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赎魔》风渡南鸢

1、序 救赎

　　清晨的阳光从落满灰尘的朽木窗中透过，惊起一片一片的尘埃，让人呼吸困难。
　　蓝柠璆从小床上坐起来，穿好衣服爬下床，将被子卷起来，再将小床折叠放好。
　　他走到厨房，从冰箱中拿出三个鸡蛋，热了锅倒了油，再把鸡蛋磕进去，油光四溅，差一点崩到他，他熟练地拿铲子翻过来覆过去，铲进盘子，盖上面包。
　　将三份早餐摆好在桌子上，他抓了一块面包，坐到一边啃了起来。
　　房间门打开了，一个小男孩率先走了出来：“今天早上吃什么呀，哥哥？”
　　蓝柠璆咀嚼的动作微微一顿，接着语调平平地开口：“三明治。”
　　“唔，不想吃。”蓝陌城嘴巴一撇，一脸的不情愿。
　　“城城乖，你先垫垫肚子，去学校再吃点。”一个中年女人也从房间中迈出来，头发乱糟糟，随即他回头大喊：“死老头，你今天又要出去赌牌？”
　　“嗯。”闷闷的声音。
　　“我告诉你，你要再敢跟哪个女的眉来眼去的，老娘见一个打一个！”吴锦语气粗暴，有些嘶哑的声音听着很心烦。
　　蓝柠璆不动声色地往后缩了缩。
　　房间里没传来回答。
　　蓝陌城洗漱完便拿起一个三明治不乐意的吃着，撇撇脑袋看了看蓝柠璆，发现他已经吃完了，正起身要去洗漱，他也三口两口囫囵的吞了下去，差点噎到。
　　蓝柠璆刷了牙，洗了脸，抬头的一瞬间看见了镜子里映出的自己。
　　虽然蓝柠璆只有11岁，但这张脸却极其好看，眉眼精致，皮肤白皙，没有表情的时候像一个娃娃，只不过睫毛遮掩下的黑眸没有少年人的光亮，只有暗淡。
　　没有火光指引的飞蛾，想死都很难。
　　他回头，发现蓝陌城已经背好书包等着他了，一脸乖巧，他走过去牵住了他的手，便离开了家。
　　外面阳光正好，温温暖暖的，蓝柠璆牢牢牵着蓝陌城的手，最近这一片有拐卖小孩的人贩子，若是蓝陌城有什么事，吴锦指不定又怎么弄他呢，往墙上磕，拿板子揍？
　　呵，蓝柠璆自嘲的笑了笑。
　　“城城，如果有陌生人要带你走，千万不准答应，一定要等哥哥来，听到没？”蓝柠璆捏了捏他的手，提醒道。
　　“嗯，知道啦，我又不是小孩子！”蓝陌城不屑的说。
　　“还有不要随意去抢别人的东西，也不要别人说两句就去揍人家。”蓝柠璆觉得自己有些啰嗦，明知没什么用，却还是要说一说。
　　“你就整天说这些，谁让他们嘴欠瞎说的，就该揍！”蓝陌城挥了挥拳头。
　　蓝柠璆叹了口气，不再说了。
　　和蓝陌城道了别，他便瞎转了起来，他不愿回那个所谓的家，乌烟瘴气，乱成一片，他有些无聊地踢着脚边的石子，一不小心踢到了一个人。
　　他抬头，正巧对上那人阴沉戏谑的眸子。
　　“哎呦，这不万人迷吗？怎么？今天怎么没有小姑娘缠着你了？”声音要多虚伪有多虚伪。
　　“怎么？又被女孩甩了？”蓝柠璆语气淡淡。
　　“呸，娘的，要不是你，老子会连个女朋友都没有？”说罢便挥拳上来。
　　蓝柠璆侧身一躲，一脚踹在他膝弯上，他便哐当一声跪在了地上。
