手，青绿的细光刹时闪过，她手里就出现了两支拇指大小的黑色试剂。

　　乔伊斯手腕一翻，两支试剂就分别飞向了楚惊川和林园。

　　楚惊川抬手接过，细细打量着这支试剂。

　　“这是IFSC的特制营养剂，一支大概能活三天，三天以后如果你们还没有觉醒枢晶，那就自求多福吧。”

　　说罢，乔伊斯撇了一眼哼着小曲喂鸡的周原，声音不大不小：“别想着在副本里找吃的，这是异端要我们命的地方，不是度假村。”

　　“阿嚏——”周原闻言，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喷嚏，拉着长音说:“唉哟，不知道是我哪个小情人惦记着我呢，你说是吧乔伊斯？”

　　后者看都没看一眼，径直走进了一间屋子。周原自找没趣，耸耸肩打了个哈欠，摇摇晃晃地也回屋了。

　　林园忙不迭地跟上乔伊斯。

　　一阵风划过，院子瞬间只剩了她和许星濯。

　　看见没人了，楚惊川这才转身打量着许星濯。

　　准确的说，是他那张脸。

　　这张其貌不扬的脸，普通得甚至看一眼都留不了多少印象，只能说是中庸到了极致。

　　浑身上下只有那双美人眼与这张脸稍有违和，但楚惊川知道，他这双眼已经是改过的了，没刻意改动前更是惊艳。

　　“乔伊斯他们为什么没发现你的样子跟之前不一样了？”

　　这个问题楚惊川默默揣了一路。

　　但是她与许星濯提前就约定好，她想自己来试试异端里的副本。而且两人这长相气质八竿子打不着，刻意说明有什么关系，反而令人起疑。

　　故而楚惊川一开始就请求许星濯跟她装作不认识，能省去很多猜忌。

　　但亲眼看见他突然变了张脸，而且别人好似都没发现，楚惊川又惊又奇。

　　想问又得憋一会儿，硬是现在才能独自待着。

　　少年穿着白色的T恤，懒懒散散地倚着院里的枯树，长腿随意舒展。

　　闻言，许星濯懒懒撩起眼皮，轻描淡写地说：“哦，那个啊，我把他们的记忆改了点。”

　　“？？？”

　　你听听这有多惊骇世俗！！

　　似乎是被楚惊川没收住的愕然表情逗笑了，许星濯语气里都染上了笑意，一本正经道：“姐姐，这是我的异能，可以改变一点点别人的记忆。”

　　“怎么样？”少年大大方方亮出自己这张脸让楚惊川评价，“我捏的还不错吧？”

　　楚惊川还沉浸在他那个有点变态的异能里：“确实挺不错的——但你这个异能它有点……你篡改别人记忆，是只能对自己等级低的人使用吗？普通人也可以吗？”

　　许星濯微吟道：“差不多吧，能篡改的不多，但是换张脸还是可以的。”

　　接着他语气有些失落，“我捏的脸只是还不错吗，你再仔细看看，不要敷衍我。”

　　这异能要是找个高官来给他记忆动点手脚，那钱权不是手到擒来吗……

　　楚惊川本来还沉浸在这个异能可以怎么发展的设想里，听到少年语气里的失落，她才把思绪全部收回来。

　　“好好好，我不敷衍，我仔细看看。”

　　楚惊川满口应声，开始细细打量着这张脸。

　　紫红的晚霞映在少年的脸上，眉眼平庸，任楚惊川怎么观察，这张脸也只能算是清秀。

　　唯有那双眼睛。

　　乌少年黑的瞳眸里映出几片绯红云霞，像水墨里的洒金，看着你的时候，总有一种不相符的、惊心动魄的美感。

　　“很真实，属于那种混在人堆里也找不到的一张脸，实用性很强。”

　　楚惊川说点评就点评，眯着眼睛一寸一寸的开始扫视。

　　被人这么大刺刺地审视，正常人肯定是有些不自在的。但许星濯完全没有一丝羞涩，甚至弯下腰迁就着这副瘦小孱弱的身板。

　　楚惊川专心致志地看着，而后继续道：“就是这双眼睛有点突兀。

　　“生动的眼睛恰巧是点睛之笔，这张假脸整体有些圆润，你的眼睛太有攻击性了，不合适。”

　　说完，楚惊川退开，满意地点点头。

　　许星濯垂眸看着她，慢慢直起身子。

　　“这样啊，我也觉得是不合适，但是我练了很久。”

　　他方才还有兴致拉她来评价这张脸，现在语气都淡淡的。

　　“很久吗？那其实也是很合适的，这点小缺陷没什么，这个逼真度已经很厉害了。”

　　听着楚惊川瞬间改变的态度，少年轻笑出声。

　　他抬手捏了捏自己的脸，“没事的姐姐，我捏脸的技术确实比不上那个人。仅仅这一张脸，我凭借着依稀的记忆，就捏了很久。”

　　楚惊川了然，只当他是少年心气被打击到了，安慰道：“没事的，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谁都会有一技之长，你虽然捏脸没有多大技术，但也是很优秀的。”

　　许星濯被她这直愣愣的安慰给逗笑了，接话道：“那你呢？你觉得你有什么天赋？”

　　“这个嘛……”楚惊川学着他刚才的神情，眨巴眨巴眼睛，语气及其飘忽：“我大概，很会安慰人？”

