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0、第 10 章 ...

  •   挂着手镯的腕骨晶莹剔透,血肉被啃食不剩,经过几十年寒气入髓,脆得稍一碰就会断掉。
      寻朗勾指,自尸骨堆中隔空挑回手镯,检查过后交给阿知。
      银纹细缕巧琢钿花镂空,紫杉红豆样式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内里刻字:献予吾妻:花琴。努知砚看见这个名字,就皱起了眉:“花琴?我记得,扎格尔信的阿妈好像就叫这个名字。”
      扎格尔信言之凿凿,指控阿爷和寻朗的兄长害死了他阿妈,尸骨无存,原来是困在这里,被……吃掉了?
      阿知:“你还记得,扎格尔信的话吗?”
      寻朗双眼半阖,打量着堆尸成山的深坑,撇嘴道:“不可能,照那谁所说,凭兄长千年修为,不可能发现不了花琴偷偷跟随,也断然不会丢她至此。若是因为别的什么意外误人性命,倒是愧疚万分,但瞧这情形,必是有邪怪作祟,当年兄长负伤而归,定是与它交过手了。”
      他与寻朗对视,不约而同地把目光对准手镯挂着的手骨,这截断骨自手肘处断裂,插在骨堆中,与一并残骸断肢交叠在一起,实在理不出谁与它同属一体。
      骨头不好搬弄,除寻朗用风力挪动的部分,人力拖拽的几处,总会轻易断碎,更有甚者直接化为粉末,本就狭窄憋闷的空间里崩出骨渣碎尘,实在眯眼又窒息。
      眼看着经手的遗骨化成一地残渣,阿知堵在心口生起一股闷气,默默地呆愣在原地。
      他们一共理出七颗头骨、七处盆骨、脊骨短肢若干,仅眼前这一小堆,少算就有七人命丧于此,山间走兽飞禽更是不计其数。
      从发现这尸骸遍野时,阿知就觉呼吸不畅心生愤慨,远看望不到头的骨海,更是浑身透着一股烦躁气息,难掩怒火中烧。
      “这得是什么样的邪物,又是苟活了多久,才能吃出这等情形!”阿知怒道。
      原不是他生来有多么性情淡漠,而是生活肃然平淡,平日族间冲突也只是听得口头骂脏,刀剑从来都是摆设,现下残象骇人,真是激得要骂人。
      寻朗也是眉头紧锁,又颇为不解道:“嘶……人、牲畜、走兽,我倒是都能理解,可这天上飞的怎么也成了口中食,难不成这东西邪性斐然,能把长空千里的鸟给勾进来?”
      阿知看着被寻朗摆成形的山雀骨头,说道:“没这种可能吗?”
      寻朗摇头:“没可能,若它本领大到此,地面上必会沾染它伏击鸟兽时的邪气,但我未曾在上面嗅到过。”说完,他捏起山雀一截骨头指腹摸索坑洼处,纳闷这东西真是奇怪,吃巴掌大的鸟竟然不吞骨头,齐齐给吐出来。也正是因为好奇,寻朗才会在一堆牛羊人骨中翻出这么细小的仔细拼凑。
      “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寻朗也是头大,自幼闭关冬乡百余年,仅凭些长辈留存的书文画册,还真是愈发显得不够用,号称修炼百年的妖,竟这样孤陋寡闻!
      寻朗心想:“可真是丢人啊。”
      这边妖狼蹲在地上痛心疾首,自嘲知识储备捉襟见肘,阿知眼看他有捶胸顿足之势,忙拉住他:“你这是作甚?我们既然到了这里,待会灭掉它自然就知道是什么邪物了。”
      少年朝气蓬勃,话里行间分毫不将吃人的怪物放在眼里,俨然一副理所当然的侠义之气。
      寻朗:“你不害怕吗?”
      阿知纳闷道:“害怕什么?”
      寻朗:“这可是吃了好些人的怪物,方才还作妖在梦里吓你呢。”他一边说,又一边摆出他那典型的、看热闹似的笑。
      阿知看着他这副样子,知道这人又是在逗自己,没好气地说道:“从一开始,你就不曾有过畏惧,现在还有心思笑我,就说明怪物不是你的对手,我自然是不怕。”
      寻朗点点头,笑意更甚,借着阿知的手站起身,却又不松手,就这么拉着他,腕间绸带柔光闪烁,极其郑重又温柔地对阿知说:“说得对,我在,你不必害怕。”
      这是实话,阿知作为寻朗的渡人,在寻朗达成雪狼族夙愿之前,是不会让自己死的,但寻朗说的太过温柔,听在耳里,异样的感觉悄悄爬上心梢,不知来处。
      他不知作何回应,只得礼貌地回笑,嘴角还未消减,对面寻朗脸色突变,拉紧阿知就往前路奔去。
      “啪——”
      一记枪声划破沉闷褊狭的窄道,在暗流汹涌的水面震起一阵涟漪。
      “爷爷?”
      阿知这下不用寻朗也跑得飞快,只是通道实在崎岖,弯弯绕绕,不多时就逼的阿知减下速来。
      听声音距离不是很远,可绕了几个弯还不见人影,阿知深知急也没用,镇下心紧跟寻朗。但寻朗速度太快,就要跟不上时,他听见寻朗说了什么,语速快到像是在骂人,眼前人又影绰起来,腰间被什么东西缠住,不多时,熟悉的晕眩感传来,只一瞬,寻朗就扶他站稳,又转而追去某处,消失在原地。
      “寻朗——”阿知下意识叫他,手抓了个空,身边早已没了人影。
      站了片刻,耳目清明后,他听见了一个人的叫骂声。
      “啊!我艹你大爷,滚啊,滚啊!啊!”