　　“小狗崽，嘴巴放干净点，下次再见着我绕道走，别惹我，听见没？”蓝柠璆看着杜旺涨红的脸，放开了他。谁料他竟突然用什么东西往他腿上一划，裤子破了条口子，在腿上划过一道血痕，仔细一看，这狗崽子竟拿起一块石子，那石子的棱角上还滴着血。
　　蓝柠璆沉着眸子，还未等他站起身来，便一脚将他踹在地上，拳头举起来，一拳打在他的鼻梁上，鼻血瞬间成河，溅了他一身。
　　杜旺起先愣了一会儿，突然一扑，他本就重，这一扑竟直直地压住了蓝柠璆，蓝柠璆一阵恶寒，抬腿重重一顶，杜旺便惨叫一声，滚倒在一边。
　　蓝柠璆疯了似的挥拳打在他的身上，拳拳见血，嘴里恶狠狠的念着。：“不准碰我，谁让你碰我的，滚，滚！”
　　直到杜旺昏了过去，蓝柠璆才停下，起身去洗手，看着手上的血，他止不住的战栗，仿佛看到了什么恶心的东西，之后突然干呕起来，胃里翻江倒海。
　　别再想了，别再想了。他重重的打在自己的肚子上，吐了出来。
　　等到什么东西都吐不出来后，他才又洗了洗脸，漱了漱口，好转起来。眼前有些眩晕，他甩甩头压下那些不好的感觉，这才继续转悠。
　　说实话也没什么好转的地方，就这么大点儿地方，又破又穷，镇边上的火车也没什么人能坐得起，火车也只是象征性的停一下，便呼啦呼啦的开走了，蓝柠璆坐在火车站的椅子上，望着长长的火车轨道，发呆了一天。
　　太阳马上要落了，蓝柠璆这才起身活动活动僵了的身体便前去接蓝陌城。
　　昏黄的阳光并没有影响到蓝柠璆的视线，他清楚地看见有一个陌生男人正在给蓝陌城递糖，而蓝陌城竟伸手在接。
　　蓝柠璆一个箭步跑过去，一腿顶在那男人的膝弯上，力道不大，但在人不防备的情况下，足够了。
　　那男人猝不及防地跪在了地上，蓝柠璆拍掉蓝陌城手中的糖，一把拉着他往回走，周围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来，对着这男人指指点点。
　　男人好像很淡定，轻轻拍了拍裤子上的灰尘，站了起来，转身对蓝柠璆喊：“小朋友你误会了，我没想做坏事。”
　　蓝柠璆头都没回，懒得搭理他，蓝陌城急着想解释，却被蓝柠璆一个眼神封住了嘴巴，对这个哥哥，他还是怕的，只得闷闷的跟着他走。
　　“哥哥，那叔叔不是坏人。”待两人走远了，蓝陌城才开口。
　　“坏人脸上会写自己是坏人吗？”蓝柠璆冷声道。
　　“可是他都告诉我他的名字了，他叫苏翎天。”蓝陌城抬头，晃了晃蓝柠璆的胳膊。
　　“苏？咱镇上没有人姓苏。”
　　“他说他是从外面来的，过来找人。”
　　“我今天一天都在火车站，没见过什么人下车，他是从哪来的？”蓝柠璆冷冷的看了蓝陌城一眼。
　　这下蓝陌城理亏了，镇上与外面只有火车站这一个出入口，他不从火车站出来，又能从哪儿来呢？“反正我觉得他不像坏人...”蓝陌城嘟囔着，声音小小的。
　　蓝柠璆没说话，带他上了楼。
　　一到门口便听见了熟悉的吼声：“你又去外面找女人！又去外面找女人！你信不信我明天就让她毁容？！”没有回应，寂静一片。
　　蓝柠璆捂住蓝陌城的耳朵，沉默不语。
　　等到里面声音小了，他才敲了敲门。
　　迎面便对上了吴锦血红的眼睛和癫狂的神色，蓝陌城吓了一跳，往后躲着，半晌才怯怯地开口：“妈，妈妈...”
