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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长叹息 ...

  •   书童自案发以来都留在穿柳堂自家人手中。起火原因不明,贸然提审只会叫市集谣言愈演愈烈。
      瞧着此人不过十三四的年岁,被一路拎到堂下之后胆小跪坐,一点不敢抬头直视。

      “他,好像被动了私刑。”,南枝暗暗提醒道。
      她不光眼尖,自己还深有体会。书童的外衣裹了一层又一层,袖口衣摆都未见油墨,显然与他的身份不符,是临时套上去的。

      此人又低头不语,满脖冷汗,佝偻着后背不敢直挺。

      穿柳堂的樊先生将丧子的私愤,泄在了书童身上。用荆条抽打后背,是书院常用的体罚方式。
      沈厝由此动了恻隐之心,叫此人抬起头来,果见嘴唇开裂,神色苍白:“让他坐下答话。”

      穿柳堂太过分,先是当堂质问陛下,后又滥用私刑泄愤!
      “谢,谢大人。”

      看着是个安分的老实人,樊承渊是穿柳堂的希望,想来这位书童必是选的个中翘楚,瞧着白净,但一双未长开的手掌老茧错乱,冻疮红肿。

      “不必紧张,樊举子入都应考之后,都做过什么,去过哪里,见过什么人,你皆照实禀告。”

      不出一刻钟,绣衣使就能对照出舞弊纸条出自谁手,不光字迹是线索,考场之上的试只领取皆有记录,只要查找数目,寻找缺漏,答案必显。

      坐实舞弊,书童的供词十分重要。

      此人遭私刑过后,极为谨慎,樊老爷也必然早有准备,威胁其三缄其口。沈厝见自己并未撬动此人嘴巴,便补充道:“不必害怕,你是重要人证,从今日起就由刑部收押。”

      意思是,放心,你不会再有机会回到穿柳堂手中。

      有了这样的保证,书童才安下心来。

      书童是通州人士,本也是书香世家,可惜十岁那年,父母回家探亲路途遭遇劫匪,母亲被奸杀,父亲也被推下山崖。

      一时间树倒猢狲散。

      他苦苦寻觅父母尸体后,自甘堕落为奴籍,卖身葬父母。

      就是这样进了穿柳堂做小厮,进入穿柳堂五年之久,侍奉樊承渊只有两年。

      问到为何春试在即,穿柳堂还会更换樊承渊的身边人,此人先是哑口无言,后又颤抖答道:“樊承渊与堂主常体罚下人,先前几位书童皆是干事不利落,被活活打死的。”

      活活打死!

      南枝闻言瞠目结舌。

      沈厝也攥紧了堂木。

      “你接着回答我的问题。”,他身体微微颤抖,家风不正!难怪穿柳堂难再出大儒!

      书童口舌干涩,战战兢兢抿了口茶水后开口:“樊承渊此人在穿柳堂新一代中是翘楚,自然做人狂妄了一些,入都之前虽肖其父也爱鞭打下人,不过自身不见有什么恶习。”

      自视清高,被圈在一方书院之中,看不上身边不如自己者,自然也无处沾染恶习。

      “入都之后,就并非如此了......”

      想来,接下来的内容就是堂主勒其三缄其口的原因了,

      “樊承渊入都后,先是受邀结识了一些与穿柳堂有旧的世家学子。摆脱了堂主的管教后,他也见了都内繁华,复习了两日,我跟着去了白云观参拜几次后,他便甩开我,几次三番的饮宴去了。”

      十三四少年而已,对答已宠辱不惊,言简意赅。

      这一番话,让沈厝不禁加深了几分自己的想法,命人带书童下去上药后,理了理自己的思绪。
      现下看来,樊承渊入都之内见了谁,这些人说了什么,乃是重中之重。

      “殿下......或许,都中可有哪个赌坊,一家独大?”,南枝见沈厝眉头紧锁的模样令人心驰神往,好一阵内心挣扎之后,才让思绪步入正轨。

      “何出,此言?”

      “殿下也知道,我家中有一兄长,魏梢好赌。”,亲自说出口来,南枝还觉得有些丢人:“第一日樊承渊应试,登记姓名之后,手中就开始不禁把玩姓名牌。”

      那个样子,当时就让南枝有种莫名的“亲切感”,现在结合了书童证言,可算是知道了来处。
      魏木初沾赌,经常不加掩饰将赌坊筹码带回家中,在手中把玩的时候就是这副样子。

      当时,见樊承渊一副孤高野鹤一般的模样,南枝也没多想,现在看来,是不得不多想一想了。
      沈厝作为旁观者,南枝看着缩在身后,实际上查探茅厕,发现樊承渊的小动作,都是她先提出的。
      竟然一来二去,有些欣慰。

      “这些,待搞清楚樊承渊入都之后都在与谁交往后,自然会浮出水面。”

      大雨初熄。

      考场内全部能算得上物证的都被绣衣使打包带了回去。连同少师手中留存的考卷。

      果然顺利查出了“小抄”的来处,试纸缺失者有无人,能与小抄自己对上,且爱好出入风月场所的只有一个!

