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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衣冠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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仗还没打,皇帝先被刺杀了,渊军果然人心惶惶。副将们聚集在一处,议定立即带上皇帝的真龙尸骨,班师回朝。
陈兵鹊尾的渊国大军就这样浩浩荡荡地来,乌云罩顶地去了。走之前,渊军在鹊尾北郊之野筑起一座真龙衣冠冢,一位副将还给鹊尾这地方改了个名字,说是觉得鹊尾太晦气,改成了渡灵,护佑渊帝真龙之灵。
国丧突然,朝野振动。渊太子匆匆继位,不敢大操大办。
新帝登基后,立刻追查起先帝的案子。定渊夫人被提到他面前时,只剩一口气了。
从千里之外的鹊尾到殷都,渊军没有多余的马匹,两月余十有二日,全赖步行。
新帝审了他什么,传到现在早已无人知晓,史书或许有载,但那是在宫中封存的。
总之,定渊夫人死了。
神仙历劫,为的是把凡人一生经历的诸情尝遍,以此体悟凡人,稳固道心。凡人的生老病死,全部走完才算是完满。除去战死沙场的,如果半道遇上变故,在不该死时横死了,那这劫就算失败,剩下的没经历的人生苦乐全都返还在历劫者的仙身上。
这仙人正是后者。他醒神后修为大跌,归位仙身后就吐了一大口血。
在自己的仙宫修养了几日后,仙人稍恢复了些。静坐的这几日,他越想越气,于是他气冲冲地下凡显神去了。
仙人显神后做了什么,后世同样无法知晓,或许当年他抹除了所有知情者的记忆。
“传说讲到这里,就算完了,这是前因,后果就是这地方在那皇帝衣冠冢落成后不久忽然起了祸乱,一些妖魔突然出世,在这地方横行作乱,天道一纸召令命我妖族派人来镇守,一镇就是千余年。”白狐说完,口干舌燥,给自己倒了一杯粗茶嘬了两口。
“你想不想知道,那仙人做凡人时与新帝说了什么,下凡后又做了什么?”若瑄听完不置可否,问了白狐一句。
“什么?”
“当年的真相。”
“不想。”
“真的不想?”
“真的不想。我只想安安稳稳地守在这里,你不知道,这可是我族最好做的差事,我也是走运才被如今的妖君,青丘狐帝选上,要是查明真相反叫我丢了饭碗,我可不干。”
若瑄点点头,意味不明地说了个“好”。
……
一刻钟后,北郊荒野一座孤山脚下,一人一狐两道身影静静立在荒草间。
白狐:“……”
这光头先前说“好”,它以为是放过它了,没想到这人反手就捆了它,带到这疑似当年真龙衣冠冢的地方。
“你这光头真是不讲道理。”
“嗯。”若瑄应了一声,探出右手,掌心聚起一团烟青色灵力。阵法的符文从灵力中升起,立在半空流转起来,金色的佛力融于符文间。
白狐听到金石嗡鸣的声响,下一刻,阵法又扩大了一圈,孤山小幅度地颤动起来,其上草木颤抖不停,树梢雀鸟全都飞走了。
它不合时宜地想起一句话:朝起惊山鸟,暮归傍晚钟。
“你说什么?”
若瑄淡淡的声音响起,白狐才反应过来自己居然说出了口。“没什么,恍然想起来,不知在哪见过相似的情景。”
“嗯。”若瑄应了一声,沉默下来,专注在右手的阵法上。
金石嗡鸣的声响一圈圈震着人的耳朵,白狐有些受不了,给自己套了个结界。
孤山颤动的幅度越来越大,若瑄皱皱眉,左手甩出四道灵力悍然砌入孤山四面,深深凿进地下。
至此,孤山才轰然塌了一角,露出一座石门。
说是石门,其实也不准确,因为那石头没有缝隙,旁边也没有机关,既不是可以推开的样式,也不像可以朝上升起。
到了这,白狐可以断定这就是当年那皇帝的衣冠冢了。
孤山不算高,堪堪有三层楼,说是小土丘还更贴切些。
皇帝的陵墓,就算是衣冠冢也不可能建得这么可笑。石头背后,肯定还有一条甬道通往更深的地下,进入墓室。
若瑄左手甩出的四道灵力隔断了陵墓与大地的联系,使其不能再借用天地灵气供养自己。右手的阵法辅以在广济寺修出来的佛力,起到镇压邪煞的效用,顺便开个门。
他右手未收,反加重了力道,阵纹又扩大了一圈。
白狐的小结界裂了两道细纹,它惊恐地叫道:“裂了裂了!”
在它话落时,石门果然裂了几道缝,“轰——”地一声碎在地上,开了个可容一人通过的口子。
若瑄收了手。
白狐刚撤了结界,就被一阵从幽黑甬道里吹上来的阴风糊了一脸。阴风潮湿阴冷,裹挟着一道陌生的气息,叫人十分难受。
若瑄的青色僧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把自己和白狐罩进结界,道:“走吧,去会会故人。”
白狐哪有说不的权力,只能默默跟着走进去。
甬道里黑漆漆的,不知什么地方在滴水,一滴滴砸在人耳朵里,有些阴森。
甬道石壁上凿刻了一些花纹,多是朱雀纹样,还有一些字句,是渊国的文字。
白狐看不懂,问若瑄:“光头,这石壁上写的什么?”
“石匠的随记。”
“什么?”
“当年渊军为保皇帝尸身不腐,处理了一番后派了一支先遣队快马加鞭带着回了都城,这座陵墓是大军开拔后才开始建的,渊军留了一员副将在此监工。”
若瑄擎着一团佛光当作灯笼照明,两人越行越深,阴冷潮湿的气息就越重。
“那这些呢,又写的什么?”白狐指了指另一些文字。
若瑄看了一眼,道:“衣冠冢内无衣冠,皇陵之中无龙灵。”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若瑄停顿了一下,一人一狐刚好走到最深处的主室门前。
他放轻声音,似乎真的担心吵到里面的什么东西:“叨扰了。”
白狐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毛都炸了起来:“你不要这么吓人好吗!说得好像这里面有活物似的!”
若瑄瞥它一眼:“你是人?”
白狐:“……”
它“哼”了一声,不说话了。
若瑄就着手里的佛光,又加注了自己的烟青色灵力,先前在外头开石门的那个阵法又出现在内室这道墓门前。
符文流转起来,像钥匙转动锁孔,沉重的墓门缓缓向两边打开,主墓室内的景象出现在若瑄和白狐面前。
借着若瑄手里的灵力照亮,白狐看见了一口乌沉沉的棺椁。这棺椁十分大,它猜测里面或许不是空的。四周石壁上也凿刻了一些文字,文字旁还有壁画。
它凑近了些,墓门所在的这面墙上画的是先前传说里的两国交战,渊军陈兵鹊尾。
第二面墙上画的是皇帝在营帐中被刺,一个身形高挑欣长的身影杀了刺客。
中间的这面墙上画的是真龙盘卧长眠。
第四面墙画的是一位女子,女子的衣物被颜料涂成鲜艳的红色,在整面墙上十分抢眼。她被锁住了手脚,吊在一棵巨木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