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不息》丘竹山

14、芙蓉

　　春夏的湘池园不如秋。
　　湘池园种植的花卉植物多是些木槿，秋桂，或是紫薇。一年四季属秋最为亮眼。
　　一日三变色的木芙蓉围堆着，悄悄侧身，花丛中那一隅小天地，是符笙近来才发现的。
　　清仪在家中住下后，湖中亭便不只有大夫人的身影。二人多数时间只是安安静静坐着，将身心都交给自然之景。
　　这日檐廊走过，魏清仪瞥见花丛中动静。心觉是府上神出鬼没的猫儿，走近才看清。
　　原来是一只贪玩的“猫儿”呢。
　　符笙慌忙藏起手中之物，声音略微抖着:“清仪姐姐……”
　　魏清仪神色平静，嘴角微翘起。“阿笙在做什么？”
　　符笙摇着头，支吾半晌也没说出什么来。魏清仪了然，定是与魏铭霄相关，慢慢又走了，没再探究什么。
　　符笙忙是收起写好的卷书，红着脸回屋。夹杂凉意，风吹醒了自己。顾着写诗文作言宣，这才发现，一天没望着将军了。最近好像总是不见将军身影？正伏案，符笙打了个寒颤，匆匆点了小火炉。
　　是啊，秋天真是到了。
　　即使艳丽，仍是不免漠然的底色。

　　此刻的庄珩巧也正点了炉子，望着窗外一丛芙蓉。
　　魏铭霄就坐在对面，品着茗茶，与庄珩的严肃相比多了一份冷静。
　　她摇了摇头：“不想每次见面都如此沉重……”
　　火焰噼啪作响，却没有丝毫暖意。
　　“年前蛮夷动乱已有结果，巴塔尔大败，这也意味着我们的合作不复存在。”
　　芙蓉之上的星空细微而不可觉地转动。
　　“即使能赶去帮扶，吉日格拉也不敌苏赫巴鲁，况且，他已失踪。
　　庄珩看着摇曳的火。
　　“我备好的人尚不能承担什么，好在铺垫的舆论已然成型。”
　　她的眼中映着光耀。
　　“那么……”
　　庄珩站了起来。
　　魏铭霄一动不动地坐着，只是抬头。
　　二人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个眼神。
　　“助我成王。”

　　符笙夜里睡下，竹离轻轻吹了蜡烛，收好帷帐。正欲关门，碰上了行至跟前的魏铭霄。
　　“将军？阿笙他睡下了……”
　　魏铭霄抬手示意竹离噤声，跨过栏槛，带上了木门。
　　他就这么坐在榻上，抚着符笙的面颊。
　　小孩儿呼吸很轻很轻，拍在手背上，只有很浅的温度。
　　可是那样暖。
　　火炉也不能比。
　　忽地偏头看见了桌上的诗文，魏铭霄起身去查看。就着月色，娟秀的字迹泛着微光。
　　平如亡海静，只叶舟欲倾。
　　逢君拾落红，芙蓉意清明。
　　心乱词难抵，墨与盼得应。
　　魏铭霄从未有所涟漪的眸子动了动，只是抚着那干了的字迹，无声叹气。
　　算起来，他的年纪早该娶妻了。所遇莺莺燕燕也少不了，但他从未看过哪怕一眼。
　　他毫无波澜。他的心里总是空着。
　　只是后来有了笙儿。
　　即使曾经只是为了补偿自己的童年。
　　那么他又是什么时候开始，把他的笙儿放进来的？
　　抛开那黑暗的一面，他清楚这感情盈着怎样纯粹的爱意。
　　……是啊，何止是他在抚慰符笙？
　　魏铭霄又叹了口气。
　　他不是一直都知道么？
　　罢了，都无妨，快了。
　　他等的够久了，他不会让他的笙儿也等得心焦。
　　于是一如曾经，魏铭霄搂着符笙，沉沉睡去。只是……是他在向笙儿寻求心安之所。
　　现在如此。
　　多年前，也依然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