      这是南枝第一次进入绣衣使的内堂。

      绣衣使算不上一个机构,只是一个群体的统称,他们“办公”的地点居于六部位置的正中心,可算是单立高塔,以儆效尤。

      高塔之上设有九层,以一层沙盘为中心,到九层塔顶观星罗盘为止,摆脱了规矩方圆,浮图万千的佛塔式构造,此塔木身,平面为八角形,每面三开间,高五层,九窗通达,首层带副阶一周,故外观共出檐九重。

      首层以上,每层皆有平坐、屋身及屋檐,且逐层缩进,顶层覆以八角攒尖屋顶,上立铁刹。 南枝抬头观望,见细丝游然头上,诧异之间又见绣衣使将竹简倒挂于不同细丝之上,竹简顺丝游走,到达下一个绣衣使的手中处理。

      “这是?”

      “绣衣使上察百官,下摄群司,这你应当知晓。”,毕竟盛名在外,南枝再闭塞闺中也能听到两嘴它的“美名”。

      不光如此。

      “绣衣使下达九州百郡,由九层往下皆是中央与地方内线而来的情报,广达关外敌情,朝臣相交,漕运商会,无所不知。”,沈厝儿时随司天监那个老家伙一起,初来此处时也是此般呆滞痴傻的模样。
      因此,南枝的反应在他看来,还不算太荒唐。

      南枝瞄着丝线的轨迹,情不自禁的划拉。
      她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是何人想出此法?竟平白免去了如此之多上下楼梯的脚力!

      “情报自有轻重缓急,皆有分类标准与处理方法。这些,之后会有人教给你。”,南枝初入绣衣使,除了有大案在前自己会提携一二带在身边之外,更多的时间里,她无武力自保,只能做一些给木简分类传送的力气活儿。

      木塔上有九层,下仍有八层。

      虽口中称为“龙窟”,但实际上是绣衣使关押审讯重犯,保护密证的牢狱。

      吴千粟被带回之后,就被蒙眼领到了此处居住。他和重刑犯的待遇可大有不同,沈厝如此安排,是因为吴千粟留宿旅馆已久,早就口袋空空。
      他一次□□满了到春试那一日的房费,准备考试结束后就出城到马驿中借住。

      况且,他的情绪有点过分稳定。

      “吴千粟......自从被领来龙窟,便一言不发,三餐正常,身体状态也有所恢复,但从不主动开口说话。”,这可不是个好消息。

      为了防止他有过激行为,沈厝除了保护他的人身安全之外,吩咐手下不要逼迫证词,采取些怀柔政策即可。

      见到吴千粟,他消瘦许多,眼眶深陷,背对而坐,手执一本书皮已开裂破损的书册。

      “吴举子。”

      沈厝心中不忍,言语愈发温和。
      吴千粟听见有人如此唤他,有所动容,合上书册,侧身而坐,打量来人。

      他应当不知沈厝的身份,沈厝也并未把夔龙穿在身上,单纯是不喜大红大紫的扎眼颜色。 “何事,请讲。”

      与吟诵“帆翅初张处,云鹏怒翼同。莫愁千里路,自有到来风”之句时的悠然判若两人。单单四个字,南枝就打了寒战。

      “吴举子!”,南枝或许不愿见明珠蒙尘,有些口不择言了:“此次春试已然作废,你还有机会的。”

      随后,自乱阵脚的补充道:“我,我并非怜悯你,而是......”

      “无妨,姑娘。”,吴千粟有些动容,南枝言语质朴,虽身着华服,但诚惶诚恐,又是女子之身,他一时没想通一个女子事为何会出现在龙窟之中,这才愿意答话:“怜悯我之人不在少数,吴某只是感叹世事无常。”

      一句世事无常,好叫人抓心挠肝。

      沈厝见态度有所松动便道:“吴举子这就自怨自艾怕是为时尚早。莫愁千里路,自有到来风,是出自阁下之口吧。”

      “陛下与少师爱才,待案情告破,定会重起春试,你并非走投无路。”

      本以为此句会助吴千粟摆脱颓态,怎想他的反应如此激动。

      “好一个莫愁千里路,自有到来风!”,他闻言愤起,直奔二人而来,眼白透红:“吾清白之身,寒窗苦读十余载,遭人厌弃欺凌也忍气吞声,自以为精忠报国不问出身,考场之上自能见真章,可惜我错了!错得离谱!”

      突如其来的一番情绪转折,让二人摸不着头脑,瞧吴千粟面露凶光,沈厝下意识揽了南枝往后躲避半步。

      “吴举子何出此言?”

      “你们这帮官宦子弟,自出生便没为吃食发过愁吧!”,吴千粟不改怒色,咬牙切齿心酸道:“我不是!身边人都欺辱我,中举之后也一样!他们说我只是运气好,并未实才。”

      好一句运气好。

      吴千粟不忿,不忿自己的努力被一句运气好就全然磨灭了。

      “那我就继续学!待做上状元郎,我看谁还敢说我只是运气好!我的生身父母,一定也会后悔将我抛弃。”,说到身为孤儿的身世,吴千粟明显落寞了下来。

      “可鹿鸣宴后,我才知晓我所向往的朝堂并非那样美好,春试也同样,无非都是官官相护,提拔后辈,扶持亲信的闹剧!”

      听到她这么说,南枝咬紧了下唇。

      吴千粟一定遇到了不为人知的事。

      确实,连她的父亲都要想法设法为自己的儿子谋前程。若好前程都被魏梢之辈占了,吴千粟这种寒门学子又哪来的好前程可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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