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明世》wz十三

14、第十四章

　　夜晚的山林里很是阴森，楚明修凭着一时气性和酒兴跑上来，此刻有点后悔起来，虽说他大部分路况他还是看得清的，但是这种深山老林之凶险，就算他是本地人也不敢松懈，便回头看身后的姜启：

　　“小掌灯人，把你那盏蓝火灯笼拿出来呗？免得毒蛇挂下来了咱们还当藤蔓抓呢。”

　　掌灯人在黑暗中似乎是看了他一眼，一边慢条斯理里地回答着，一边将右手伸进了腰间：“首先，掌灯人的灯笼不得随意当作照明使用，若是被普通民众看见了，可能会引起恐慌；其次，在下的夜视能力很好，完全看得清路况；最后……”

　　楚明修本认为他是心软嘴硬，谁知他抽出的根本不是那盏灯笼，而是自己的刀。

　　“噌——”

　　刀刃破空的声音下一秒就自自己的头顶传来，楚明修只看到眼前寒光一闪，紧接着就传来了一个物什砸落在枯叶之中的微响和收刀入鞘之声。

　　掌灯人继续慢条斯理地解释完了最后一条：“失礼了，刚刚楚公子的头上，好像就挂着一条毒蛇。”

　　楚明修僵着脖子去看脚边那个被斩于地的蛇脑袋，登时冒出了两滴冷汗：那是一条毒性极强的“过山峰”（眼镜蛇），他刚刚在和姜启说话，竟是一点都没听到这条老辣的毒蛇爬行发出的动静。

　　“您若是担心的话，还是让在下来打头阵吧。”姜启平静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大抵是酒壮怂人胆吧，楚明修一时脑子一热，不服气起来：“担心？我在自家州的山里有什么好担心的，我来打头！”

　　没走几步……

　　“楚公子，有蜘蛛跳到您衣袖上了。”

　　“嗯？”

　　“楚公子，您摸的地方有一只壁虎。”

　　“哈？”

　　“楚公子，您踩到蛇了。”

　　“啊？”

　　“小启啊，你说话前可要看清楚啊！”楚明修闻言忙看向自己的脚下，却没发现什么端倪，“这不就是一堆枯枝落叶——哎哟妈呀！”

　　仿佛为了反驳他的话似的，下一秒，“枯枝落叶”中就窜出了一条银环大蛇朝他咬来，紧接着又是寒光一闪，那颗蛇头也被斩于掌灯人的刀下。

　　姜启一边收刀，一边对上了楚明修缓缓转过来的视线，真诚地道：“还是让在下走前面吧？”

　　“……不干。”

　　到这个程度上已经不是有没有蛇的问题，而是事关男人的尊严的问题了。

　　“前面至少还有五条蛇，您确定吗？以及，现在您脖子后面就有一条

　　“啊？”

　　足足花了半个时辰，他们才翻过了这座遍地虫蛇的大山，到了汝铜县内，此时街上的灯火和行人都已十分稀疏了。

　　楚明修蹲在门外的一滩小水池边，借着月光往脸上抹药膏：他那张俊脸被花蚊子叮了一口，肿了一个大包，哀嚎着自己破相了，死活不肯进城。

　　姜启站在他旁边无声地叹了口气：“都说还是让在下走前面为好了……”

　　“我是带你来做客的，哪有主人不走前面给客人带路的道理？”尽管看上去十分狼狈，楚明修回答得仍是义正言辞：

　　“之前那些只是意外，等到明早，我再给你展示我们益州的待客之道——话说你看我这包消肿了吗？

　　姜启诚实地摇了摇头，又劝道：“楚公子还是先进城找间客栈歇息下吧，此刻夜深人静的，没人注意得到您的。”

　　“不行！”楚明修态度坚决，语气强硬，“你楚公子在益州的名气可是很大的，万一被人认出来，又看到我这副模样，我岂不是颜面尽失了？”

　　姜启不大能理解他的想法，虽然自己睡在哪里都无所谓，但如果就这么把楚明修丢在路边，他又有点过意不去，不得已，只好向他提议道：

　　“要不……您戴着在下的斗笠进城吧，如此便不用担心丢脸了吧？”

　　楚明修闻言回过了头，不可思议地看向了那位掌灯人：“你舍得给我？”

　　“本来不过就是个遮脸的玩意儿，您又已经看过在下的脸了，对您遮遮掩掩的已无意义，自没有舍不舍得之说。”

　　姜启一边平静地回答道，一边摘下了自己的斗笠，露出了那张可怖的青铁鬼面和一双红眸。这张脸本应是极具压迫力的，但他生得俊美，神情又是那样的淡然，就算将他比作勾魂鬼吏，也是那种会在动手前和你算清账的清官。而且，现在他向自己递来的，也不是勾魂的锁链，而是他从不敢离身的黑纱斗笠：

　　“您戴上吧，在下轻功好，入城后会在暗处跟上您的。”

　　“这……”他这么真诚的一讲，楚明修自然不好意思起来，思考了片刻后站起身，接过了那顶他曾亲手摘下过的黑纱斗签，认真地向他道了谢：“多谢了，启公子。”

　　进入汝铜县内时已临近子时，街上没什么行人和灯火了，楚明修没来过这个县，又无人可以问路，只能老老实实地挨间找客钱，夜晚视野本就不明，被这黑纱一遮挡，便更加昏暗起来，他算是明白为什么那小掌灯人的夜视能力此强大了：换他戴这玩意儿一年半载的他也行。

　　“楚公子。”

　　路旁的树上突然传来了姜启的呼唤，楚明修的心跳差点被吓漏了一拍，抬头望去，树叶之中隐约有一片黑色，要是他一眼看去是那双红眸，估计还能再漏一拍。

　　“前方右拐，有一家客栈，门口还亮着两盏灯。”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戴着人家的斗笠害人家只能上树，现在又在给他指路，楚明修实在不好意思说出：“下次说话能不能以阳间点的方式”这种话，只能默默点头：

　　“我知道了，去那里会合吧。”

　　掌灯人的眼光还不错，给他指的客栈至少从外部装潢上看还勉强入得了他的眼，他正欲伸手推门，突然，一声尖叫划破了夜晚的寂静：

　　“非礼啦——！！！”

　　这是一个年轻的女声，一嗓子喊得整条街都稀落地亮起了几盏灯，楚明修抬头去找传出声音的那个窗口，都不用费心辨认了，因为下一刻，就有一个身影从客栈的四楼飞身而出，踩着屋顶逃亡而去，作为一个登徒子身手还不错。楚明修虽然喜欢看乐子，但这么晚了倒真不想多管闲事，正打算继续推门时，却猛地想起还有一人——

　　“斗笠还在下片刻，在下很快回来！”

　　果不其然，那位掌灯人飘然而过，从他头顶上捞回了自己的斗笠，毫不犹豫地施展轻动追了上去。

　　楚明修无奈地长叹出一口气，也跟了上去：总不能顶着这个大肿包进客栈吧。

　　姜启在追逐的路上系好了斗签绑带，观察着前方那人：身材高挑，但偏纤细，很可能是个女人，但是……女人也可以非礼女人吗？姜启没有这方面的知识，使猜测对方是个男扮女装的采花大盗，以女人身份接近其它姑娘，再行淫邪之事……实属可恶！加入待定恶徒名单！

　　他这么愤愤地想着，加快了追赶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