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配说他只想攒钱[快穿]》焚琴闻香

12、幽蓝天空12

　　握着卡片孤寂地站在走廊中央的身影像是石化了那样，就这么矗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林欢顺着卧室的门缝看到这一幕，讽刺地勾了勾唇角。

　　身为家族中不折不扣的嫡长子……林粼不仅没有因此得到父亲与周围所有人的优待，反倒极其荒唐地在他这个第三者生下的私生子面前都没有半分底气，日常在林宅的表现也如一个透明人那样游离在所有人之外。

　　只是，作为长子他却兀自在这样不公、荒诞到难以置信的世界里安分守己地待了十多年，眼看就要成年，作为长子理应得到的继承权，优待，也像压根不存在的镜花水月一般。

　　甚至夺走他继承权与父亲的关爱的林欢，也并非林家的真正血脉。

　　这可真是——只是想一想，林欢就觉得自己会笑出声来。

　　母亲家境一般，攀上林父这座大山可谓是她一生之中最激动人心的战果，她不在乎对方是个有妇之夫，不如说她现在最为后悔的还是当初没有真正怀上林父的孩子，以至于到了今天，她从睡梦中惊醒，最害怕的还是林欢的真实身份暴露出来。

　　林欢的亲生父亲是个商场失意的普通男人，家世也不算多么有底蕴的那一类，林欢的母亲、如今的林夫人当初会和他在一起，也不过是担心自己不能够完全把握住林父，因此养在池子里的鱼，只是没有想到，就那么一次，就让长期和林父保持着关系却迟迟得不到动静的林欢母亲有了反应。

　　发觉自己怀上林欢的女人年纪尚轻，却是个十足的野心家，她在最初的慌张与茫然过去以后，就选择将消息瞒下，毅然决然地与林欢的生父断绝了关系，转头坚定地扒住了林父这艘大船，又花空了自己所有的积蓄买通了关系，只等林欢出生之后做假鉴定。

　　她算得没错，林父娶的妻子又是那样一个家境殷实，却头脑过分单纯的女子，那样体弱多病、忧愁善感的娇滴滴女人，怎么能满足得了一个正值壮年，有着财富与权利的男人？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他们永远不会为此满足。

　　她成功地凭借这个孩子在林父外养的一众莺莺燕燕之中脱颖而出，成功地坐上了外室一般的位置，并且在她的努力之下，她的孩子也牢牢地抓住了这个男人的心。

　　但这些远远不够。

　　她最初冒着那样的风险做下这样的决定，可不只是为了在此时让林父享受齐人之福、多年之后还能将她的孩子接到身边，与自己的孩子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儿孙满堂的快乐的。

　　她要她的孩子成为林家的继承人。

　　在林欢知事以后，她就将他叫到身边，告诉了他林父并非是他的亲生父亲，他的父亲是个曾经在生意场上事业失败后便一蹶不振的、被她放弃掉的男人，是她毅然决然地瞒住了所有人，他们母子才能在今日过上这样的生活。

　　“儿子，你一定要努力，一定要让你爸爸看到你的努力，这样他才会带我们回家，否则我们永远都是他见不得光的存在。”

　　林欢母亲扶着稚嫩的林欢，半跪在他的身前，神情恳切，仿佛是个最为纯粹、一心想着自己孩子的普通母亲，而不是一个插足他人家庭的第三者，还以虚假的私生子瞒过了世人。

　　林欢注视着母亲，半晌，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

　　那之后，林父的正妻没能熬过病痛的折磨，抛下尚且年幼的孩子便香消玉殒，而为林父生下了林欢的女人，则如愿以偿地被男人接回了林宅，坐上了林夫人的位置，唯一的孩子也成了名正言顺的林家孩子。

　　“这是我们应得的，她龚淑丽没有命坐的位置我就来替她坐了。”林欢的母亲，在一次与林欢的对话中，犟着脸，隐去了脸上的所有情绪，如此说道。

　　这一路走来，这个女人所拥有的一切，已经由不得她就此放手了。

　　林欢冷眼旁观着，看着周围的所有人言不由衷，身不由己，深陷沼泽，最终就在这样腐朽污泥似的世界挣扎着融入其间，化为一滩污浊的烂泥，最先的模样什么也不是。

　　满屋子木偶般的佣人和这个世界里随处可见的尘埃那样，区别大概就在有些尘埃基于他是林宅最受宠的少爷，未来可能性极高的林家继承人，对他的态度稍显殷切了些。

　　母亲又是个半桶水的野心家，名义上的父亲则是个享乐主义，握着手中的财富只管寻欢作乐，满足自己，至于林欢自身……

　　总之算来算去，不愧是泥潭里挣扎的同病相怜的可怜虫，竟如何都数不出一个稍微干净一些的人来。

　　只是同样生活在这个屋檐之下的另一个存在……

　　那个看似懦弱不堪，阴沉不讨喜的透明人，分明整日里随着他一般在林宅进进出出，却总是自在地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即便他的父亲娶了一个第三者做他的继母，还将和他一般大的私生子堂而皇之地领进了门，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

