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梦存档》藏辞

15、泪女庙

　　广安人的旧例，成亲前三到五日，新娘子都是要提前去京里的泪女庙里参拜泪女佛，祈求保佑丈夫平安顺遂，自己则能一举举得男。
　　所以在距离婚期只有三日的时候，沈光祥终于坐不住让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把沈霁翎半拉半拽的弄上了轿子。锁臣跟在轿子旁边走，听着里面沈霁翎被捂住嘴不停呜咽挣扎的动静，气儿都顺畅了不少。
　　活该，让你打我。
　　泪女庙是早好几年就修建起来的，听府里丫鬟们说，这个庙是一个村妇建起来的。
　　村妇的男人上京赶考，说好了考中回来让她风风光光当状元郎夫人，享享清福。可没想到男人紧紧只是得了个探花，就背信弃义扭头娶了大官家的女儿，村妇怀的孩子还被男人狠心打下。女人发现孩子已经成型，就疯了，从此不吃不喝，用自己的血泪筑墙，建起了一座泪女庙。
　　还有人说，是早年间有对家境贫寒却心地善良的夫妻，遇到连年征战，丈夫被迫从军，留下了妻子和不满六岁的儿子。因着他们夫妻一直以来的善举，邻里一直对孤儿寡母照顾有加。妻子本以为可以等到丈夫回来，可结果等来的却是丈夫战死的消息，自己的儿子也突发恶疾一病不起，离开了人世。妻子哭瞎了眼睛，每天都祈祷着自己儿子丈夫早登极乐。
　　没过几年，妻子也去世了。人们为了感怀她的善举和对丈夫儿子的痴心，特意修建了这座庙纪念她。
　　人都是愿意往好处想的，所以渐渐地后面那个故事版本被保留了下来，婚前拜庙的习俗也留了下来。
　　去庙里的山路虽然不远，但也不太好走。一行人走了大半程皆是气喘吁吁，豆大的汗珠子从锁臣额头冒出来，她拿帕子擦了擦汗，提着下裙脚印一深一浅的跟着轿夫们走着。俞楠楠就跟在她身后，也是累的大口喘着气。
　　刚刚还刮着点儿微风，到了树木多的地方被挡的严严实实，一草一叶好像被黏在空气中了一样一动不动，树上的蝉叫的起劲儿，这种聒噪闷热的天气直叫人窒息。
　　锁臣开始怀念起在沈霁翎房里对着一大瓷盆冰块给她扇风的日子了，虽然提心吊胆的，但是起码凉快。
　　这个时候那条蛇往往是横在她的床榻上一动不动的，那条蛇很喜欢热的天气，越热它越爱咬锁臣。锁臣每次被咬的时候都在想自己到底造了什么孽。
　　“轰隆。”
　　光照朗朗的好天气突然传来了几声闷雷声，乌云以极快的速度交替更迭，盖住了太阳。
　　“没几步了，大家加把劲快走，姑娘说了，下雨前到还有赏的。”
　　一听有赏，轿夫们当即来了动力，几步就迈上了庙前的大坡。锁臣走到轿门前掀开帘子，往里探头，沈霁翎被捂着嘴绑着手眼睛通红的瞪着她，眼里满是愤恨，那条蛇正缠在她胳膊上咬那根麻绳。
　　她伸手进去解开绳子，沈霁翎立刻扬起白皙的手要打她。
　　锁臣反应极快的搀住了沈霁翎，一边大声喊道：“姑娘到了，快出来吧。轿夫和嬷嬷们都在等着呢。”
　　这个嬷嬷指的就是袁府派来的教养嬷嬷，虽然沈霁翎不喜欢那个老婆子，但面子功夫还是要装一下的。沈霁翎顺势搭上了锁臣的手，那条青蛇在她出轿子的时候，从手腕转上了她的胳膊，外人是瞧不出来的。
　　这条蛇很会藏，教养嬷嬷来了这么多天，都不知道沈霁翎爱养蛇，不然她非得回去沈府告状不可。
　　“我自己进去就行了，你们在门外等着。”
　　沈霁翎淡淡的一句话伴随着雷声砸进了锁臣心里，她本能反应是拒绝。这位主要是在里面出事了，自己直接任务都不用做了，直接就见阎王，而且自己苟了这么多天不都白费了么。
　　她迈着步子想跟上去，却被沈霁翎长长的指甲抵住了脑门。
　　“管家是听不懂我说的话，还是......”指甲慢慢下划，移到了锁臣的脸颊，凉薄淡漠的话继续倾吐：“管家想跪着等我呢？”
　　锁臣立刻识趣的退到一边。
　　破旧的门关上那一瞬，锁臣抬头瞄了一眼里面那个巨大的泪女像，是个闭着眼睛的女人，甚至连眼角那滴泪珠都清晰可见。轮廓发丝都如此清晰精致的石像，看来当初建造她的人肯定废了很大心思。
　　貌似这两种说法，都不太可信啊......
　　意料之中的暴雨倾盆而下，所有人都站在廊下低着头沉默不语。被风刮进来的雨点打在了锁臣的袖口、衣摆上，她不动声色拉着俞楠楠往里面靠了靠。
　　又闷又潮。
　　锁臣觉得口渴难耐，喉咙间的水分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滴被蒸发殆尽，她不停做着吞咽的动作试图缓解这种难受的感觉，可只是徒劳。
　　“吱呀。”
　　大门终于从里面被打开，沈霁翎缓缓迈着莲步走了出来。
　　锁臣迎上去，沈霁翎立刻将手搭在了她手上。
　　好凉......这温度像人死了好久。
　　锁臣被这种凉到骨子里的温度激的打了个颤，惹得沈霁翎轻笑了一声。
　　“是不是等我等累了，这就回府吧。”
　　锁臣看着面前身着一身桃粉色衣裙，唇红齿白，螓首蛾眉，挽着精致发髻簪着华贵朱钗的沈霁翎，突然觉得她好陌生。
　　“哎呦，真是泪女佛显灵了，看看，姑娘就是进去了一会儿，出来就如此端庄了。”嬷嬷高兴的朝着沈霁翎行礼，一边吹捧着她：“进了袁府，您就是正八经儿的当家主母了，还请姑娘多照顾老身一二。”
　　沈霁翎拉住她的手笑着应道：“都是嬷嬷教的好，这些日子辛苦嬷嬷了，以后进袁府还请嬷嬷多多照拂才是呢。”
　　上轿前，那条蛇又从沈霁翎袖口里探出个头来，明黄色的瞳仁冷冷盯着外面的一切事物。
　　锁臣却是不敢再扶沈霁翎上轿，不知为何，她有些害怕。不是怕蛇，是怕沈霁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