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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珍珠 ...


  •   道路中央,一位穿着朴素的老人小心翼翼的举着手中的瓶子在纷纷攘攘的过路人旁边乱窜。
      “可算是下山了,要是再迟点儿,不知道他还能撑多久。”

      瓶子里的蓝色雾气指引他向忱源的方向逐渐逼近。
      “这位公子,似曾相识啊?”
      老人笑眯眯的盯住忱源的眸子,眼神深处透露着一丝丝审视。

      忱源停下脚步,“我和您认识?”

      忱源问完后被一只手快速的把住脉,老人的眉头松了松,“你的血脉就要撑不住了。”
      “什么意思?”

      老人淡然的解释道:“你果然不记得了。当初八大行派下山历练,耗时四年,你现在应当是二十多岁,再加上……”
      “总而言之,你活不久了。”
      “不如趁接下来的几年,好好游历一番,闲下来看看风景也比你寻求记忆的好。”

      忱源:“我想知道。你们为何都不让我知晓?”

      “我说了,别再管之前的事,活好当下,年轻人要听劝。”老人单手背到身后,另一只手捏了紧瓶子。

      忱源神色自若,显然是没听进去。

      唉……我真是跟你们两家有缘啊?既然如此,我能保下一个便是一个吧。
      老人想罢妥协道:“孩子,你听着,你身上的血脉导致你本就活不过四十,再加上你之前非要逆天而行,现在你恐怕是剩了不到五年时间,你若是再多次进入幻境,猝死都有很大可能。”

      “可我想……明明白白的活一次……”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犟?你要是死了……”
      老人犹豫再三还是说出口:“你要是死了,你父母两家的血脉可就彻底断了!”
      还有……你师兄两家的血脉,也断了……

      “你回去再好好想想,不过在这之前,我需要你体内的一样东西。”
      老人掂了掂手中的瓶子拉着忱源走到巷子深处。

      “什么东西?”忱源机械的被老人安置在一边。

      “你闭上眼,站好了。”老人命令道。

      装有蓝色雾气的瓶子渐渐飘到空中,一点点靠近忱源的腹部。
      他感觉到腹部有东西在异动,痛苦难耐。

      老人边施法边道:“再忍忍,取出来是有些痛,但你必须坚持住。”

      过了好半晌,忱源体内的东西似是在极力克制住不脱离身体,在出去和退回来之间反复移动,他咬紧牙关,还是没忍住吐了一地鲜血。
      他弯腰捂着腹部,身子跌跌撞撞。

      还是不行?
      老人收起瓶子,扶了忱源一把。
      “我毕竟不是你们族人,这取出之法,我或许还是参悟不透……”
      可若是不取出来,这剩下的一缕魂魄怕是也保不住……

      老人急得左右乱转,顾不上忱源嘴角一直流着血,恨不得现在就抓个卍噩人来问问。

      忱源背靠在墙上,自己试着运功取出身体里的东西。
      老人身上的汗珠还没冒出来,身后一道刺眼的亮光就闪了起来。
      他回头一看,忱源手中漂浮着一粒圆润的珍珠。
      与体外环境接触,珍珠像是感染了杂质,光芒一下下消散。

      “这……”这就是他们一族的……
      老人低头看着那泛着微光的珍珠,惊讶的僵在原地没有了其他的反应。

      直到看见珍珠的光芒一点点退散,他立即拿过瓶子,打开瓶盖将珍珠移了进去。
      老人动了动手,瓶子拴上了一根灰绳,粗糙坚硬的绳索牢牢绑住瓶子,在次之外还加了一道法术作为保护。

      “可算是取出来了,这珍珠你也用不到,对我可是有大用处。”
      他把绳子挂在忱源腰间,叮嘱道:“你好好保护这个瓶子,说不定会有机缘巧遇。”

      他又瞥了眼忱源腰旁的令牌。
      “你的令牌可以不要,但是这个瓶子你必须保住了!”

      忱源也没在意老人这一系列莫名其妙的动作,只是觉得这瓶子似乎对他十分重要。
      “我会的。”他应道。

      老人摆了摆手,“你走吧,考虑清楚再来找我。”
      他走远后小声抱怨:“你们两个孩子,真是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要不是我,谁还管你们……”

      忱源刚走出巷口,周围景象急剧变化,灰烟弥漫……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脚步沉重缓慢的向前走着。

      得了,这下不用他深思熟虑,幻境直接找上他了。

      每往前走一步,烟尘消散一点,眼前的画面从四周一点汇聚起完整的过往,视野慢慢清晰起来。
      一条熟悉的路径出现在忱源脚下,正是他先前下山后走的那条连接到巷口的极通路。

      极通路上,一位老者打头,衣着与忱源同样的六位男弟子两两相伴,紧随其后。

      仔细看,队伍最末尾右侧的那位弟子,正是忱源。
      忱源左侧比他矮一头的那位弟子挂在右侧腰身旁的通行令牌随前行动作一摆一摆,上面的字眼格外醒目——忱源。

      此刻进入幻境的忱源低头拿起腰间的令牌瞅一下,确定他俩佩戴的正是同一枚令牌。
      忱源收回视线,心厦内部五味交杂。

      他面前的七人在沉默中一路直下。
      沿路很快就到了俱表镇,街市上熙熙攘攘,拾穗聚宝。

      幻境中,另一位忱源身前的两位弟子开始低声交谈。

      “四师兄,好无聊啊。我能不能去买点儿吃的?”他前方的弟子朝左询问道。
      “不可,当心走丢。”四师兄义正辞言的打断师弟的小心思。

      忱源左侧的小师弟看向街市一旁,各式各样的珍馐美馔,惹得人人垂涎欲滴。
      “再等一会儿,师父会让我们歇息的。”忱源安抚道。
      他点点头,看上去他对吃食并不甚有感,眼神流露出来的倒是觉得小吃摊旁那精巧的折扇别有风韵。