      此人好似癫狂,紧抓着他的火铳,闭着眼对空气疯狂地挥舞,鼻涕眼里糊一脸,腿还在发抖。
      阿知看了眼寻朗追出去的方向,有血迹,再看扎格尔信腿上血肉模糊,忙拉住这持续叫骂的人。
      “扎格尔信,停下!扎格尔信!喂,你干什么!”
      他应是被吓得,神志不清,把阿知当成怪物,火铳上膛对着他便要开枪,阿知眼疾手快,一把拍开枪口,子弹砰的一声在耳边炸开,擦过脸颊,火药味直冲鼻子,呛得他眼泪直流。
      “扎格尔信!你醒醒!”
      这人比阿知高些,又生的魁梧,阿知制不住他,也不拦了,一巴掌打出去,干脆利索。
      清脆的巴掌声打出一片寂静,扎格尔信呆呆地愣住了,抓着枪一动不动,砰砰的心跳声逐渐平稳下来。
      看清眼前人,扎格尔信瞬间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呜——太吓人了。”
      阿知翻出行囊里大伯准备的药,处理扎格尔信腿上的伤。
      是撕裂状,看伤口,那怪物有一嘴细密尖锐的牙,再晚一点,这腿就不保了。
      阿知:“刚才发生什么了,我阿爷呢!。”
      扎格尔信疼得龇牙咧嘴,倒着气直抽抽:“我去!嘶——你轻点啊!”
      这伤太狠,得用针缝,他倒是带了麻药,但到底不是专业的大夫不会控制药量,扎格尔信必会被迷昏过去,眼下这种情形,实在不是能安心治伤的环境。
      “别用麻药,就这样缝!这里头有怪物把你阿爷抓走了,咱得去追!”扎格尔信前一秒还在呜呜地哭,转眼又卸下腰间匕首,将刀柄咬在嘴里,满头大汗地冲着阿知喊道:“来!”
      阿知见状,没跟他废话,快速地消毒、穿针,对着伤口一针扎进去。他来不及用麻药等扎格尔信醒,带着不省人事的他行动也不方便,更不可能丢下他。
      阿知手上很快,长痛不如短痛,三下五除二就缝好一半,扎格尔信青筋暴起,嘴也咬出血来,汗留下来就被冰住,脸红的不知是疼的还是冻的。
      看着眼前人痛苦的样子,他突然有些下不去手。
      扎格尔信见他听了动作,颇为不满地说:“来啊!继续,我们雪山上的汉子,没这么怂!来!”
      阿知见他精神依然挺立,也不再犹豫,按着腿就把余下三针缝好。
      “唔吼——呼——”
      扎格尔信牙口一松,刀掉在地上呛啷作响,捂着腿吱呀叫。
      阿知递给他止疼用的药,淡淡地说道:“我犹豫,只是看你一副马上就要疼晕过去的模样,还不如给你用麻药。”言下之意,不是怂,是你不能忍。
      扎格尔信听后大怒,乱嚷道:“你哪只眼睛看见我要疼晕了,小小年纪脸皮就是薄,说你两句心软,就给别人乱扣帽子,告诉你,小怂蛋,你大爷我就是能忍!”
      阿知睨了他一眼,擦干脸颊渗出的血,冷冷道:“雪山英勇的汉子会被吓得神志不清?慌到连人都认不清?”
      扎格尔信看着阿知脸上有些烧灼的伤口,一时语塞,闭上嘴心里暗自丢人:“靠!”
      事态紧急,阿知趁他上药的功夫立马问他:“你们发生什么了,我阿爷他…还活着的,对吧……”
      阿知问完,屏息等待回答,扎格尔信脸色一凝,阿知跟着心跳了跳。
      “被抓住的时候还活着,那怪物太生猛,我也险些被捉去,幸亏那狼妖……”他说到这,突然反应过来是狼妖救了自己,甚是脸疼,但话已经说出口,不好收回,只能咬着牙继续道:“幸亏你…和那谁来得快。”
      阿知无视他一脸便秘样的菜色,站起身,找了根长度适中还算坚硬的骨头充做拐杖,递给扎格尔信。
      “能走吗?”他心系努立和寻朗,实在不能等在原地。
      “切,小瞧谁呢。”扎格尔信撑起拐杖,刚踩一下就脸色铁青,阿知看出他是爱面子生忍着不出声,无奈搀扶着他坐下。
      扎格尔信的腿确实无法走动,他不得不留下来照看,想着寻朗追出去的背影,不禁担忧起来。
      扎格尔信在一旁坐着,默默无言,不一会竟有些抽泣,阿知疑惑回头,颇为惊讶地发现扎格尔信哭了。不是命悬一线的绝望,也不是劫后余生的后怕,而是真真切切地、难过地流泪。
      阿知:“你这是?”
      扎格尔信哽咽难言,断断续续道:“他。。呜~凭什么。。哼。救我啊!我明。。明。是恨他的……”
      阿知:“我在问你最后一遍,你们掉下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