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8、与旧尘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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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着这位爷怎么那么急呢……”小二抬起袖子抹了把脸，一脸神秘地说，“我们这儿的皮影戏讲的是前朝大贵族陈氏的故事！”
陈氏？！两人双目相对看见了对方眼底的惊愕。
小二眨巴着眼没有感受到眼前两位听众神色的变化，一脸沉醉的继续说：“要说这陈氏啊，在前朝也是一方豪强大族，而且族里面代代都出欸那个叫什么来着？”他举起一只手皱着眉想形容词，然后一下子眉眼舒展喜笑颜开，“对了，天纵奇才！就是这个词！”
“地方盘久了势力就起来了，但是他们陈家还在朝堂上出将入相啊！你们想想，滔天权势握在手里了！”小二手用力攥了个拳头，喟叹畅想，“我王小二要是有这样家世，我可不得捞个什么大官当当，让那些看不起咱们平头老百姓的什么官什么老爷好好给我行礼！那银子也该和水一样流进我口袋了！”
谢微白咳嗽一声，冷冷看着他，那张冰一样的脸就写着四个字“再说废话？”
王小二收敛了自己的劲儿，这下没了那些废话，夹着尾巴喏喏继续介绍：“那陈家钟鸣鼎食，朱门黑瓦，他家虽然在官场上这样如鱼得水还有钱，但是——”
王小二看了两人咽了口口水：“他们一个家族，不论是在应县的还是在当时的皇城做大官的老爷全部一夜之间——全死啦！”
他说到这又眉飞色舞起来：“你们肯定不信吧，但是这是真的！当时这事还闹得很呢！但是后来说是陈家冲撞了仙人遭了仙人惩罚，嘿，皇帝老子害怕说的人太多陈家的霉运要沾到他身上！都说是那位陈大人死的地方就是皇帝老子跟前，莫名暴毙什么都查不出来，他们那些什么……都惜命的很。”
说到这他狠狠啐了一口：“要不然陈家出事没多久他前没挨大乐后没沾大悲的搞了个举国的大祭祀！要我说陈家估计就是皇帝老子看陈家权势太过了自己动的手，良心不安才搞了个大祭祀用来安息那些枉死的陈家人。不然，半夜三更，从他床底下头要爬出恶鬼要他命呢！”
钟幸听到这儿发表自己对于王小二话语间的矛盾：“我瞧你话里头矛盾的地方多的很啊。怎么一下子禁止议论陈家事你们应县还演这话本子的皮影戏，一下子是陈家招惹神鬼被灭门，一下子是皇帝灭门的。我不太听得懂，你能再细说些吗？”
对于陈家灭门的原因，钟幸可谓是清楚的不能再清楚了。不过他也想知道这民间是怎样编排这出“戏”的。
听到钟幸想要细听自己讲解，王小二眼睛都亮起来了。但是他看了谢微白一眼，又踟蹰起来。
钟幸看见他这副作态不禁笑道：“你说你的，别加太多就是了。”
王小二没信钟幸的，用眼神请示着谢微白。
谢微白看了眼笑的厉害的钟幸无奈点了点头。
得到允许后，王小二的声音都比原来更响亮了。他就是喜欢和人说各类事情，声音越大他越喜欢，听起来多热闹！
“陈家权势大嘛，这个我说过了。”王小二眨巴着眼睛，“当时是禁绝了嘛，官家抓的紧，谁敢私下议论就要关进去呢！不过我们应县到底是陈家本家，这里再禁也是禁不绝的，况且陈家人都是好人，乐善好施。”
他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评价：“都是一等一的大善人！”然后他收回手指，“就是因为好人所以咱们应县的人都为他们愤愤不平，但是胳膊拧不过大腿，你平头小百姓哪里能和当官的比？而且这事都过了几百年，记得清的老人都死完了，都是一辈辈传下来的。不过像我这一辈的连陈家什么样都不知道的，其实感触不是很深。”说到后面他也摊了摊手。
“感触不深说起来这么如数家珍，抑扬顿挫啊。”钟幸笑道，“那我可能就要不认识这几个字了，还是说你自己把自己的想象编进故事里了？”
听到钟幸的话王小二一下子就急眼了，一下子就用力拍了桌子否认道：“哪里的事！我可不是这样的人！”
他说完话后感觉一股凉嗖嗖的视线落到了他身上，一看过去就和那冰块客观对视了。这一眼个王小二鸡皮疙瘩都看起来了，他的声音又弱了下啦：“哎呀，我不是故意这么大声的……”
谢微白冰冷的眼神不变，轻飘飘落了一句：“是否故意哪里当得了托词？”
