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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怀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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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妈妈把锦儿安置在东梢间,以前岳芷卿在这里教岳芷芸读书画画,岳芷芸搬去跟袁姨娘住以后,这里一直空着。
岳芷卿站在门外深吸一口气,推开门,看到卓予锦孤零零地躺着,睁大的眼睛里,有泪水正在慢慢地滚出来,清澈的瞳孔倒映着岳芷卿的影子。
不管发生什么事,首先自己不能崩。岳芷卿这样想着,强压下胸口的难受,上前握住锦儿的手,柔声劝道:“别哭,眼睛都哭肿了。”
她不说还好,卓予锦鼻子抽了抽,眼泪如同开闸一般地涌了出来。这是她两世为人最无助最悲伤的时候,她挣扎着爬起来,拽着岳芷卿的衣服,把脸深埋在她胸口,呜呜地哭着。
岳芷卿的衣服很快被泪水浸湿,锦儿的痛苦通过每一次抽泣传达给了她。她如此悲伤,几乎失去了一切,而很快,可能还得面对更坏的结果。
岳芷卿无能为力,她记得自己无数次发誓要保护她,要尽自己所有满足她的要求。事实上,她什么也做不到。
“先缓一缓,不然又要晕过去了。”岳芷卿抱着她,像赵妈妈安抚她一样,一下一下的在锦儿的背上顺着。
锦儿睡一会哭一会,伤心得厉害,人精疲力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中午孙大舅过来了,问了事情的经过,又去查看了被烧的房屋,站在废墟里破口大骂。西路烧毁的房屋,有一间摆放了孙惠娘的灵位,他因此认定是袁三郎故意引火烧毁的。
岳芷卿想去劝阻,让大舅再忍一忍,孙璨还有一场考试,他这会就不该来岳家,更不该招惹袁三郎。然而大夫也到了,她只得先陪锦儿看病。
那大夫还记得锦儿,先看了看她的神色,问这几天的症状,然后给她把脉。
岳芷卿和赵妈妈都很紧张,等大夫看完,赵妈妈急切的问:“她怎么样?是什么病?”
大夫眉头紧锁,还在斟酌用词。
岳芷卿见状心下一沉,回头看锦儿,她安静的躺着,昏昏欲睡。
“上次听袁三公子说,姑娘尚未婚配,所以老朽不敢断定,但按脉象看,姑娘确实是有喜了。”
头顶上高悬的石头终于落下,却重重砸在岳芷卿的心上,虽然早有准备,但亲耳听到大夫的诊断,她还是难以接受。
锦儿微微睁开眼,看看大夫,又看看岳芷卿,似乎没明白什么意思。
赵妈妈叹息一声,拉着大夫到隔壁说话,岳芷卿早先跟她商量过,如果真是这个结果,得用钱封住大夫的嘴。
锦儿不过是岳家的一个丫鬟,想必不能作为坊间茶余饭后议论的焦点,大夫也不会没事到处宣扬。
可这孩子该怎么办,才是她们面临最大的问题。
锦儿嘴巴动了动,岳芷卿连忙凑过去问:“你要什么?”
锦儿嘶哑着嗓子问:“那箱零件,你能帮我买下来吗?”
岳芷卿一愣,锦儿脸色很不好,眼里没了平日的神采,她直直的盯着岳芷卿,表情平静又绝望。
“买,等送走大夫,我让赵妈妈去买。”
“谢谢你。”她闭上眼,轻轻的说。
然而这一会的功夫,外面已经打了一场大仗。
孙大舅向来以读书人自居,瞧不起袁三郎,以前袁三郎会避着他,以免自讨没趣。现在形势逆转,孙大舅还是老样子,袁三郎可不会惯着他,每每两人对上,孙大舅都被欺负得很惨,却不长点记性。
岳芷卿将孙大舅扶到客厅坐下,早上会没有烧水,屋里连热茶都没有。她站在孙大舅面前,皱眉道:“您惹他做什么?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孙大舅脸上挂了彩,不知是怎么弄的,他捂着手臂疼得龇牙咧嘴,听到这话就来气:“惠娘的排位都烧了,你倒是一团和气。”
岳芷卿无奈道:“那舅舅认为我该怎么办呢,找袁三郎打架?”
孙大舅朝边几上一拍,大声道:“你怕他做什么,告他一个纵火罪,就够吃牢饭挨板子了。”
岳芷卿:“他去吃牢饭了,我爹爹谁来救?”