　　许星濯忍俊不禁，开始捧场：“嗯嗯，真的安慰到我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

　　许星濯带着她往南边的屋子走去，最后一缕夕阳也悄然消弭，弯月悬挂在夜空里，皎白的月光让整个天边都朦胧了许多。

　　夜幕之下繁星点点。

　　“副本里也有这么好看的星星吗？”楚惊川仰着头，有些感慨。

　　在这里罪恶与安宁共存在一片畸形的环境里，像是给血腥披上了一层模糊边界感的薄纱。

　　极致的讽刺。

　　回去的路很短，与许星濯告别后，楚惊川进了南屋。

　　屋子里外相差不大，都是土胚做的墙壁，因为有些年头了，用手轻轻一碰就掉下来很多干泥土。

　　“小川，你怎么回来这么晚啊。”

　　林园看到她，就立刻从板凳上起来，拉过她往桌子前走。

　　“我在院子里转了几圈，想找找有什么线索。”接话的间隙，楚惊川开始打量着这间屋子。

　　这老村长家里几乎家徒四壁。

　　放眼一看，屋子不算小，但也只有几件老旧的家具。两张床并排放着，屋子中间有张瘸了腿的八仙桌，桌边两个破烂的小凳子，墙角摞着几堆枯树枝，应该是干柴。

　　林园听见楚惊川刚刚自己去转悠，目光有些担忧：“小川你不要乱跑啊，乔伊斯姐姐说过，这个村子里面很危险的。”

　　楚惊川被她带到桌子前，只见桌上摆了几瓶营养液。

　　她不解地看着林园，后者朝她得意地笑了笑。

　　林园：“我本来是在载人客舰上呢，所以背包里有很多营养剂，正好，我们来分一下。”

　　说着，林园从桌子上拿起三支递给她。

　　这种东西在外面可能不贵，但大家都被拉入了生死未卜的副本里，林园这么大方的说送就送，楚惊川当真是不知道说什么了。

　　“谢谢。”她也没把握枢晶能在前三天觉醒，多几支营养液无疑是一种保障。

　　不远处，乔伊斯看着林园的眼神像看傻子。等到她俩结束对话，乔伊斯才喊她们去分床。

　　三个人两张床，楚惊川很瘦小，可以跟一个人一起睡，林园不敢自己一个人睡，所以乔伊斯单独一张床。

　　煤油灯的火光摇曳，林园实在怕黑，就把灯从桌子上提到了地下。

　　楚惊川看着屋里的唯一光源，仰头问林园：“这灯是怎么点燃的？”

　　“啊？”林园一下没反应过来，“噢噢，你是说这个古老的灯吗？是村长的小孙女送来的，她说夜里很黑，这灯大概能烧到凌晨。”

　　“这样啊。”

　　“嗯嗯，”林园钻进被子里，被冷了一个激灵，她长舒一口气：“小川，这被子里有点冷，不过乔伊斯姐姐看过了，睡个人是可以的，很安全。”

　　楚惊川点点头，也跟着躺下。

　　不一会，她耳边就传来林园清浅均匀的呼吸声。

　　她也轻轻阖上眼。

　　－

　　闷雷乍破，轰隆声引起了肺腑震鸣。

　　“救命啊——！”

　　尖细凄厉的惨叫声几乎撕裂了楚惊川的耳膜，她倏地睁开眼睛。

　　身侧冷冰冰，没有林园的呼吸声，屋子里寂静地令人发指。

　　几步之隔的窗边，狂风骤雨猛烈地拍打着窗子，让本就破旧脆弱的窗子更加摇摇欲坠。

　　雷声之后，那一声惨叫像是幻听般再无半分动静。

　　屋里一片漆黑。

　　楚惊川心砰砰地跳。

　　F级的异端不会轻易选择杀人，恐吓是它们惯用的技俩，为的就是故意引导人离开真实的空间。

　　于楚惊川来说，真实的空间可能是床也可能是这间屋子，她没打算出去去送死。

　　只是恐吓，只是恐吓……

　　她在心里默念着，又将眼睛闭上。

　　阖上眼后，她感到愈来愈困倦。

　　伴随着阵阵雷声，黑暗侵袭的屋内显得危险又安静。

　　－

　　“小川，小川？”

　　声音忽近忽远，楚惊川只感觉眼皮很沉重。

　　耳边传来林园惊喜的叫声：“乔伊斯姐姐，小川醒了！”

　　视线里模糊的身影渐渐清晰，楚惊川看到了坐在床边的林园。

　　视线向后看去，红衣娇艳的乔伊斯正抱胸站在后面，摆弄着自己纤长白皙的手指。看见楚惊川果然睁眼了，她微微挑眉：“运气挺好，我以为你被异端缠上了应该活不下来呢。”

　　林园扶着楚惊川从床上坐起来，她朝楚惊川友好一笑。

　　“乔伊斯姐姐说，你现在身体素质还跟不上，所以身体发虚无力是正常的，过一会就好了。”

　　楚惊川整了整自己的呼吸，轻轻点头。

　　三五分钟后，楚惊川就活动着身体下床了。

　　“三个人里面就你被魇住了，其实也变相说明你的枢晶在发育，可能是要觉醒的征兆。”乔伊斯道。

　　在异端看来，这个屋子里面一个人枢晶强一些不好下手，一个没有枢晶不需要浪费时间，那些即将觉醒的枢晶才是F级异端的目标。

　　楚惊川了然的点头。

　　枢晶觉醒吗。

　　按许星濯之前的说法，自己以前是有枢晶的，她这不是觉醒，而是重新唤醒一次，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过的。

　　她理了理思绪，推开嘎吱怪叫的木板门。

　　彼时天边稍泛起鱼肚白，清晨的风有些微凉，直冲面门。院子里的土地有些泥泞，听林园说，昨晚下了一阵小雨。

　　鼻间绕着些许湿润土壤草地的气息，楚惊川伸了个懒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