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阳生[种田]》云之路

35、声东击西

　　中午在家里吃了猪血，傍晚时候，营里有人送过来半扇野猪肉。

　　这回逮到野猪有点老，肉质粗糙，味道重，方桥弄干净后扔到几个瓦罐里炖煮，加了不少干料。

　　这个得要一个多时辰，方桥等不及，便让抄书的朱子凡看着点火，自己则去了城外。

　　城外正在烧耐火砖，这砖在工坊的后院堆着一些，远远不够，这才清理砖窑重新烧。

　　烧砖和打铁一样，都是不外传的手艺活，没人懂，从选料到制坯、装窑等等，都是方桥如何说，他们如何做。

　　有些东西不是懂得原理便能做出来的，之前烧了一窑，只出了几百块好砖，废掉的碎渣子堆的很高。

　　一时半会查不出缘由，梁岳便让人过河，送信给朱茂和田老他们，一则是报信，二则是从流民和山上寻烧砖的人手过来。

　　信送出去有几日了，还得一阵子才能有回应，方桥也没停，一边研究一边用小窑烧。

　　守在窑外面的老宋头看到方桥，裂开剩下没几颗牙的嘴笑，“是不是快要换火了？”

　　方桥点头，将带来的饼和水给他，老头喝水润嗓子，也不顾满脸灰土，开始吃饭。

　　这人是马山村的一个老鳏夫，一直都是病病歪歪的模样，每年冬天村里人都说他怕是熬不过去喽，结果送走了好几个年轻的，他还活的好好的。

　　从雍州到冀州不止千里，走的还大都是山路，多少人埋骨他乡，老宋头依旧还是老样子，甚至比从前过的更好了。

　　在村里时，家家户户吃不饱，他靠着亲戚接济，日子可想而知，现在依旧下不了田，每日看看炉子和火，就能领粮食，这是从前做梦也不敢想的好事。

　　当然，这老头也有自己的本事，他比别人更会看火候，也更耐心。

　　方桥知道火焰的颜色和温度的关系，但他看不准，教了好些人，老宋头拔得头筹，便得了这个差事。

　　附近空房子很多，他也不去住，就在砖窑旁边的小屋子里头窝着，种下半亩菜，此时已经长出来了，稀稀拉拉，没什么精神的模样。

　　窑里小火转大火，窑口虽小，里面的温度可不低，方桥靠近了一会儿，汗就湿透了后背。

　　因为要浇窑，这里有好几个大木桶，趁着夜色暗下来，方桥脱衣服想要洗个澡。

　　刚爬进水桶，就听到远处有狗叫个不停，众人循声望去，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然后就听到有哨声响起。

　　哨声是岗哨的传音，意味着有麻烦了，大家伙儿脸色变了又变，想跑又不知该往哪里跑。

　　方桥湿哒哒的从木桶里出来，赶紧穿衣服。

　　很快，地面微微震动，是北面的营地人马出动了。

　　众人惶惶不安，只有宋老头还在慢吞吞的吃饼，他牙口不好，却偏爱吃干的，一边用所剩不多的牙磨，一边盯着窑里的火。

　　比方桥他们还懵的是另外一伙人，他们刚从土道中钻出来，就被几只狗发现了，还没等反应过来，狗大声的叫起来。

　　哨声响起，他们便觉不对，有人想要钻回土道，有人则想快速撤离，登时就有几分乱了。

　　为首的大胡子举起手里的钢刀，怒斥一声，“不要乱！”

　　他刚喊完，岗哨那边便发现了敌情，立刻传音，并派人出来刺探。

　　眼瞅着暴漏了行踪，大胡子带人立刻往西撤退。

　　长乐县西面有个不大的塬，那里沟壑纵横，深度不一，在夜里正好能隐匿藏身，地上被冲的坑坑洼洼，无法骑马，只要他们跑的够快，后面的追兵发现他们的踪迹也追不上。

　　塬是雍州和冀州特有的地貌，流水经年累月冲刷黄土，将地面分割成一块块的，这些塬呈台状，顶上平整，周围陡峭。

　　他们盘算的是挺好，只可惜太倒霉了，刚跑下坡，便有不少人落入水中。

　　“不好了，老大，发水了！”有人惊呼出声。

　　这下，没人敢再往前跑，转头想要上去，就看到头顶的火把越来越多。

　　“放下兵器，投降不杀！”上面有人喊道。

　　大胡子有些犹豫，他身后有人道：“大哥，他们人不多，咱们冲上去，拼一把！”

　　他的话音刚落，就见上面扔下来了什么，还未看清，“嘭”的一声，在他们前方炸开。

　　有人倒霉的被飞溅出来的铁片扎到，顿时哭爹喊娘，往人堆后面躲。

　　所有人都后退，他们身后就是不知深浅的水，退伍可退。

　　“老子手里的炸药都能将堤坝炸了，你们这一身血肉还能抵挡的了？”上面的人声音很是得意。

　　“我们认输！”大胡子立刻喊道，动作飞快的把钢刀扔在地上。

　　“好，爽快！”上面的人说道：“不过得委屈你们在那里多站一会儿。”

