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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人形傀儡 ...

  •   嫁娶的喜轿歪歪斜斜,几经折腾,终于“砰”的一声落了下来。

      “今日轿门两旁开,金银财宝一起来。新娘新娘入房内,生子生孙状元才。”

      苗蛮蛮坐在轿内,只听到一阵脆生生的童谣,一字一顿念得清晰,只是声音过于生硬呆板了。

      轿门外,抬轿的轿夫,连同送嫁的大妗姐却都煞白了脸。尤其是后面抬轿的,两股战战,连退两步,险些摔倒。

      因为在他们前方几步之外,不知何时忽然出现了一男一女两个孩童。

      夜幕中,两孩童一人拎着一盏红艳艳的灯笼,左右两边挡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

      “你,你们是——”

      离得近了,在烛火映衬下,才看到两双黑洞洞的瞳孔,涂了胭脂的圆嘟嘟的面颊,以及血红色的嘴唇上下张合。

      那哪里是人?更像是做工拙劣的人形傀儡!

      “鬼啊!!!”

      一路走来,后面抬轿的轿夫本就被诡异的气氛吓得心惊胆战,此时再也控制不住,三步一摔,尖叫着转身逃跑。

      “别瞎跑!”前排抬轿的少年转头急吼一声,但是未能阻止那人的脚步。那人转个弯,很快消失在夜幕里。气的那少年伸长脖子瞅着那人消失的背影直跺脚。

      只剩下媒婆,吓软了腿,又裹了小脚,跑又跑不动,只好扶着轿子勉强支撑,饶是红彤彤的灯笼都映不红她惨白变色的脸。

      所以,这新娘是送还是不送?这门是进还是不进?

      两人正犹豫,却听到楼上遥遥传来一声招呼——

      “来了,来啦!”

      一连串的脚步声后,沿着木质楼梯从楼上匆匆下来一个一身喜服喜气洋洋的妇人。

      初次见面却也不认生,很是热情的一把握住媒婆不知何时冷汗津津的手心。

      “我还说那两儿小崽了怎么不见人了,原来知道有贵客到,出来迎接你们啦!哎呀呀,真是一路辛苦啦。”

      这么说着,微微回头暗示性的扫了一眼楼梯。

      楼梯上,两个小脑袋堪堪露出,又怕生似的瞬间缩回。这一次再看,竟是两个长相可爱的孩童。

      大概是自己眼花,看错了吧。媒婆暗暗松了口气。

      “哪里,应该的,应该的。”媒婆硬扯出个笑。

      但毕竟被吓了一跳,心情不爽。又不好发在主家身上,转眼看到抬轿那少年立在轿门口,目光审视,不晓得在想些什么,一下子火就冒了出来,横着葵扇朝人扇去,色厉内荏。

      “你这少年仔,愣在那里干什么?没看到主家都到了,快点让开!别挡着我把新娘背出来!”

      听到媒婆如此说,苗蛮蛮迅速坐直,将之前扯下的盖头一把盖在头上。麻绳没有办法,只好胡乱交缠在手腕上,又用宽大的衣袖遮掩,凝神屏气,暗中祈祷媒婆不要发现什么。

      却没有想到,那媒婆掀起轿帘,缩着手要摸不摸的,站在那里迟疑了好久,苗蛮蛮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露馅了,那媒婆才忽然退了出去。

      “少年仔,你,你去把新娘背出来,别耽误了主家的吉时!”媒婆狂抖蒲扇,疾言厉色。

      “哎,你这姑婆——”那少年迅速回嘴。

      但那少年不知道在暗自谋划什么,心里显然气不过,但并没有多做计较。撩轿帘的动作粗暴蛮横,不知道嘴里念叨着什么,想是在骂那媒婆。

      轿内狭小,少年年少气盛,存在感太强,苗蛮蛮只觉一股巨大的压迫感袭面而来,不觉屏住了呼吸。

      “姑娘,得罪了。”那少年顿了顿,隔着宽大衣袖堪堪抓住他的手腕。

      不知是苗蛮蛮这具身体体温过低,还是少年手心滚烫,热流瞬间传导到他四肢八骸。苗蛮蛮舒服的忍不住喟叹一声。然后,少年在媒婆不住的催促声中,一把背起苗蛮蛮。

      红色的盖头挡住了苗蛮蛮的视线,入目处,只看到少年拾阶而上的脚步。粗布麻衣的裤腿下,靴子边沿竟然绣着金边。

      木质的楼梯狭窄又陡峭,苗蛮蛮生怕少年一个不注意把他摔下去,却不得不做好一个“尸体”。但没有想到的是那少年行事莽撞,可背他时的动作却很是轻柔,好像生怕弄疼了他。

      不知绕了几段路,又上了几层楼梯,少年终于停下,正对着门槛外放置的火盆,微微气喘,抬头看向门上挂着的九仗红绸。

      然后就听到紧随其后的媒婆迈着小碎步追上来,拉长声音高喊:“新娘子,过——火——盆——喽——”

