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晓》天语录

2、断连

　　人可能在任何时候开始发疯。
　　就像高斯在大年三十的晚上突然买票飞去大连一样。很奇怪，正常人谁会突然跨越几乎年个中国去找十年前在一起过的人。那本地址簿都泛黄了，或许风再大点它就会被吹散架，然后飞到哪里都是，再也不回来。
　　但是现在反悔已经来不及了，他已经站在了那扇门前。敲门的时候他几乎感觉毕生的勇气都被用光，只剩心脏不停的剧烈跳动，近乎是坠落的惶恐。
　　可惜人不能总是如愿，来开门的人高斯没见过，她只是听完高斯的来意然后诧异的回答。
　　“这里的住户早搬走了。
　　高斯吐出一口寒气，意料之内的答案。
　　他有点卡壳的向面前的女人道谢。对方大概把高斯当做醉汉，没等他把话说完就匆匆把门关上。高斯撇撇嘴，他才没喝醉，除非今天的寒风里面灌了酒精。
　　只是有那么一瞬间，高斯很想拉住她，让女人帮忙联系一下这里的旧住户。
　　……说自己很想他。
　　罢了，高斯走出单元楼时想。
　　冬日里天黑的厉害，身边偶尔经过的人基本成双成对，父亲同女儿谈论着琐碎的校园生活，也有情侣之间急促的呼吸就着踩积雪的声音路过。
　　高斯深深的叹了口气。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未闻微信发来的消息。
　　『高斯，回家吧。』
　　高斯知道是自己的妈妈联系不上自己所以借了未闻的手机。于是他匆匆瞥了一眼，用冻僵的手指很慢的打字回复她。
　　『知道了，妈。』
　　高斯只觉得很想哭，他似乎总在不断把自己的退路给截断，然后一个人呆在孤岛上迷茫。
　　毕业时他为了马浩宁和家人大吵一架离开老家去上海时是这样，那年为了马浩宁的前景撒了恶劣的谎离开他也亦是如此。
　　也是，现在已经实现梦想的人怎么还会住在这种破旧的地方呢?再说了，高斯苦笑着想，这里有他们这么多回忆，看着一定很闹心吧。
　　马浩宁没理由原谅自己，高斯更没有理由要他原谅自己。这一切在高斯和他说我不爱你的那个晚上就没有回头路可走了。
　　在心平气和好好想解决方法和伤害别人又断了自己的后路之间，他居然选择了后者。时隔多年后高斯自己回想那个晚上都觉得不可理喻。
　　走的时候他没敢回头，但是马浩宁一定哭了。
　　真是混蛋啊高斯。
　　那时候马浩宁二十出头的年纪，从楼上跌下来摔骨折了腿没哭，创业创一半赔了官司心血全毁也没哭，却一次又一次为了自己这个没良心的人掉眼泪。
　　高斯记得太多，他记得马治宁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他不怕别人知道自已的恋人是个男性。记得他总是不顾周围有多少人，大大方方的牵起自己的手。记得他指着自己告诉杜海星和孙傲说这是我的爱人。
　　爱人。这个词太扎人了，他认为是爱人的人却因为自己胆小说出了『我不爱你』这样的话。
　　时至今日，高斯依旧记得那天他看着马浩宁红着的眼眶哽了一下，还是没能告诉马浩宁自己不是怕他给不起自己未来。
　　是怕自己，怕自己让马浩宁再次白费一切。
　　高斯低头看了眼手机，妈妈没有再用未闻的手机发来消息。他知道自己现在该回去，可犹豫再三还是试探的拨通了那个旧号码。
　　大连的天好冷，比南方冷太多了，高斯站在楼下止不住的抖，他突然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马治宁不在这里了，他的心也不在这里了。
　　他们都迷路了。
　　高斯看着雪花发呆，直到老旧的路灯亮起他才回过神。他想起好几年前他偷跑来找马浩宁，那天他们也站在这个路灯下。他用围巾捂着脸轻声告白，却被马浩宁捞出来拥抱亲吻。
　　他记得那天也很冷，但是马浩宁的怀里很温暖，自己的心被他的笑扰乱跳的很快，所以高斯一点儿也不觉得冷，俩人傻傻的在大连零下的风里拥抱，就好似这里不是冬天，是永恒灿烂的春天般。
　　而现在，这里什么都不剩了，只有凌冽的风不停拍打着高斯，直到他温热发红的眼眶也冻的发痛。
　　他和马浩宁之间断了联，手机听里传来嘟嘟声、又很快被寒风吹进雷里不见踪影。贵阳的六月不会下雪，大连的冬至也开不出花。他根抿嘴，挂掉了早已打不通的电话。
　　原来大连的冬天是这么冷，高斯转身走出了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