　　“你、你们说话不算数？”被困住的里面有人又惊又怒。
　　“老子自然说话算数，只是今日你们调虎离山之计还未使完，我们自然要小心些。”

　　上面说话的人坐到了地上，嘴里骂骂咧咧，“押了那么多人，一直等你们动手，磨磨蹭蹭这么久，娘的，害老子天天吃土！”

　　闻言，大胡子和几个心腹脸色都变了，他们不但出师未捷，连计划都被看穿了，看来今日怕是都得折在这里。

　　他们想的没有错，一直到第二日的卯时，五拨人都被抓了，也有趁着夜色逃跑的，但是不多。

　　将几个领头的分别提到一个房间审讯，这些人都是拿钱办事，有三伙人是冀州的山匪，另外两拨人是胡家的帮闲，骨头和嘴都不硬，直接招认。

　　他们都是胡家五爷找来的，目的是救出那些被关押的人，为了能得这笔银子，他们很是好好筹划了一番，大概探明梁岳这边人手不多，想要声东击西，将县城附近的人引开，再派人溜进去开门救人。

　　为此，还利用上了附近的地道，结果刚开始就被识破，这么多人，连县城都没进去。

　　这些人交代的都很彻底，甚至大胡子还抖落出来了，胡家对梁岳等人的悬赏，救人的同时如果能砍回去几个脑袋，有大笔的银子拿。

　　听他说完，吴青山斜眼瞧去，“胡家答应你们的一千两银子和五百石粮食都给了？”

　　“给了一半。”大胡子很懂得看脸色，立刻道：“这些银子和粮食我们会如数奉上，另外，这些年，我们攒了一些家当，也都一并献给诸位好汉。”

　　吴青山满意的点头，“行，你在这好好种地赎罪，让你的人跟我们去取东西。”

　　大胡子嘴上答应的痛快，心里直滴血，二十多年的基业毁于一旦，怪只怪自己太贪心，胡家这事他自己给自己算了一卦，明明是大大大吉，怎的一夜之间就成了这般模样。

　　抓了两千多人，不能不给饭吃，也不能白养活，连带着牢房里那些，全都赶去种地。

　　这年头的山匪大都是被逼的活不下去的流民，只要有饭吃，种地比打劫更在行。

　　是以，这三帮山匪都干的很用心，同胡家关系亲密的那些人心思自然更活络，他们有想偷偷跑的，只可惜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的马，追上直接砍杀。

　　第一天杀了十几个立威，狠狠的震慑了一批人。

　　今日天阴，下着小雨，长乐县外的砖窑站了不少人，方桥在下面看着，梁有才等人抬水上去浇。

　　未等到砖窑完全冷下来，就有人进去背砖。

　　这次改变了材料的配比，成品骤增，看着那垒的一摞摞高的耐火砖，方桥让朱子凡记下了这次烧制的种种。

　　快到中午的时候，又有一个热闹可看，吴青山从三个土匪山寨拉回来很多粮食，身后还跟着一众男女老幼，他们是山贼流民的家眷。

　　男人和粮食都没有，这些人大部分会饿死，只能一起带过来。

　　人群经过砖窑的时候，有个小丫头停下来，看着在雨中冒烟的砖。

　　她很瘦小，看不出年纪，怀里抱着个小羊羔，小羊羔应该是在路上被生下来的，腿还很软，站不直，走不动路，叫声都很孱弱。

　　方桥摸了摸羊羔湿漉漉的毛，问道：“你在看啥？”

　　“找我爹。”小丫头脸都被雨打湿了，眼睛盯着砖窑口。

　　方桥问她爹是谁，小丫头说个名字，他不认识，转头问梁有才。

　　“是那个王猛的手下。”梁有才看方桥脸上依旧迷惑解，道：“王猛就是那个大胡子。”

　　“你爹在种地。”方桥摸遍全身也没找到吃的，只好对小姑娘道：“你和小羊羔先去避避雨。”

　　听到他说的话，小姑娘点头，抱着羊羔跟着山寨里的人往前走。

　　李玿安置这些老幼，吴青山双眼无神的望着屋顶，喃喃道：“亏了，这回亏了，拉回来的那点粮食，都不够这些人吃个把月的……”

　　“不要紧。”梁岳眼睛盯着舆图，“胡家油水够足，要刮就刮他们的。”

　　“他们栽过两次，还能不长记性？”吴青山砸吧砸吧嘴，“今后他们不找咱，咱也得去寻他们，胡家那群羊养的太肥了，看着都眼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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