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要跟你做兄弟》清警

44、第 44 章

　　于跃后面没再吃多少，始终白着一张脸，麻木地微笑应付家长。
　　项亦然担心他身体不舒服，想让他们在家睡，被顾项逢以“作业太多”为理由婉拒了。

　　二人从家里出来，已是晚上八点多。

　　三月初的天气晴暖不定，中午还是艳阳高照，直达25度，他们就只穿了一件薄卫衣。下午刮过几阵风，温度直线下降，瞬间从春天回到冬天。

　　顾项逢骑车带着于跃，尽力给他挡住迎面而来的寒风，捂住环在他腰间的手：“你的手怎么这么冰……这天气真变态，我骑快点，你躲我后面，别感冒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
　　还没到寝室，于跃就连打了十几个喷嚏，等艰难地爬上楼倒进被窝，便昏昏沉沉发起高烧。

　　天气降温是一个原因，但连日来的心理压力加上今天的冲击才是主因。

　　顾项逢给他吃了感冒药和退烧药，热度退下去一些，到了10点再次烧上来，直达39.7度。

　　这么拖着不太放心，三人又把他从被窝里扒出来，套上最厚的羽绒服，架着出了学校，打车直奔医院。

　　这个季节感冒的人特别多，急诊人满为患，等挂号验血输液连套整下来，已是凌晨三点。

　　王烁和何子路回学校了，顾项逢为了让于跃休息得好点，又打车回了家。
　　两个人鬼鬼祟祟开门进来，正碰上起夜喝水的顾云加，差点没给吓出心脏病。

　　项亦然被吵醒，心急如焚地搬出高压锅，快速煮粥，一人份煮煮很快，等蒸汽下去的空当又炒了个小青菜，让于跃吃得暖洋洋的，才算彻底安顿下来。

　　于跃躺着，被子牢牢裹在颈间，只露出一个头，生病的人总是格外脆弱，加上心里的愧疚，还没说话，眼泪就淌了下来：“妈妈……对不起。”

　　项亦然跟着湿了眼眶：“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呢，谁不生病呀？妈妈明天给你请假，这两天在家好好休息，等彻底好了再去上学。”

　　顾云加点点头：“对，别胡思乱想……都这么晚了，赶紧睡，明天白天楼上又要装修，吵得人睡不好。”

　　于跃闭上眼睛陷入沉默，眼泪像拧开的水龙头，源源不断地划过眼角，隐没在柔软的黑发里。

　　顾项逢心里发闷，钻进卫生间狠狠地搓洗一通，等他出来时爸妈已经回房了。他锁好门，钻进被窝，先摸摸于跃的额头，温度还算正常，已经睡着了。

　　他慢慢地往下滑，躺好，伸手将人一点点抱进怀里，亲了亲仍略带湿润的脸颊，低声道：“跃宝，有我呢，别怕……”

　　于跃是在楼上咣咣当当笃笃咚咚的声音里慢慢醒过来的。
　　他盯着头顶前方的水晶吊灯发了会儿呆，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昨晚去医院后又回顾家的事情。

　　身边没有人，房间里也没有人。
　　抬腕看了一下手表，已是11点，他刚挣扎坐起，门极慢极轻地开了。

　　项亦然端着碗粥，探头看他醒了，忙走进来：“难受吗？妈妈给你煮了青菜瘦肉粥，清淡点，垫垫肚子再吃药。”

　　她把碗放在床头柜上，又给他量了一□□温：“37.9，还是有热度。”然后又拖过靠枕，塞在他身后，端过粥来想喂他。

　　于跃伸手接过：“妈妈，我自己吃就行……谢谢妈妈，辛苦了。”

　　项亦然昨晚没睡好，早上等顾项逢起床去上学，又来看过几次，见他都还在睡觉，就又退出去……上年纪了熬不得夜，眼袋真像顾项逢之前开玩笑说的灯泡一样。

　　“又这么客气。”闻言，她嗔怪道，“谁家儿子这么和妈妈说话？”

　　于跃顺着她的话，笑了，舀了一大勺粥，塞进嘴里，和着万千苦涩，一同咽下。

　　生病时有妈妈照顾的场景，以前恐怕是想都不敢想吧？那么，一旦东窗事发……

　　“味道怎么样？不过你现在嘴巴淡，也吃不出什么味道，等好些了，妈妈再给你做别的。”

　　于跃点头，三两口把粥喝光，又被按着躺下。
　　过了一会儿，项亦然端来温水和药，盯着他吃下去后闭上眼，才又离开。

　　中午装修停了，家里很安静，于跃迟钝的大脑没来得及多想，再次沉沉睡去。

　　等到第二次醒来时，除了听到震耳欲聋的机器轰鸣声，还有额头上凉而轻柔的触感。

　　他睁开眼睛，一张放大的俊脸正朝着自己：“你怎么回来了？”

　　顾项逢晃晃手机：“我给你发了好多条消息，你都没有反应，怕万一家里没人，你晕过去没人管，就跟掌哥请了两节课的假。”

