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白府火案（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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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打芭蕉，发出清脆声响。
白湘灵侧躺在丝绸软榻上，双眼紧闭，眉头紧锁，细密的睫毛上挂着泪珠，微微打颤。
这觉睡的极不安稳。
阿爹……
阿娘……
……
别让他们跑了，不听话的直接杀！
……
“不要！”
白湘灵猛然惊醒，手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她的眼眶此时红的厉害，眼角滴落一颗晶莹泪珠，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块将要碎掉的软玉。
“姑娘……您又做噩梦了吗。”银枝一脸担忧，“奴婢去点上安神香。”
银枝是镇安王世子沈栩的婢女，自幼跟着他，深得信任，因此这才安排在白湘灵身边。
“不必了姑姑，我想出去走走。”白湘灵敛了敛眸中情绪。她已经好几日没有睡好觉了，一闭眼，脑海里便满是那白府大火之日的惨状。
白湘灵身体微微发颤，泪眼朦胧中，似乎又是那日场景……
午后阳光爬上了乌黑的窗棂。
白湘灵懒懒倒在椅子上，一双眼睛泛着泪光，有些迷离。
今天太阳暖融融的，正适合睡午觉，但她却被春杏以为过节打扮的理由从床榻上拽了下来，一路拉扯到梳妆台前。
“姑娘您看，这支玉簪色泽温润，很衬姑娘呢，但这支桃木的又显得姑娘温婉……或者是这支珐琅花的……姑娘别打瞌睡了，到是看看啊。”
春杏拿着几支簪子在白湘灵发髻上来回比划，嘴里念叨着。
她一直这样，做事虽然唠叨但不会惹人心烦。
“啊——”白湘灵打了个哈欠，闭着眼，脑袋一点一点的，嘴里嘟囔不清，“挺好的，都挺好的。”
“姑娘——”春杏晃了晃她的肩膀，想把她喊醒。
“春杏……不要……晃我……”白湘灵被迫睁开眼，午后的阳光刺得她眼睛生疼，眼眶内含着泪花。
“姑娘若是再不清醒，我就不给姑娘准备点心了。”春杏跟着白湘灵许多年，早已经摸清了她的脾性。
这话真的管用，白湘灵眼底的困意立刻烟消云散。
“好啦，就那只玉簪吧。”白湘灵笑得眉眼弯弯，抬起头看着春杏的眼睛，“春杏姐姐对我真是上心，连支簪子都要挑这样久。”
“这话说的，我不对你上心，难道让姑娘蓬头垢面出门，叫人笑话了去。”春杏轻点我的额头，笑了一下。
接下来的各种流程，白湘灵都配合得很。一张脸始终挂着最完美的微笑，看得春杏又是无奈又是好笑。
“好了。”春杏递给白湘灵一把铜镜。
白湘灵看着镜中人，眉眼如画，十分满意。
她的长相完美遗传了白太傅和白夫人的所有优点，一双眼睛像小鹿一样闪闪发光，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明丽又无害。
“我先去给母亲请安。”白湘灵放下手里铜镜，刚一迈出门槛，又折返回来，“不许忘记我的糕点！”
说罢，提着裙摆跑了。
春杏看她这没规矩的样子，皱着眉刚想提醒，又笑着摇摇头。
今日是上元节，就让姑娘歇歇吧。
主厅里，白太傅和白夫人正神色严肃。
“大人所言皆真？”
白太傅抿了一口茶，轻声叹息：“圣上猜忌，此劫在所难免。我已为你们母子二人寻好出路。
镇安王是我幼时在江南的好友，自从他回京便断了联系，待我入京时他已北上固疆，更是廖无音讯，京中无人知晓我们的关系，他会给你们提供庇护。”
“若是那日真的到来，即使镇安王有天大的本事，也定然带不走我的。”