　　看到蓝陌城，吴锦的神色才缓和了一些，她揉了揉蓝陌城的脑袋：“乖儿子，进来吃饭。”
　　屋里的气氛很压抑，卧室里一直传出蓝克的咳嗽声，餐桌上，吴锦面色阴沉，蓝陌城战战兢兢，蓝柠璆抱着碗，机械而麻木的吃着饭，这么多年了，早习惯了。
　　蓝克，他名义上的父亲。自打他记事以来就一直在赌，不仅爱钱，还贪色，就因为他皮相好，所以有不少女人对他投怀送抱，之前也就算了，与吴锦结婚后依旧色心不改，女人一个接着一个，不带重样，曾经的吴锦也是镇上出了名的美人，与他在一起后就变成了一个整天惴惴不安，时时存有疑心的疯婆子，再这样下去，蓝柠璆觉得她真的会疯掉。
　　至于自己，呵。
　　蓝柠璆盯着餐桌上的两人，吴锦瞥了他一眼，突然大叫：“看什么看，看不死你，再看把你眼珠子抠下来！”
　　蓝柠璆移开视线，沉默不语。
　　筷子一下一下敲打着碗，发出清脆的声音，像恶魔低低的梵唱。

　　第二日依然一样，只不过在送完蓝陌城后，他去了镇上的诊所。
　　昨天腿上的伤他没怎么在意，今天早上竟然发炎了，肿胀的疼痛催使着他不得不来到这个满是消毒水味道的地方。
　　一进门诊所的张奶奶便笑开了花：“哎呀，这不柠儿吗？来来来，到张奶奶这儿干什么？”
　　蓝柠璆不太习惯，摸了摸鼻子说：“张奶奶，我来抹个伤口。”
　　“哎呦哪伤着啦，让张奶奶看看！”老人家拿着碘酒棉棒就过来了。
　　蓝柠璆把裤子撸上来，那道被石子划的一指长的伤口便露了出来，张奶奶眉头一皱，心疼地说：“哎呦，怎么伤这么重啊！”
　　“嗯，没事儿，被石子划的。”蓝柠璆接过棉棒便自己抹了起来，这时诊所又进来一个人，那人开口：“您好，老人家，您这里有没有感冒药？”声音有些熟悉。
　　蓝柠璆抬头进来的是个中年男子，五官深邃，面容俊朗，还穿着一身与小镇气质不符的衬衫和西裤，身上散发着城里人的气息。
　　“哎！有，不过我怎么没见过你呀，年轻人你不是镇上的吧？”张奶奶去给他拿药。
　　“嗯，我是从泯城来的，过来找人。”男人笑得温和。
　　“哦哦，我说呢，穿的这么俊，不像这里的人。”张奶奶把药递给他。
　　“一日三次，一次两片别乱吃啊。”张奶奶嘱咐道。
　　“哎，谢谢您！”男人道谢。
　　“没事儿。”张奶奶笑道，突然她像是又想起来什么了，笑着问蓝柠璆：“柠儿，奶奶今天中午炖了鱼，你留下来吃吧。”
　　蓝柠璆一愣，连忙摆手：“不，不用了，张奶奶。”
　　“诶，小朋友，是你呀！”男人突然开口。
　　蓝柠璆转身看着他，好像有点熟悉，但又想不起来。
　　“我，昨天在学校门口...”
