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野王离婚之后》庭望雪

28、C28 我再也不愿

　　许云川来到了妻子所住公寓的门前，按了几声门铃，没有人应。他蹙眉，正巧看到楼道有人经过，抓住就问：“你好，请问这间房的主人去哪里了？”

　　被拉住的是位女性，一看对方长得俊气亮眼，红了红脸道：“我也不是很清楚。两天前看她回来，……好像再也没有出来过？”

　　“好的，谢谢。”许云川淡淡地。等那人走后，他想起来结婚前来过她家，小妻子曾经说过有把备用钥匙交给物业管理。
　　他走到物业的面前，询问备用钥匙。那人狐疑的看他一眼，“我可不能随便给你。”

　　许云川缓慢的从衣兜里掏出了，电子结婚证。

　　物业一怔，对比了住户信息，这人确实是住户的老公。

　　但是对方又迟疑了，“你老婆好好的，怎么跟你分居了？你不会家暴了她吧？”

　　许云川心中暴汗，“没有，可以看我们的聊天记录。”说罢，便是把自己跟妻子的聊天记录给他看。

　　对方看了看，里面的记录都很和谐，一看就知道是男方对女方穷追不舍，倒是停滞了一下，“要不你还是签个保证书吧？”

　　许云川艰辛的拿到了备用钥匙，刻不容缓地冲到了楼层里，打开了门。

　　室内无光。大厅的落地窗帘全然盖住了视线，昏暗沉了所有的色，趋于黯淡。他轻轻地跨步走了几步，就撞到了一套衣服。定睛一看，居然是前几天一起去欢乐谷的衣服。

　　地板很凌乱，上面是前几天钓的娃娃。许云川触目惊心，心里的疑惑越来越大，步伐也越来越快。

　　他打开卧室，没人。

　　厨房，没人。

　　书房，也没人。

　　最终，他走到浴室的门前，一种紧张而惧怕的感觉，罕见的出现在他的心头。

　　不能有事，绝对不能有事。

　　推开门，吱呀一声，现出坐在地上的人儿。浴室的高窗落下斑斑的光，落在把头埋在膝盖上的小妻子的头发上，凌乱的毛发似丛中杂草。细白的双臂无措的环住自己，是极度防御的动作。

　　许云川心一痛，蹲下身，语气轻柔，“映白，映白？”

　　她没应。

　　许云川缓慢的抱住她，这才感觉到她的颤抖。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能低沉又温柔地继续道：“映白，怎么了？”

　　她的衣服，是遭水淋过的潮湿。明明才退烧没多久，这样估计得要感冒了。

　　他迈步出去，去到卧室重新拿了一套衣服。回到浴室，她还保持着防御的动作。他抿唇，继续蹲在她面前，“映白，我们换衣服好不好？”

　　她还是没应。

　　沉默在无声的焦灼，拨弄冷窒的空气。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妻子，只能安静的坐在她的身旁，静静的搂着她。冬日的光不暗，却无法照亮她。

　　印象中的小妻子，温婉、淡雅，即使遇到了很难过的事，也没有见过她如此放空的状态。似乎只是一个小落石，就轻易的击垮了她。

　　许云川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将要失去的恐惧感，那是不同于她说起离婚的心痛，是惶惶不可终日的惧怕。

　　那让他想起那一双慢慢放下的手，而他也再没能想起来双亲的脸。

　　那小妻子呢？等到真正失去后，他会不会也会忘记她的脸？

　　直到暮色降临，怀中的人动了动。他低眸，就看到小妻子露出了脸，白皙的面孔是肉眼可见的憔悴，眼角边还有泪痕。她望向他，呆滞的目光有了焦距，却是忽然推开他，嗓音因长期缺水而嘶哑，“走开。”

　　他只觉得心痛的感觉似沉入了水底，无声无息。

　　“打你电话很多次，都没接。”他的嗓音有点颤抖，是害怕着失去的，“映白，发生了什么？告诉我好不好？”

　　庄映白被他紧紧抱着，视线低落，只看到脚边因为没电而熄灭的手机屏幕。日影下斜，两天前的事情如走马观花，昏昏暗暗的。

　　“你走开。”她启唇，声音很小。

　　许云川只觉得心都要被揉碎了，眉蹙的很紧，“我不走。”

　　“走开。为什么不走？”庄映白想要推开他，对方却怎么都不肯松手。激烈的对峙让气氛都焦灼，缓慢的染湿了她的内心。她渐渐的开始哭了起来，哭声很小，一点一点的落在许云川的心上。

　　“映白，”他亲亲她的面颊，“是不是因为……那条热搜？”

　　庄映白只是哭，半晌才道：“你们都是一样的。……都是一样的。最终，都只会抛弃我就这样走掉。”

　　“父亲是……而你也是。”

　　许云川一怔。

　　奶奶其实没怎么跟他提到过妻子的家庭，在婚礼上，他只见过一次。是一位儒雅可亲的男人，看起来对自己的女儿很上心。但是在这之后，他再也没有见过那位丈人。

　　她不说，他便也不会刻意去问。

　　而小妻子现在在自己的怀里哭的声嘶力竭，说他走掉了？

　　“是……父亲出事了吗？”