白夫人轻轻搭上白太傅的手，轻声道：“大人也说了，圣上猜忌。我母家与那些人脱不了关系。
大人想想，江氏一族对于圣上怎会不是一种威胁？既然这样，不如就只带走湘儿，我寻一个模样相像的女使顶替。毕竟湘儿尚未出阁，无人清楚知道她的样貌。”
“可是湘儿年纪尚小……”
“大人，现在不是在意这些的时侯。湘儿仍不到十七岁，那些人定然是不会轻易放过她。镇安王重情重义，定然能护湘儿周全。如今当务之急，便是想办法，保湘儿平安。”
白家人丁一直不算兴旺，到了白湘灵这一代，主家便只剩这一个独苗苗，白太傅和白夫人自幼把她当眼珠子护着爱着，生怕她受一点伤害。
白太傅沉默许久，眼睛里暗流涌动。
“夫人有何想法？”
“湘儿身边有一女使，名为春杏，自幼跟着湘儿，极其衷心。二人年纪相仿，那女使的眉眼与湘儿也有几分相像，是最佳人选。”
“也好，此事速办，当下不太平，不知何时他们便会下手。”
“阿爹阿娘！”一道清脆的声音打断了他们两人的对话，一抹湖绿色身影闪入，扑到白夫人怀里。
“湘儿，怎得愈发胡闹了。”白太傅声音半是责怪半是宠溺。
“今天过节，阿爹就允许我放纵一回嘛。”白湘灵揪了揪白太傅的衣袖，撒娇道。
“不是过节吗，还不去看看院子里有什么事要办，到这里和你阿爹耍嘴皮子。”
“阿娘，上元节灯会可是热闹非凡，您不陪我去走走吗？”白湘灵兴高采烈地拉住白夫人的手，眉眼间满是期待。
白夫人温和笑了一下：“不许闹哦，我与你阿爹要入宫赴宴，抽不出身。你多带几个家丁侍卫去，注意安全。”
白湘灵撇撇嘴：“就知道你们陪不了我，也罢，我还有春杏陪着，倒也不寂寞。”
提到春杏，白夫人心头颤了一下，但面上不显，依旧温柔地为她整理头发。
“行了，时候也不早了，你回房间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可有你的逛呢。”白夫人嘴角微勾，一双眼睛里尽是柔情。
当真是阖家团圆的好日子。
若是白湘灵知道这是她与阿爹阿娘的最后一面，她定然是不会听话回去的。
白湘灵福身行了一礼，便蹦蹦跳跳地回房了。
看着她彻底走远，白夫人这才叫来侍女，低声道：“把小姐房里的春杏带过来。”
窗外，一枝红梅被雪压弯了腰，风吹过，是摇摇欲坠的一副模样。
约莫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春杏便出现在白夫人面前。
“春杏给夫人请安，不知夫人叫奴婢来所为何事？”
白夫人手指轻握着一只茶勺，在茶杯中轻轻搅动，柔声道：“你在小姐身边也有些年头了吧。”
“是，奴婢自小姐五岁时便在身边伺候了。”春杏有些不解，为何突然问起这些。
“我还记得，那时候你也才七八岁的样子，一眨眼就这么大了，成大姑娘了。”白夫人看着春杏的脸，面上带着浅浅的笑意。
春杏自小就比别的侍女机敏，这也是她能一直贴身在白湘灵身边的原因。现下听了白夫人的几句话，立刻反应出白夫人话里的意思。
“夫人恕奴婢斗胆一问，府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白夫人站起身，走到春杏面前，将她扶起来：“果然有一颗七窍玲珑心，难怪湘儿那样喜欢你，我当时真是没看错人。”
“就是可惜……”白夫人话哽咽在喉咙里，拿起一方手帕擦了擦眼角泪水。
“夫人莫要这样，春杏定然是愿意为小姐付出一切的。”春杏见白夫人落泪有些着急，也有些惊慌。
“唉。”
“白府可能要变天了。”一句话如同一道闷锤重重地敲在春杏的心上。