　　“人贩子！”蓝柠璆脱口而出。
　　男人脸上尴尬之色尤然明显：“不，我真不是人贩子，我昨天就是看着你弟弟可怜巴巴的看着别的小朋友手里的糖，挺孤独的，就去给他买了一根，真没做别的。”
　　蓝柠璆狐疑的打量了他一眼，这才点点头，算是信了。
　　蓝陌城爱吃糖这点，就他知道。
　　男人这才缓了神色，说：“我刚到这里不熟，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咱俩也算有缘，交个朋友吧。”
　　“没缘，不交。”蓝柠璆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嘿，你这小朋友怎么这样啊？”男人没生气反而还笑了。“我就是请你帮个忙，没别的意思，你帮忙我给你报酬还不行吗？”
　　听此，蓝柠璆沉默了一会儿后突然开口：“咱们出去聊。”
　　两人并排着走在路上，蓝柠璆问：“你叫苏翎天？”
　　苏翎天点了点头，也没在意他这种没大没小的行为，“那你呢？”
　　“蓝柠璆。”说完他顿了顿，又开口：“柠檬的柠，璆是王字旁的那个璆。”
　　“嘿呦，那你还是块儿玉呢。”苏翎天笑到。蓝柠璆没理他。
　　“对啦！柠璆，你是不是马上就要过12岁生日了？”苏翎天又问。
　　蓝柠璆心里一惊：“你怎么知道？”
　　“猜的。”苏翎天笑着。
　　“鬼信你。”蓝柠璆翻了个白眼。
　　“没有啦，我的孩子里也有和你差不多大的。”
　　“哦。”他应了一声又问：“你来找什么人？”
　　苏翎天笑了笑，“我要找的人很特殊。柠璆，你知道异能者吗？”
　　蓝柠璆嫌弃到：“你是中二病患者吗？”
　　苏翎天没理他，自顾自说道：“异能者是具有某种特殊能力的人，可以是自身也可以利用外物，他们身份神秘，但都有一个特征，单瞳变色。”苏翎天看了眼蓝柠璆，小孩儿爱答不理的，但也没什么厌恶或不耐烦的表情。
　　“但我这次来找的人，跟他们还不一样。”苏翎天神神秘秘的说。
　　“哦，怎么个不一样法？”蓝柠璆觉得自己像一个逗小孩儿的家长。
　　“这个人呐，他不是单瞳变色，而是双瞳变色！”苏翎天语气突然严肃。
　　“那他还算异能者吗？”蓝柠璆配合的问他下一个问题。
　　“应该算吧。”他想了想，又问：“柠璆，你猜这个人的眼睛会是什么颜色？”
　　“红的吧。”他随便报了个颜色。
　　“诶，和我猜的一样，咱俩是真有缘。”苏翎天突然兴奋。
　　蓝柠璆看着他都快笑没了的眼睛，连白眼都不想翻了。
　　红眼睛，恶魔吧他是。
　　因为苏翎天缠他缠的太紧，害得他差点忘记接蓝陌城这件事，等到了学校的时候，几乎已经没什么人了，蓝陌城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还好是小霸王性格，换个矫情点儿的可能就哭了。
　　蓝陌城看见他便笑嘻嘻的跑过来拉住他的手：“你怎么来这么晚，我都快冻死了。”
　　蓝柠璆搓了搓他的手：“明天多穿点就不冷了。”
　　“对啦，哥，今天老师表扬我了。”蓝陌城乐滋滋的。
　　“表扬你？那真稀奇。”蓝柠璆调侃他。
　　“真的。”他松开蓝柠璆的手，跑到他前面倒着走，一边走还一边用手比划：“今天中午老师表扬我吃饭吃得好，其他同学都剩很多，就我吃的干净，老师说。‘大家看看，都学一学城城，不剩菜剩饭，节俭！’”蓝陌城学的有模有样。
　　他还能说什么？只得冲他伸了伸大拇指：“城城棒！”