      话音刚落,火盆里堆满稻草本已余烬,楞是爆炸般“哄”的一下烧了起来,火舌直窜上半米高。

      暗地收了主家丰厚好处的大妗姐却还嫌不够,在一旁俯下身,挥舞着贴着囍字的大葵扇,莽足了劲一下一下用力扇,边扇还边大声念着——

      “跨火熏,年年春,明年通抱乾埔孙!”

      直烧的火盆里还在冒烟的火灰“蹭蹭”往上冒。

      苗蛮蛮不小心被呛到,虽然咬紧牙关,强忍住没有咳出声,胸口还是控制不住,剧烈起伏了下。

      等过了门,苗蛮蛮被安置在一个竹编的簸箕里,继续扮演一个合格的“尸体”。任凭少年小心翼翼帮他扶正身子,靠墙膝坐。

      临走时,他听到背他那少年在他耳边偷偷轻语:“别害怕,我一会来救你。”

      救我???

      本大巫还用得着你个小屁孩救?!

      真是不自量力!

      苗蛮蛮心里虽暗讽,可还是因少年的这句话“尸体”心里暖暖的。

      待少年被赶出后,周围陷入一片死寂。

      苗蛮蛮自小山里林里放养长大,长大在瀛海求学也没有改变他散漫性格,哪里端坐的住?时间久了,坐的腿脚发麻,索性身子一歪,半瘫在簸箕上。

      上一世他虽自诩风流,但死时尚未及冠,更不要谈嫁娶。

      不过,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苗蛮蛮自知下一步拜堂成亲才是关键。

      不过新娘子驾鹤西游了,我看你们怎么办?你有本事娶媳妇儿,你有本事冥婚啊?宽大新娘喜袍里,苗蛮蛮翘着脚,暗自得意,同时又有些期待。毕竟,他见过王族纳妃、蛇妖抢亲,还没见过冥婚呢!

      可却迟迟没有动静。

      殊不知等在一旁的媒婆心里忐忑不安。

      一路走来,这新娘子一点动静都没有,已然让她心里隐隐发怵。刚才趁着背新娘,在轿子里她特意瞅了半天,也没看到新娘胸口有丝毫波动。此时,再看那细胳膊细腿水蛇腰,簸箕里乱七八糟的姿势。

      大概率——是活不成了吧。媒婆暗想。

      就是说不让他们放那么多蒙汗药的,就是不听,结果现在——

      这新娘活着还好,若是死了,晦气不说,最可怕的是若是被主家发现,媒婆礼钱拿不到算轻的,这顿打估计是躲不过了。

      她可是听说过土楼里生活的人的。都是一个地方遇战乱搭伙逃难来的,最是团结一心。这么大一土楼,还不晓得住了多少人。

      这么想着,媒婆坐不住了。她搓了搓手,硬着头皮上前,谄媚笑道:“那个,亲家母,这新娘子我们给您送来了。人没事,您放心,就是来之前稍微,稍微下了一点点药……”

      “哈哈,您不知道的,这海边长大的丫头,烈性,不识好歹。”

      “不过,也是没办法,您要求的那八字,不好找,我是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找到,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呵呵,当然也是借了您的福运,礼钱给的多。那个,如果没啥事的话,那我们就先——”

      “走了”两个字尚未出口,却不想一反刚才热情,以一种非常不和谐的姿势歪着头,弯腰弓背,目不转睛的盯着“新娘子”看了许久的妇人忽的转脸。

      “不着急,还没安床呢。”

      安床本是男女结婚前的一项重要步骤,普通人家一般安排在婚礼前一周,富贵人家讲究多,一两个月开始准备的都有。

      只是这放在当天安床——

      媒婆心里直打鼓。却被一袭喜服的妇人强拉住衣袖。

      晦暗的烛火下,妇人迎着光的半边脸皮肤苍老,宛若粗制滥造涂抹的白腻子,又经风吹日晒发干发黄,为了掩盖,临时用红色胭脂乱抹几笔。

      只有一张大嘴艳的血红,嘴角好像被什么无形的细线牵引,硬生生弯出个上扬的弧度。

      “来、都、来、了。”

      “我、们,有、的、是、时、间。”

      一字一顿。

      笑容看的媒婆心里发毛,想要后退却动弹不得,只能在在对方黑洞洞的眼神中,强笑答应。不自觉间,冷汗瞬间沿着面颊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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