　　沉默。

　　“你走开。”庄映白话落就要起身，被许云川一拽，重新倒回了他的怀里。

　　她对上他的眼，承载着痛苦与悲伤，令她陷入了错愕之中。

　　许云川敛眸，恨不得现在将小妻子身上的疼痛全都亲走，心里压抑着一股火，也不知是对自己，还是对她所发生的不幸。

　　“为什么不告诉我？”许云川抿唇，“映白，我是你丈夫。”

　　庄映白躲过他的眼，视线落在浴室前的镜子上，只能看见她满脸的泪痕。

　　半晌，她才摇摇头说：“云川，我们……迟早要离婚的。”

　　“自从父亲去世后，我就一直在想。”她对上他的眼，苦笑了好几声，“我没跟你说过我的父亲吧？从小时候开始，我就知道‘出轨’这个词的意思。”

　　许云川心一紧，就听到她继续：“我母亲是因为忍受不了他多次出轨，才决定走的。我被父亲抚养，但在那之后，他依旧本性不改。逐渐的，我就学会了独立。”

　　“我跟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见面了。”庄映白笑了笑，“新年前，他问我回不回去。没想到那一通……是最后一通。”

　　那一次，却是诀别。

　　真正的别离，似乎都是没有声音的。当她走过那些苍老的景色，她感觉天地之间全是灰暗。苍老、枯槁，一如临别时父亲那干枯的手臂。没有春暖花开的颜色，只有看不尽的白，渺茫的自无声无息的世界落下，沉默到钝痛，直至荒没。

　　“我一个人回家，积蓄在心里的多年的恨意好像都烟消云散了。”庄映白道：“我打开手机，我想要找一个人倾诉。之后，我看到了你那条热搜。”

　　许云川渐渐的开始颤抖了起来。

　　“那一刻，我的脑海里想起了很多……”她淡淡地：“我想起有一次我抓包我父亲，他在跟那个女人喝着咖啡，谈笑风生。但我没想到的是，他当场给了我一耳光。”

　　那个耳光可真疼，夹杂着路人火辣辣的目光，疼到钻入骨髓。

　　“云川，你知道我的意思了吗？”庄映白忍住哭声，“我再也不愿意了，我不愿意……不愿意再和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人在一起，那会让我发疯。”

　　她总以为自己能改变什么，其实什么都改变不了。

　　这种无法抗争的感觉，其实是很无力的。

　　她站起身来，开始推搡起他，带着从未有过的狠绝。许云川想说话，想反手抱住她，都在看到她清亮的眼眸时停了动静，等到回过神时，就被推出了门。

　　星星藏进了月色，连光的浮动都虚无缥缈，看不见痕迹。

　　许云川一直站在原地，脑海里都是方才小妻子凛然而决绝的样子。她澄澈的双眼盛满了风霜一般的暗光，那么暗，似乎永远都无法点亮。

　　手机铃响了，他接听，对面是奶奶的声音：“联系上小庄没？”

　　“嗯。”他声音低低的，那边的奶奶一听就知道有事：“怎么了？”

　　“……”许云川看了看面前的门，对面只有哭的心碎的小妻子，而他无法靠近。

　　他的手紧握一下手机，又兀然松开，许久才答道：“……奶奶，我的心里到底装着谁？”

　　会不会其实，是空无一人？妻子正是看出了这一点，才没办法跟他继续在一起。

　　可能从头到尾，许云川都是最自私的那个人。无论是在与季苏锦的感情中，还是与妻子的感情中，他彻头彻尾都是一个自私而无心的人。

　　“怎么会问这种傻瓜问题？”奶奶那边叹了好几声气，“你在意小庄吗？”

　　“很在意。”

　　“小庄不在，会不会想人家？”

　　“很想。”他低眸，清俊的轮廓覆上几分黯淡。

　　“这不就完事了？”奶奶笑了起来，“臭小子，你早就喜欢上小庄了。”

　　许云川低笑了起来。

　　回去之后，奶奶特意在家里等他，给他留了一盏灯。等他进去，就发现一桌子的菜，和奶奶等待的身影。

　　这不禁让他想到小学一年级的时候，帮人出头结果反被老师教训，恼怒到懊丧的最后，是奶奶用一桌子好菜和笑脸等待他，并跟他说，云川，有时候，坚持自己更重要。

　　无论世间蜚语流窜。

　　是奶奶让他保持初心，是小妻子让他回到初心。那么多个训练的日夜，疼痛与悲伤总是如影随至。后来，他越来越不明白自己的终点在哪里。直到他遇到小妻子，她的笑容、她的温柔、她那一双脆弱而盛满爱意的手，告诉他无谓终点在哪，终有人在身旁。

　　他坐下吃饭，感受着心内充斥的巨大的悲怆。奶奶的声音混着柔和的灯光扑面而来，而他浑浑噩噩的，总感觉时间过的很慢。窗外深夜至临，黑暗布满疮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