春杏心中一惊，连忙跪倒在地上：“奴婢看着小姐长大，打心里把小姐看成半个妹妹，自然舍不得看小姐受苦，若是小姐需要，奴婢甘为小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春杏没说谎。当初白家刚刚从卞阳回到京城，府里急需要人手。卖她的人牙子本来是看她长的不错，要买去花楼的，但觉得白家家大业大，银子定然少不了，这才将她送到这里。本来白家已经招完人了，但白夫人看她是个机灵的，便把她留下了。
这份恩情春杏一直记在心里，到如今也算是还恩了。
“好孩子，好孩子，是白家对不住你……”白夫人又要哭，紧紧抱住春杏，将头埋在她颈窝里低声啜泣。
春杏轻轻拍着白夫人的后背以作安抚，柔声道：“夫人哪里的话，奴婢将小姐当亲妹妹看待，愿意为小姐做任何事情。”
房檐上滴落几滴雪融水，滴到松软的雪地上，柔软掩去了所有声音。
“映月，有看到春杏吗？”白湘灵在院里寻了半天，却始终不见人影。
春杏说过忙完就回来，可是现下已经过了将近一个时辰，白湘灵还是没有等到她。
“夫人派春杏姐姐出去采买新衣料子，还吩咐了茶庄的一些杂事，估计这些日子都回不来了。”
白湘灵听了这话，眼神显然黯淡下去：“平时不都是王妈妈干这些吗，怎得突然把春杏叫走了。”
“王妈妈家里的姑娘要坐月子，夫人放她回家照看一段时间，旁人干这些夫人也不放心，这活计就落到春杏姐姐头上了。”
得知春杏出远门的消息，白湘灵闷闷不乐，只好回屋去摆弄尚未完成的绣花。
屋外，映月招呼了几个小丫鬟一起洗衣服。
“我听说啊，镇安王前些日子回京了。”映月端着一盆水走近，盆中水随着她的步伐左右摇晃，荡出一圈圈水纹。
“镇安王？他怎的突然回京了，不是说要一直驻守北疆？”
映月摇摇头，道：“我也不知道，前些日子出去买菜，听到他们说的。别的不说，光说那位小世子也够京中的各位小姐痴迷一阵了。”
“怎么个痴迷法，映月姐姐快讲讲。”那几个小丫头瞬间来了兴致，一个个摇晃着映月的胳膊，眼神里满身期盼。
映月被她们逗的直笑，抬起满是胰子沫的手蹭了一下一个小丫鬟的脸。
“据说这位世子殿下，当真是天上仙人下凡，不光模样生的俊朗，气质也是一等一的好。而且啊，就算自小随镇安王在军中长大，也没有染上半分粗鄙之气。”
映月顿了顿，看着几双好奇的眼睛，嘴角一弯，又讲道：“这位世子殿下出身武将世家，却是个参政的好苗子，听说这次回来，直接被圣上派去大理寺任司正一职，风光无限啊，也不知有多少姑娘被他迷了眼。
白湘灵静静听着外面的声响，幼时她在卞阳老家时，与这位世子殿下也算是相熟。
那时候沈栩还不到十岁，却已经有了超于常人的气质。白湘灵那时年幼，只觉得阿爹好友家的哥哥长的好看，像个下凡的仙人，便整日跟着他屁股后面喊他:元清哥哥。
不过后来镇安王北上，再无交集。
屋外传来一阵嬉闹声。
“映月姐姐，云儿又欺负我，你可要替我做主啊。”一个小丫鬟笑着倒在映月怀里，旁边站着另一个气鼓鼓，叉着腰的小丫鬟。
“你这张嘴哟！”映月宛然，轻轻掐了一下怀中小丫鬟的胳膊。
“你看，连映月姐姐都向着我，略略略……”
“你这死丫头，看我打不打你。”
“我错了哈哈哈哈，哎呦！好姐姐，你饶了我哈哈哈哈哈……”
两个娇小身影又笑着打闹在一起，映月看着这一幕，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低头专心干起活来。
白湘灵站起身，披上斗篷走出房门。
“姑娘去哪？”映月看到她，出声询问。
“我看天色也不早了，出府逛逛。”
“哎，姑娘，您多穿点，可别着凉。”
“嗯，姐姐忙着就好。”
说罢，白湘灵解开了马栓，轻轻一跳，湖绿色裙裾在身后铺展开，像是一泉春水。
她虽是书香世家的娇小姐，却也不是完全不会舞刀弄枪，但爹娘一直不让她在外人面前漏技，也没什么人知道。
白湘灵此时还不知道，就在她离府的这几个时辰里，白府变了天。
作者有话说第1章 白府火案（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