      “好奇怪,这为何……愈走愈黑了?”
      随着老者左后方少年脚步渐缓,满目疑云的开口,忱源看到的景象也开始变得模糊。
      转眼间,那位少年便朝左侧硬路面上直直倒去。

      “洲沿!”方才站于他右侧的那名弟子急忙惊呼一声,向前一看,师父已没了身影。
      再向后一看,乌漆麻黑。复看向眼前,他晕倒的师弟亦消失殆尽。

      未经他走动,面前的黑团兀的向他袭来,穿过他的身躯。
      他紧闭双眼,等待着黑白无常或踩空坠落。

      忱源睁着眼认真的打量四周,尽管看见的只是一片模糊。

      “你不来找我……不来找我……为何不回来见我?”
      一道凄惨的声音传进耳朵,黑雾笼罩之中,一朵“绛色荷莲”边廓被细致构勒出来,她娇嗔落泪,甚是怜人。

      下一瞬,绛韵疾速褪去,那女子面色倏地变为阴沉,尖声厉叫着扑身冲来:“我杀了你——”
      她扑向的不是进入幻境的忱源,而是那位打头的老者。

      显然,忱源看到的过往,是这位老者下山途中进入的幻境。

      “灿儿,咳咳,你不是,早就死了吗?”由女子粗黄手指狠命掐住脖子的老者难以喘息的干咳几声。
      听到此言,女子神色有一刻楞然,随之,身影刹那间融人暗中,看不见任何物象。

      老者坚难的回神,抬起沉重的脚步,麻木移动,视野画面一寸寸向前。
      周遭乌灰片片退去,日光照入兽笼,天地忽亮。

      “爹爹……”
      乡野小径中央,一匹马上点缀两笔墨色。
      小男童被置于马脖颈末端,身后,靠着一位中年男子。

      “不要心急,等爹爹把你先送了去,之后,必然带娘亲一同去见你。到时候,爹爹教你念书,娘亲为你做饭,我们三人团聚一方天地,畅然自得,可好?乘,听话……”
      忱源同老者一同听到,那男子语气带笑的轻声叫道:“小昈……”

      景象突转,昏天暗地,云下滴着绵绵细丝。
      一间木制小室的屋檐之下,那小男童趴在窗沿中段,眼巴巴的望向由雨水溅湿了的平坦泥路。
      他轻声呢喃着:“爹爹……为何还不回来?娘亲呢?好想,好想你们……”

      那老者神情茫然的张开口,盯着小男童,思绪停滞,不知该如何言语。

      眼前光线一闪,上下肉色“石门”张开之时,又是另一处面。

      “我求你了,我求你!”
      一中年妇女跪于黄尘地面之上,手举出就要去够身前那富贵扮相老妇的衣摆。
      中年妇女眼角带泪的低声下气恳求着:“我求你了,我有喜了……我有喜了!”

      “我求你了——大母!”她焦急慌乱的喊叫,脸颊泪溪。
      她撸起左臂上衣袖,显露出她那空无一物且有些枯黄的皮肤。

      “守宫砂没了,我已经跟了他了,我有喜了!我求你,别带我走——大母——”
      不甘心的、恐惧的、心酸的情绪自她眼框奔涌而出。泪如泉涌,泣不成声。

      她声嘶竭,喉咙近乎沙哑,胸腔急促波动,如同快要被涨破的鼓面。
      她一刻不停歇的死死护住小腹,冷不防的一木棍挥下,脖颈处一阵痛麻,当即昏倒止声。

      于幻境中旁观的两人站于一角,正身临其境般的目睹一次“案发现场”。

      电流直刺骨髓,那老者的外衣轻颤。寒风习习,最深处的井壁硬生生用暴力翘开,毫无章法,毫无告示。
      悠伤一涌而入,浸满龟裂的地表。
      他鼻尖酸涩,眼白之下血丝腥红。嘴唇抖动着,苍老的皮肤表露着满满的不可置信。

      有一沉重之字,呼之即出。可他却早已“失声”。
      悲痛堵在喉间,似利刃划肉,琴弦欲断。

      一泪砸衣,画布复换……

      雨后初睛,风声萧瑟。
      推开窗子,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远处一抹熟悉的身熟逐渐行近。

      小男童兴高采烈的冲出房门,就差踩着窗台飞跌窜起。
      老人真切的记着,这是他幼时极难忘的一次转折,是铁箭是裂谷。

      小男童兴冲冲的止往脚步,“棋杆”定立在身影跟前,喜笑颜开的仰望他。
      身影抬起脏兮兮的脸,苍白不少。

      “爹……爹?”小男惊得后退几步。
      虽然那身影发丝凌乱,瞳孔失焦,可小男童还是一眼便辨出,此乃他爹爹无疑。

      碎片重叠,严丝合缝。
      当年,仕泠昈在须臾之间想破脑袋也不明爹爹为何如此失意。

      画象与画框一同扯离,天旋地转,措不及防。
      又一幕戏剧开演:
      两待女趁那中年妇女昏迷之际,一人按住其略膊,另一人,抬手中笔点上那颗血红颜色的守宫砂。

      “唔唔,唔唔——唔——”新婚子一袭红衣坐在花轿窗旁内的位置。
      轿外街道罗鼓宣天,贺喜声遍地不重样。
      新郎官痞赖痞赖的昂首握拳向诸位观众谢过,好不得意。

      只是那轿中新娘……
      手指由麻绳紧紧捆绑,近蜷缩般在轿中结界内挣扎。
      口里塞着红布,吗呜咽咽,哭花了一脸浓妆。

      细细一瞧,正是那先前跪地求饶的中年妇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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