　　难得被夸，蓝陌城还有些不好意思，过来拉着他的手继续走，路上没说话，但是走路一蹦一跳的，看出来是开心了。
　　两人刚走到楼梯口便看到一个女人从楼梯上跑下来，蓝柠璆抓紧将蓝陌城带开，那女人穿着长裙但衣衫不整，蓝柠璆蹙眉，好像预料到了什么。
　　果然，又一个女人跟着跑了出来，手上拿着把菜刀嘴里骂骂咧咧：“臭婊子，你个死不要脸的，勾引我老公，我告诉你，今天只是个开始，你看我明天不把你那张狐狸皮给你撕下来！”
　　蓝柠璆又捂住了蓝陌城的耳朵，心中烦躁不已，又是这样。
　　吴锦提着菜刀转身上楼，竟连自家孩子都没认出来，她头发狂乱不堪，双目血红，像一个找人索命的女鬼，蓝柠璆又把蓝陌城转过身来，不让他去看。
　　等到周围都安静了之后，蓝柠璆呼了一口气，松开手，轻声问：“城城，回家吗？”
　　蓝陌城抬头看了看他，茫然又无措。
　　蓝柠璆闭上眼睛，不愿再看。
　　世界污浊不堪，让想保持自己的人痛苦绝望，只能选择用曾经的自己去换现在的安宁，可时间久了，你终是会变成那个曾经让你深恶痛绝的人，无法自拔。
　　他想被救赎。

　　两人进了门时看到的是满地狼藉，盘子、杯子碎了一地，桌椅倒成一片，他的小床也歪倒在地上，被子滚落在一旁。
　　吴锦蜷在地上，哭的撕心裂肺，蓝克阴郁着脸，站在不远处抽烟。
　　听着门开的声音，他转头便看见了蓝柠璆和蓝陌城。
　　蓝陌城小脸煞白，表情呆滞；蓝柠璆面色不变，眸色阴沉反感，在看到他时反感更甚，还有厌恶，恶心，痛恨...
　　“看什么看，蓝柠璆，你敢这么看我，我好歹也是你爸爸，你——啊——”他突然惨叫起来，英俊的面容瞬间扭曲。
　　蓝柠璆踩着他的小腿让他动弹不得，然后转身对蓝陌城说：“城城，回屋，捂上耳朵什么都别听。”
　　蓝陌城呆滞的回了屋，关上了门。
　　蓝柠璆深呼了一口气，眸底一片冰寒，他一把拽住蓝克的头发，挥拳便往他脸上揍，边揍边说：“你不是觉得自己很帅很厉害吗？嗯？刚刚冲我嚷嚷的劲儿呢？蓝克你精力旺盛啊，一天一个不带重样的，你愿折腾就算了，还明目张胆的带女人回家，我告诉你，你不是人不要紧，别连累其他人。在这个家里你就是个废物，出去赔的不比赚的多？你用你那狗眼看看，用女人的钱，花女人的钱，你是觉得自己很优秀吗？那些个女人一人一口唾沫就足够淹死你了，别到最后死了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没人给你收尸。”
　　他喘着粗气放开蓝克。蓝克满脸是血，看不出原来的模样，但嘴里还是含糊不清的嚷嚷：“你以为我怕你吗？一个不该出生的孽子，没我能把你造出来？还冲我横，敢打老子，我，啊！”
　　蓝柠璆一脚把他踹出去，一个玻璃片扎进了他的皮肉里，蓝克痛得直叫唤，“蓝克，你不怕我？你确定你不怕我？”他一把拽住他的衣服，一字一句的说：“你干的那些事儿，我都记着呢，那些恶心不堪，肮脏不堪的交易，我门儿清，如果不是有蓝陌城，你早死了！”蓝克眸满是恐惧，他看着面前的人，不知是错觉还是他流血太多，他总感觉蓝柠璆黑白分明的眸子正在变红，红的令人心惊，像一只恶魔般梦呓：“我杀过人啊，你不怕我？”
　　蓝克眸中血丝爆出，当即昏了过去。
　　吴锦依旧蜷在那里，披头散发，突然，她站了起来，疯子般说道：“杀了她们，我要杀了那些狐狸精！”说着便哆哆嗦嗦地在地上爬着，仿佛失智般的狂笑着，蓝柠璆拽过她的头发，她一声尖叫，随即开始张牙舞爪地大喊。