王小二要被这客官的眼神吓抖了，然后他就看见那个漂亮温和的客官和那尊冰说了几句话。那冰客官周身的凉气就褪下去了些，但是还是重。不过这点凉气他还受得住，毕竟他年轻！年轻就是要什么都不怕！
谢微白的白脸结束，钟幸的红脸又开始了。最后钟幸和王小二两人都心满意足，在驿站门口依依惜别。
“客官快些去，现在这个点，你们到时候说不准赶得上刚出炉的花仁糖哩！”
钟幸笑着点头，只有谢微白拉着个脸，看起来有些生无可恋。
套完消息的钟幸心情很好，看着浑身哗哗往外冒冰碴子的谢微白他笑着安慰，亲昵地拍了拍他的手臂：“好了，现在都走了，别往外头冒冷气了，现在这个天气不要你当冰块用来纳凉。”
“哼。”谢微白虽然这样说，但是脸色明显好了很多，“是他太吵了。”
“好好好，都是他的错，吵到我们小郎君了。”钟幸的嘴也一直没停下来，一路上捡了些好听的话把谢微白从冬天哄到了春天。
等到了地方，谢微白脸上已经看不出一点不开心的痕迹了，甚至他的嘴角还带些浅淡的笑意。
等到东大街走了些时间，钟幸抬眼扫了遍一个人群聚集的屋子的外边，又后退几步仔细端详了一遍人家门口，然后满意地朝谢微白努了努头示意他继续前进，表示就是这地没错了。
谢微白挑眉，指了指前方：“阿幸，你一路都没问人，就这么确认吗？我们这一路上碰到的表演皮影戏的地方可不止这一个地方。”
他抬手指了指前面些的一个地方又指了指他们走过的方向：“都是的。”
钟幸眼眸弯弯里面是盛满的笑意：“我就是知道！”他说着就往前面跑，转过头和谢微白挥了挥手，“小郎君，信我的准没错！”
谢微白站在原地，钟幸身后拥着无数人，热闹非凡，在这片红尘喧嚣中，他的归属对他展露最好的笑颜，告诉他：“信我，过来！”
谢微白弯了眼眸，迈着大步向钟幸走去：“就来了。”
两人费劲挤进人群，谢微白抬起两臂架在钟幸左右，防止他被汹涌的人潮挤到。但这家店的人流量太大了，谢微白这样架着也挡不住钟幸被人潮挤成饼干。好不容易，两人越过这片山海终于到达了柜台边。
钟幸在外头的少年英气硬生生被这人潮给挤没了，他有气无力地趴在柜台边冲那边忙上忙下的伙计喊：“这里！这里也有人！看这边！”
谢微白也对着那边艰难举起自己的一只手，大声喊到：“这边！”
估计老天爷也看他们可怜，他们没喊多久就有一个忙完手里活计的伙计听见了他们的呼唤，他甩甩手提溜着脚步跑到两人面前，因为累声音气息有些混乱：“二位！”为了让两人在喧闹中能听清自己的话，他也是用吼的。而且估计吼的时间还挺长的，嗓子都哑了。
“你们要些什么？要糖的话花仁糖马上新出炉，稍等片刻就好。要看戏的话咱们家二楼满啦，明儿你们早些来，看看抢不抢得上！”
“都不是！”钟幸摇头吼道，“我来找你们老板！你们老板是不是叫墨黛！你去和她说钟元颂找她！”
听到钟幸的话后伙计明显一愣。然后他没回话而是狐疑地打量了眼前男子一眼，身上穿的料子亮的很，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一看就很贵。脸嘛，就不用多说了，只要是个长眼睛的都说不出这张脸的错处来。
伙计对眼前人下了结论，看着不像是骗子。但到底什么情况他也拿不准，毕竟他就是个拿人钱财给人办事的，也不知道老板名字。他犹豫喊道：“那您也赶上时候了，晚上出戏的时候老板在，我去和老板说说，看看怎么回事！”
说完他就走后面的小道一路就溜没烟了，后面的人挤人，堆着压着让人不舒服的很。在这个时候，让大家抢着买的花仁糖终于出来了。
后头的伙计将花仁糖趁热切好，那边就开始买卖了。这一锅花仁糖量大，但抵不住人多，一眨眼的功夫就全部卖光了。
眼看着这家花仁糖卖完了，剩下的人都急忙忙离开这家店跑向下一家店，真是诠释了什么叫一刻也不愿意多待。
于是两人见证了这间店“由盛转衰”的全过程。不过人散干净了是好事，这下子两人就不挤了。
大概有半柱香的时间，那个伙计又急急忙忙地跑回来了。再回来时他脸上已经带上了敬色，对着两人恭敬道：“我们老板让我带你们两位上去一起看戏叙旧。”
说着他绕到侧边给两人打开门，然后引着两人直接走暗门到了上面。走出隔间后，钟幸就听见锣鼓声骤然停下，琵琶声停欲语迟。钟幸垂眸就看见了下面的看客眼睛全落在那片光影里。侧着看，他看不太清演到哪个部分了。
伙计指了指前方的房间，那间房正对着那片幕布，位置绝佳。
“就是前头了，你们自己去吧。我下面还有的是忙呢！”说完，他抬起架在脖颈上的汗巾擦了擦脸上的汗就急匆匆地下楼了。