　　于跃闭上眼睛：“我睡着了。”
　　“嗯。刚才回来看到你在睡，我才放心……渴不渴？想不想喝水？”

　　见于跃点头，他拿过杯子，发现里面的水已经凉了，又去客厅倒了一杯热的，看到餐桌上有一盘削好的梨，也端了进来。

　　两手都拿着东西，他长腿轻轻一勾，门应声关上。

　　他先喂于跃吃了几块梨，又轻轻吹杯里的水：“还有点烫，等会儿喝。”

　　“妈妈呢？”于跃的喉咙开始痛起来，像是针扎，又像是火燎。
　　“不知道，估计去买菜了，反正没在家。”

　　“顾项逢。”
　　“嗯？”
　　“……算了。”

　　“怎么了？你又在乱想了。”
　　于跃吸吸鼻子，牵住顾项逢的另一只手：“我还没有去外婆家住的时候，也发过烧，躺在家里没人管，烧得差点死了……”

　　顾项逢一顿，放下水，托住他的后颈，亲了亲额头：“别乱说，什么死不死的。”

　　于跃笑笑：“后来去外婆家了，生病了外婆会管我，对我也很好……但是，我的记忆里，从没有被妈妈照顾这个片段。”

　　喉咙有点哑，顾项逢又给他喂了两块梨：“不想了，现在好了，乖。”

　　“顾项逢……昨天你们送我去医院，又把我送到这来，妈妈一直在照顾我……她越好，我越觉得对不起她。”眼泪再次蜿蜒着流下。

　　顾项逢换了个方向，半躺着靠在床头，将于跃捞起抱入怀里，给他擦眼泪：“没有对不起她……你要是这么说，我更加对不起她，是我先招你的。”

　　“不一样的，你是亲生的，而我……如果她知道了，你觉得，我还能继续来你家吗？”

　　顾项逢不悦地略使了些劲，又怕弄痛他，咬牙道：“说了别乱想，我了解咱妈的性格，她不是那种人……你再不听话，我就亲你。”

　　“顾……”
　　顾项逢不耐烦地抬起他的下巴，狠狠吻了下去，顺便还咬了两口，听到他吃痛的唔唔两声后，才放轻力度，缓缓地深深地吻他。

　　好久没这样亲过了。

　　自从开学，在学校里没法亲，回到家也只是做贼似的亲两下就又被催着回学校复习，像今天这样的独处时光真是少之又少。

　　以前没尝过滋味倒也罢了，如今食髓知味，简直要忍出病来。

　　于跃挣扎开，含糊不清道：“我感冒了。”
　　“没事，你只是着凉，加上那什么忧思过度，又不是病毒性的……再说，要传染早就传染了。”顾项逢抵着他的鼻尖，说完这长长的话，又贴住那仍想辩解的唇，碾磨着亲吻。

　　于跃突然想到什么，无力地推他：“等会儿妈妈回来了……”
　　“我听着呢，你能专心点吗？再让我亲一下，就亲一下。”唇舌交缠，不安份的手抬了又抬，终于还是忍住放回病号的脑后。

　　人家还生着病呢，亲亲也就算了，动手动脚实在太禽兽了。

　　楼顶机器轰鸣，他们忘我亲吻，浑然忘记前面只是带上门，并没有反锁，也更没听到客厅的开门声和脚步声。

　　直到——
　　“跃跃……妈妈给你蒸了……！！”话音戛然而止，紧接着咣的一声——

　　于跃吓得魂飞魄散，一把推开顾项逢。

　　二人震惊地看向门口，项亦然面色铁青，嘴唇都在颤抖，手里的碗已摔在地上，被木地板一弹，滚到了角落里，蒸得软烂的橙子连着汤汁趴在地上。

　　顾项逢站起身：“妈。”
　　项亦然又直直地瞪着看了两秒，一言不发转身就走。片刻后，传来主卧门猛然关闭的声音。

　　顾项逢回头看到于跃仓皇地坐着，脸红红白白，紧紧抓着被子，如木雕泥塑一般。

　　他没作声，关上门，先去捡墙角的碗，又用纸巾包起橙子丢进垃圾桶，吸干汤汁，用湿巾把地板擦干净……有条不紊地打扫完后，洗了手，才在床沿上坐下来，去搂于跃。

　　于跃僵硬得一动不动，跟个树桩似的，搂也搂不过来。

　　他只好往前挪了挪，多加了些力气，才勉强将人倾斜着抱住，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一遍遍亲吻着发顶。

　　于跃终于开口：“怎么办？”

　　顾项逢鼻尖抵着他的发顶：“没事，等着。”

　　于跃挣了一下：“我去找妈妈道歉。”

　　顾项逢用力箍着不让他动：“让她先冷静一下。”

　　于跃不动了。

　　从前面的震惊、恐慌、羞耻中回过神来后，他竟有了点如释重负的解脱感。铡刀悬在头顶，日日提心吊胆，而今终于落下了，倒也算是死个痛快。

　　剩下的，就是等待宣判，要把这断成两截的尸体拖出去喂狗还是好好装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