　　蓝柠璆一巴掌扇了过去，吴锦这才停止了挣扎，但嘴里依旧说的让人听不懂的话。“吴锦，如果你想以后所有人都指着蓝陌城叫他杀人犯的儿子，你尽管去，想杀多少杀多少，最好一个别留，但我告诉你，你进局子了，别指望我给你养孩子，蓝陌城才六岁，你别让他陪葬。”
　　吴锦呆滞的坐在地上，没有出声。痴傻了似的盯着门口，一动不动。
　　终于安静了。蓝柠璆走到水池旁，恶心的干呕了一阵，随即便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出一口血，他打开水龙头往自己脸上泼着水，却怎么也止不住流出来的眼泪。
　　他不想这样活了，不想了，可他到底该怎么办？谁能来告诉他？
　　关上水龙头他撑着台子站了一会儿，擦了擦脸，这才走进卧室，反锁上了门。
　　床上满是□□不堪的东西，蓝柠璆卷着被子把东西扔了出去，然后打开窗子。阴凉阴凉的风让他清醒了不少。
　　蓝陌城呆呆地坐在椅子上，脸色惨白。
　　“城城，哥哥在这儿，别怕了，今天都是梦，睡一觉起来就没事了。”蓝柠璆轻声安慰着。
　　蓝陌城失神的抬起头，声音颤抖着问：“哥哥不要我了吗？”
　　蓝柠璆一阵头晕，天旋地转，他静静地沉默了许久，这才麻木的开口：“不会的，我那是在吓唬妈妈。”
　　他抱着蓝陌城，胸腔像被塞上了棉花，一口气都喘不上来。
　　比死还难受的滋味是什么？是挣扎，是求而不得。

　　之后的一个星期家里便是死一样的静寂，蓝克把自己关在屋里，吴锦沉默的上下班，蓝陌城依旧在上学，蓝柠璆依然在接送，一切似乎都没有变，一切似乎都变了。
　　转眼间便到了蓝柠璆的生日。
　　生日这种东西，他从来没在意过，反倒是苏翎天先开口：“听说今天是你生日，晚上来小镇东边的那片荒地，咱庆祝一下。”
　　蓝柠璆这几天心情一直很差，他瞥了他一眼才开口：“去荒地过生日？真吉利。”
　　苏翎天没说话，这小朋友性子就这样，嘴上有多厉害，心上就有多软。
　　安顿好蓝陌城后，蓝柠璆才下了楼梯，往荒地那边走。
　　今天晚上天气阴沉，看来明天是要下雨了，蓝柠璆戴上卫衣帽子，还没到地方便看到了明亮的火光，苏翎天正蹲在那里摆蛋糕。
　　蓝柠璆微微怔然，但还是走了过去。
　　“来了？”苏翎天冲他笑了笑，蓝柠璆点了点头，坐下了。
　　风有些大，火却稳稳地烧着。
　　“来吧，先许愿。”苏翎天把蛋糕端到他面前。
　　蓝柠璆茫然的看了他一眼，这才闭上眼睛，想了许久，许下了愿望：如果可以实现的话，我希望我可以被救赎，哪怕成魔。
　　许完愿后，蓝柠璆还自嘲似的想：看来和这位中二大叔待久了，自己也不正常了。
　　风突然大了，吹灭了蜡烛，吹灭了火光。
　　一片黑暗。寂静无声。
　　蓝柠璆震惊地看着面前苏翎天的眼睛，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他的左眸散发着晶亮的紫意，随即天空闪过一道白光，惊雷怒响。
　　苏翎天缓缓开口，声音不似往常的明亮，而是低沉的让人压抑：“我是异能者协会会长苏翎天。蓝柠璆，你要跟我走吗？”
　　他拿出了一面镜子，然后缓缓放在蓝柠璆面前，镜子里的少年看不清面容，唯有那双眸子，散发着妖异的红色，不嗜血，反而高贵，像恶魔，又像神明。
　　“你已被救赎，堕落成魔，孩子，欢迎你。”

　　蓝柠璆（qiu二声），恭喜小柠儿迈入新世界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