孙大舅道:“璨儿考试马上就考完了,等他当上官,你爹的案子就有着落了。”
岳芷卿轻轻摇了摇头,孙大舅真是一如既往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只管眼前顺气就行,从不考虑长远的事。
“表哥考完乡试还得考会试、殿试呢,哪有那么快做官。”
孙大舅不耐烦道:“你不懂,他考上举人,就算是一只脚踏入仕途了,那人脉是袁三郎能比的?不说别的,主持这次秋考的考官,都是璨儿的老师,将来江南府有多少官员,是璨儿的同窗,璨儿一句话,顶他袁三郎忙一辈子,官和民,不是一个圈子的。我去告袁三郎纵火,他必定坐牢。”
门外传来“砰”的一声巨响,袁三郎不知在外面听了多久,他一拳锤在门框上,脸色铁青的走进来。
岳芷卿吓得后退一步,孙大舅想站起来,然而被袁三郎阴狠的目光盯着,腿一软,又跌回椅子上。
袁三郎看看孙大舅,又阴沉沉的看了看岳芷卿,突然哈哈大笑,笑容不达眼底。
“孙少爷想当举人,想做官,那也得有这个资格。”
岳芷卿的脸唰的一下白了,她就知道孙大舅会坏事,袁三郎是他现在能惹的吗?
袁三郎对孙家深恶痛绝,在要不要支持孙璨考科举这件事情上,他的态度是犹豫的。他希望拥有官家背景的庇护,这样才能保住财富,但他又不希望这个靠山是孙璨。
现在孙大舅一番话,直接把他的顾虑打消了,他一定会采取行动,阻止孙璨中举的。至于采取什么行动,估计写举报信是最直接有效的办法。
大郎朝的科举考生身份审查很严格,如果家人有犯事的,不可以参加科举,岳慎不属于孙璨的“家人”范畴,但岳慎是因涉“玉仙宫谋逆案”入狱,这种案子一旦坐实,是要株连九族的,孙璨也在牵连范围内。
这次孙璨能顺利报考,主要是讨了个巧,岳慎的案子还没有判,罪名没有定下来,所以孙璨也算是暂时“家世清白”。
袁三郎如果递交举报信,不一定影响案件进展,但主考官一定怕担责,会立即取消孙璨的考试资格。就算最后岳慎无罪释放,孙璨也只能等下一次考试了。
孙大舅此时也反应过来,知道自己犯错了,但他拉不下脸来认错,只梗着脖颈瞪着袁三郎。
岳芷卿知道她此时得求袁三郎高抬贵手,最好跪在他面前哭泣哀求,但那有什么用呢,只会让他更有成就感而已。袁三郎的性情她已经很了解了,他在社会底层摸爬滚打长大,早已练就心狠手辣的性格,凡是威胁到他的人和事,他会毫不犹豫的清除干净。
怎么办,孙璨的考试资格不能被取消,岳芷卿隐忍这么久,就是盼着他能出头。
怎么阻止袁三郎的破坏行动呢?
要不杀了他吧!
岳芷卿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么个念头,自己也被吓了一跳,然后疯狂摇头否定这个想法。
一来岳家现在不能没有主心骨,二来杀人犯法,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她一个女人,手无缚鸡之力,哪杀得了袁三郎这么大个男人?
知道袁三郎那句话的分量,孙大舅吓得腿软,连连骂自己没沉住气。岳芷卿怕他出事,只好亲自送他回去。此时孙璨还在家休息,明日寅时入考场,十五日考最后一科。
岳芷卿对孙大舅和舅娘千叮嘱万嘱咐,不能让孙璨知道这件事,至于袁三郎那边,她来想办法解决。
袁三郎不会让孙璨考完最后一科的,他必定现在就行动,在开考前把举报信递到考官手中。但袁三郎不识字,他得找人写信。
岳芷卿正想得入神,耳边突然响起清脆的响指声,她猛的一回头,对上孙璨灿烂的笑脸。
岳芷卿眼前一亮,少年俊眉修目,玉树临风,笑容明媚耀眼,如秋日暖阳,驱散了她眼前的阴霾。
“最近总见你皱眉。”孙璨伸出白净修长的手指,在她眉心轻轻一划,似触非触,蜻蜓点水。
岳芷卿的脸渐渐红了,垂下眼,不敢再看他。秋日的阳光如金粉,纷纷扬扬洒在她的头发上,将她的轮廓勾勒成金色。
“你怎么不去备考?”
“最后一场,考经史策,考的是平日的功底,不是临时抱佛脚能考好的。再说你来了,我很高兴。”他说着笑起来,嘴唇温润,眼里闪着光。
孙璨的性子其实挺冷清的,很少见他大悲大喜,今日这样的笑容,平时可求都求不到。
岳芷卿只觉得眼底发酸,现在哭太破坏气氛了,她不敢抬头,伸手轻轻推他道:“看你的书去吧,油嘴滑舌。”
“那你呢?”孙璨偏着头凑到她面前问。
“我?”岳芷卿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眼睛,亮晶晶的,充满了期待。岳芷卿反应过来,孙璨以为她是特意来看望他的,她摇摇头:“我回去了。”
“考完来接我吗?我们很久没好好说话了。”
岳芷卿点点头,孙璨开心了,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阿卿。”
“嗯?”
“你要等我。”
岳芷卿一愣,再忍不住,扭头便走,她不想在孙璨面前哭,可她现在太想扑到他怀里哭一场了。
她还有很多事要办。
为他们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