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怨》许嗣

8、第 8 章

　　哭声过了许久才渐渐没了声响，慕容望舒从安宁的坏里抬起头，往后退了两步。

　　安宁伸手替她抹了把泪，又揉了揉她的头。

　　“你这几年过的怎么样？你父亲有没有为难你？我刚刚无意之间摸到了你的脉象，怎么没以前那么平稳了？安云萧说你身子不好，是出什么事了吗……”

　　安宁一大串问题劈头盖脸的砸过来，让慕容望舒懵了几瞬。

　　她仍觉得，能再次见到安宁叔叔，恍惚一场梦一般。

　　“父亲带我和母亲离开洛州后直接回了国师府，他让我学习观星术和祭祀礼仪，把我当做继任大祭司培养，我不喜欢。”慕容望舒的语气落寞，尽已所能的把这些年发生的事简短了说，“我跟他作对，他很严厉，对我……也很好。十三岁的时候我生了一场病，后来……就再也拿不起剑了。”

　　“我母亲她是自杀的。”慕容望舒垂下眼眸，嘴角泛起苦涩，“她一直不喜欢父亲把我困在国师府，也总觉得是她拖累了我。”

　　慕容望舒扭过头去，明明她才是母亲的拖累。

　　明明慕容望舒简单的三言两句，安宁却感受到了慕容望舒的无力和心酸。

　　安宁叹了口气，伸出手把慕容望舒的脸扶正，一脸认真的看着她：“小阿舒不是你母亲的拖累，你是上天赐给你母亲最宝贵的礼物。你父亲和你母亲的恩怨一两句是说不清楚的。你母亲的离世我也很遗憾，但是那是她自己的选择，与你无关。”

　　慕容望舒眼眶被泪水打湿，她郑重的点了点头。

　　“以后有安宁叔叔，你还有家。”安宁说。

　　慕容望舒点了点头，展开一个笑颜。

　　“阿舒，不要责怪你的父亲干涉你的生活，他有他的苦衷。既然你母亲希望你离开，我自然会帮你。”安宁语重心长的说，“你父亲只是方式有些偏激，本意是好的。你暂且现在国师府忍耐一些时日，待我找到一个合适的时机，送你回洛州。”

　　慕容望舒犹豫着出声：“您认识我父亲。”

　　安宁微微一笑：“自然认识，我跟他还有你母亲，从小一起长大。”

　　安宁的脑海里浮现出剩余四人的身影。

　　当年扬言行侠仗义行走于江湖的他们，如今只剩下他和慕容焱了。

　　“您既然了解我父亲，也应该知道，他不会轻易放我离开。”慕容望舒敛下眼睑，声音带着哽咽。

　　她好想回去看洛州，她好想睡一个安稳的好觉。

　　“上一辈的恩恩怨怨我不希望你知道，阿舒，你记住，不要为你的离去而感到愧疚，你有权决定你的去留。”安宁一本正经的说。

　　直至夕阳残存的最后一丝日光落入地平线，盼春守着的门才发出了响声。

　　慕容望舒和安宁一道出来，脸上又恢复了她那副看什么都没变化的冷漠表情。

　　安宁现在门口没动，慕容望舒路过安云萧时向他微微躬身行了一礼。

　　“谢谢安小将军今日的邀请，不胜感激。”

　　安云萧本来因为一直被晾在外面的郁闷心情一扫而空，他羞涩笑笑：“你开心就好。”

　　“我很开心。”慕容望舒莞尔一笑，“我先行离开了，改日再报今日之恩。”

　　“你我之间，不用客气。”安云萧爽朗的说。

　　慕容望舒听到这句话微微一惊，心底有什么暖意蔓延开来。

　　有什么东西，似乎正在变得不一样了。

　　与青在外面等了许久，每每忍不住想进去探查一番时，慕容望舒的命令总萦绕在耳旁。

　　他不能违背她的命令。

　　但他真的忍不住想去揍那个什么安小将军。

　　找你在寺庙遇到他之后，小姐没遇到过什么好事。

　　与青憋着一口气，终于在夕阳没入地平线后看到了慕容望舒。

　　“小姐！”