钟幸和谢微白相视点头，然后走向那间房间。钟幸抬手敲响了门，与此同时，楼下琵琶声断，二胡声又起。
“进。”一道含笑的女声穿门而出，钟幸随之将门推开。
女人懒散地坐在主位，右手拿着一块花仁糖有一搭没一搭地逗着怀里年纪估摸只有两岁的小女孩儿。小姑娘每一次好不容易就要够到糖的时候，墨黛就抬高手叫她离糖又远一步。她要放弃了，墨黛就把糖递到她嘴边让她舔一舔，吃到甜味。
如此循环往复，小姑娘为了吃糖努力伸手脸涨的通红。
钟幸真的是不忍心看了，他咳了几声拉回墨黛思绪终止了她的低级趣味。
出乎钟幸意料，墨黛抬眼看了他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把手里的花仁糖一口吃掉，半鼓着腮帮子开口：“你们现在这是功成身退？”
“算是吧。”钟幸看了眼墨黛怀里双眼瞪大的小姑娘，她鼓着腮，眼眶湿润泛红俨然一副受尽委屈的模样。
墨黛顺着钟幸视线看到了泫然欲泣地小孩儿，她眉峰微挑，伸手捏了捏小姑娘的腮帮子。一下子，里头的气全没了。小姑娘也没了那副可怜样，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钟幸有些震惊地指了指墨黛怀中：“不是为什么她情绪转化这么自然啊！”
墨黛又摸了摸小女孩儿的头发，轻声道：“装的呗。”
她斜睨着钟幸：“小孩子的把戏都看不出来，钟元颂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听到这儿，原本充当背景板的谢微白不开心了，他接道：“那是因为他天真温柔又善良。”
听到谢微白的话，墨黛看了他好几眼欲言又止最后还是止不住了：“……不是你从哪里看出来的？”
谢微白认真回答：“每一处。”
好的自己就不该和他说话。墨黛看着谢微白落在钟幸身上深情的目光，忍不住又摸了摸怀中女孩儿的头发。
好一会儿她才重新开口：“元颂，要不然你让谢二先出去，我同你有些话要说。”
谢微白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然后他对钟幸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钟幸有些发蒙：“墨黛，这是怎么一回事？”
她手上动作一顿，眼底是遮不住的疑惑：“元颂啊……”她拖长音调，尾音有些不自然地发着颤。
“我想知道，你觉得谢二是许逍吗？转世的人和他的前尘旧事就真的半点瓜葛也无吗？”
墨黛不知道谢微白就是许逍的事，她故意避开谢微白和钟幸谈这件事，无非就是怕他知道钟幸和许逍的事，到时候让他们俩之间出现隔阂，那自己罪过可就大了。
钟幸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反问道：“你觉得呢？”
墨黛沉默的摇摇头：“我不知道。”她真的不知道，她想要她们是同一个人，可这不可能。但要是将她们彻底分离开来看，她也做不到。
她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急切而无措地向钟幸提问。
可钟幸给不了她回答。因为师父的缘故，许逍转世与他人都不相同，他留存了前世的记忆。
他只能将事情和盘托出，看着墨黛眼中殷切的光一点点暗下去。她摇摇头轻摇着怀中的孩子，放轻声音：“我就知道，这世上哪里有这样好的事情。”哪里有叫她与她再见还能重归旧好这样的好事？
能够与前世恋人续缘相爱的，是钟幸和谢微白这种特例，自己啊……她垂下眼，轻拍着孩子的背哄着她入睡。
墨黛提问绝不是空穴来风，所以……
钟幸的视线落到她怀里的小女孩儿身上，年龄对得上呢。
墨黛猜到钟幸猜到了，她手上动作一顿，起身进里屋将少青安置在床上，为她掖好被子才出来。
她和钟幸视线就这么撞到了一起。钟幸忽然开口问她：“会难过吗？”
会吗？她问自己，或许吧。但她摇了摇头，在钟幸惊讶的眼神中用温柔的不可思议的语气认真道：“起码在我有幸与她相遇的今生，我只希望她平安喜乐，万事胜意。人海沧沧，顺遂无忧。”
这样就够了，她补充道：“我求仁得仁。”
作者有话说第98章 与旧尘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