　　被林父带回家的那天，林欢记得很清楚，在饭桌上，经由林父漫不经心地介绍之后，林粼清澈忧郁的眼睛看了过来，里面充斥着对于自己母亲病逝的伤痛，还有怯怯的畏惧，林欢仔细看去，却唯独没有他料想的敌意。

　　奇怪，真的很奇怪。

　　那时候起，林欢就把林粼列入了他人生中独一份的分组，一个名为奇怪的分组。

　　林粼不属于他见过的任何一类人，林欢从小到大，见过太多太多因为自身情绪，物欲，全然将自己变为另一种模样的人了，其中包括但不限于他的母亲，还有林父，这些所有的所有，心智健全的成人尚且难以抵御这样错综复杂的世界，他林粼那样一个小孩子。

　　又凭什么想在这样一个脏污的世界独善其身。

　　林欢讨厌林粼隔着人群，望着他和林父表演着其乐融融父子相处的画面，也讨厌林粼那双琉璃一样，隔着墨黑发丝也犹如镜面一般的眼睛。

　　他讨厌林粼游离于世界以外的模样，他恨不得将对方一起拖入这个无底沼泽。

　　林欢希望那双什么也没有的透彻双眼，染上一切不平凡的色彩，这颜色可以是仇恨，也可以是他从前在林粼眼中见过的痛苦，简而言之，是所有浓烈的情绪，他都希望在林粼的眼里见到。

　　那将是他贫瘠世界里唯一的养分。

　　林欢微眯着眼，推开门，走到还站在走廊中央的林粼身侧。

　　林粼捏着卡片的手紧了紧，但却没有直接走开，林欢不用想也知道他是在忌惮着什么，却坏心眼地不点破，对他道：“需不需要我帮你还给父亲？”

　　眼前的少年像是被惊住了一瞬，旋即，冷淡地撇开了视线，低声说道：“不用。”

　　这反应有些平淡了，很难触动林欢扭曲的心，于是他状似无意那般说道：“别太放在心上，好歹父亲也是知道你不喜欢多余的交际场合，特地没有叫人办晚宴邀请宾客。”

　　林父最厌恶的就是林粼那副不堪大用的样子，若不是继承人的人选落到了林欢头上，林粼作为他的独子即便是这幅性子，如何也不会被他轻易放过的。

　　林父选择不为林粼办晚宴的理由，他们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果然，听到这一句的林粼，反应终于不那么无动于衷了，他眼眶迅速地红了起来，配上那苍白到寡淡的脸庞，却是比平常都多了几分颜色，叫人移不开目光。

　　然而此时他身上最让林欢心动的部分，还是那双充斥着愤恨的眼睛。

　　从前剔透如玉的眼睛不复平静，饱含着怒火与恨意的眼睛是由他一手打造的，而他最得意的杰作，此时正紧紧地盯着自己，丝毫不放。

　　林欢几乎克制不住自己的手，单手探向林粼的脸庞，在他迷惘又厌恶的眼神里，猛然掐住了他的下颚。

　　被掐住下颚的林粼，脸上不由自主地露出了点吃痛的神色。

　　林欢无可救药地发觉，即便是这样的表情，出现在林粼脸上，也是令他如此地心痒难耐。

　　真想要……他永远保持这副模样，希望那双眼睛里永远专注地凝视着自己一个人，万般的情绪与情感都为了自己奔走，喜怒哀乐的绳子永远拴在他身上，由他一人掌控。

　　林欢凝视着林粼的眼变得有些迷离。

　　与此同时，他掐住林粼下颚的手指也愈发用力，以一种铁钳似的力道死死地焊在了林粼脸上，叫他都快隐忍不住。

　　“啪。”

　　林欢回过神来，被林粼一把拍开的手还停留在半空中，他重新恢复清明的眼神落到林粼面上，发现少年白皙的下颚上多出了两抹重重的红痕，并且少年那双清澈的眼里，也装着两汪秋水一样的湿润水色。

　　就好像刚才林欢再不松开手，林粼的眼泪就会这样垂直落下，砸在林欢的手背上。

　　林欢为臆想之中隐隐兴奋起来的自己感到微讶。

　　但是面前的林粼却没有发觉他变得有些奇怪的神色，而是当着林欢的面伸出手在那被掐红了的下颚上揉了揉，随即转身，走向电梯，准备离开。

　　林欢站在原地，目送着林粼乘着电梯下楼的身影，没有再跟上去。

　　这么有意思的东西，当然要慢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