　　与青赶忙迎上去。

　　“我没事，赶紧回去吧。”

　　说着，慕容望舒在盼春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紧赶慢赶，慕容望舒回到国师府的时候天也已经完全黑了。

　　与青大老远的就看到了那个独属于国师大人的挺拔身姿。

　　与青心里咯噔一下，不由得往马车里瞥了一眼，国师大师估计又要责罚小姐了。

　　与青巴不得马车再走慢一些，但总归是要回去的。

　　慕容望舒下了马车，刚抬眼就对上慕容焱的视线。

　　“父亲。”她轻声唤道。

　　慕容焱从容不迫的收回视线，也没有要罚她的意思。

　　“下次早写回来，夜晚临安城里不太平。”

　　“知道了。”慕容望舒说。

　　慕容焱转身就走，也没再说什么。

　　与青站在慕容望舒身后心底震惊，国师大人这是转性了？

　　竟然没有罚小姐，真是太不常见了。

　　慕容望舒的身影消失在国师府门口，躲在不远处暗处的身影才悄悄离去，匆匆往青竹轩的方向赶去。

　　“师父。”安云萧回了青竹轩，朝正在院子中央躺着的安宁行了一抱拳礼，“沈姑娘已经平安到达国师府了。”

　　安宁挑眉调侃：“呦，怎么不叫慕容姑娘？”

　　安云萧抿了抿唇，别扭的把脸扭到一边：“她不喜欢。”

　　“她说了吗？你怎知她不喜欢？”安宁笑眯眯的说。

　　安云萧不说话，没回答。

　　安宁哈哈大笑了两声。

　　“我这小徒弟的心啊，被大徒弟勾走了。”安宁打趣着说。

　　眼底却没多少喜悦。

　　安云萧和慕容望舒注定不能长久。

　　“阿萧啊，人这一生不是什么都要得到的，不要太过于执着。”安宁慢悠悠的开口。

　　安云萧不说话，他知道安宁是什么意思，憋着一股气坐到了离他不远处的石凳上。

　　“想来你们也缘分匪浅，你还记不记得你十七岁那会儿在边疆受了伤被我捡回来的那回事儿？”安宁开口问。

　　安云萧注意到了缘分匪浅这是四个字。

　　但他和慕容望舒缘分匪浅关安宁什么事？

　　安宁也不管安云萧有没有回答，直接开口解释：“你是小阿舒捡回来的。”

　　“那年小阿舒才十二岁，小小的一个，非闹着让我带她去闯荡江湖。”安宁笑了笑，泪光闪闪满是怀念，“阿卿不同意，我也不同意。她和盼春离家出走，非要证明些什么，恰好碰到了你，就把你拖回来了。”

　　好像拖回来一个快死的人能证明她武功高一样。

　　那时她还很得意的说，自己能够救死扶伤了。

　　人是安宁医的。

　　药是安宁煎的。

　　慕容望舒除了把人拖回来没贡献一点功德。

　　不过这件事在安云萧看来，就是慕容望舒心地善良，救了她的命。

　　“那为什么后来我没在你那里见过她？”安云萧急切的问。

　　“你醒的时候，她已经被慕容焱那个老顽固带回去了。”安宁解释。

　　想起今日同慕容望舒的会面，安宁就忍不住想要痛骂慕容焱。

　　他好好一个热情善良活泼可爱的阿舒，被他养成了知书达理性格死板的呆子。

　　武功全废了不说，以后还要永困国师府。

　　安宁不在乎什么大祭司不大祭司的，他们的大义为何要牺牲一名本该无忧无虑的女子？

　　犹记得当年他和沈岚卿一同在花树下喝酒，沈岚卿扬着头骄傲的看着不远处嬉笑玩闹的慕容望舒跟他说：“我女儿以后可是战场上建功立业的大将军！”

　　安宁是怎么回答的呢？

　　安宁记得当时自己说的是：“阿舒前些日子又打算去江湖上救死扶伤了。”

　　沈岚卿笑了两声，重新为了两人酌满了酒。

　　“她的未来由她自己决定，我们守护好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