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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恶人 ...

  •   沈毕在他十六岁之前的生活平静似水,没有波澜,也不会有涟漪,黄海凤在阳朔的一所小学里教着二年级语文,沈忠文——他的父亲,经营一家小棋牌室,平时跟沈毕和黄海凤相处的时间并不多,一周偶尔在一起吃两到三次晚饭而已,大多时间都是呆在棋牌室里。沈毕的成绩优异,从小到大没在学校惹过事,在满分750的中考中他以693考入重点一中,他在开学时向学校申请想直接上高二,校方跟他安排一场考试后,然后迅速把他放进了高二“承志班”,这是他们高中最好的一个班,沈毕也是他们学校建校这么多年来第一人跳过高一直接上高二的,还是进最好的班。
      黄海凤看着儿子这么让她省心,想要安排个酒席请亲朋好友吃个饭,却被沈毕给拒绝了,原因就是他担心沈忠文会借着这场酒席向别人收礼。虽然说他们三人这么多年来相处的看似跟大多普通家庭一样,但沈毕心里知道,沈忠文在外一定有其他女人。只要沈忠文不做出出格的举动,沈毕为了黄海凤他都可以忍,只要读完高中,然后就带着黄海凤一起去外地。这是他的计划。
      这个计划在沈毕高二的暑假被沈忠文粉碎。
      沈毕在暑假期间找了一份兼职,在补习班教小朋友学数学。这天由于有一个小朋友过生日,取消了当天下午的课程,几个老师帮着在教室里一起布置生日场地,沈毕不喜欢这种热闹,于是提早回去了。
      沈毕走到家门口准备掏出钥匙时,屋内传来瓷瓶摔碎的声音,沈毕拿着钥匙手停在了裤子口袋里。
      “我知道这些年你跟沈毕一定存了不少钱,我就要五万,五万,我拿到钱我这一年一定不再来找你!”
      屋内黄海凤没有发出声音。
      “跟你说话呢!”于是又一个“啪”的声音传来,某个东西摔倒了地上。
      沈毕快速打开了门,黄海凤见他突然回来愣了一下,然后从地上爬起来,艰难走到沈毕面前把他护在身后,说:“你怎么回来了,你回来干什么!”语气慌张充满着恐惧。沈毕看着黄海凤早上梳的整齐的头发现在已变成一团烂,眼角和嘴角都带着血,站立的双脚微曲着还在发抖,沈毕不敢去想象黄海凤裙子里的那双腿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而屋内一片狼藉,桌子椅子东倒西歪,地板上到处可见的玻璃碎片,不难看出来这个男人是发了多大脾气也不难知道黄海凤承受着什么,沈毕握紧了拳头。
      “哟,你回来了,你回来了正好!今天跟你们一起算,养你到这么大,你花了多少钱你知道吗!单凡是个有良心的早就出去跟家里赚钱了!读书读书有什么用!你看那个婆娘”,沈忠文用手指了指黄海凤,“她不是大学生吗,那个时候的大学生呢,好难得,但你看看现在过得是什么狗B生活!”
      黄海凤爆发了,歇斯底里到:“儿子是我养大的!你除了跟他交了几年的小学学费,你还做什么了!这些年我还你的还不够多吗!跟你开棋牌室,跟你…跟你…”黄海凤有点说不下去了,全身都在颤抖,沈毕走到她边上双手扶着她的肩,黄海凤看了一眼沈毕,继续吼道:“还跟你养女人!那个女的大着肚子找到家里来跟我要钱!!!要去我学校去沈毕学校闹,前前后后我给了她近四万!你还要我做到什么程度!现在是想要我跟你养小孩吗!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也许是沈毕在身边,黄海凤冲着沈忠文近乎咆哮。
      “你这个婆娘!”沈忠文嘴里一边骂一边四处想找什么可以扔的东西,沈毕几个大步上去一拳把他打到沙发上,然后又抬脚把他踢在地上,整个人坐上去一手控制着沈忠文的双手一手抓住他的脖子,沈忠文没想到沈毕会突然出手,他嘴里骂“畜生!”然后沈毕又给了他一重拳,沈忠文挣扎出一只手从地上抓起一块玻璃碎片对着沈毕的大腿胡乱划上去。
      黄海凤一声尖叫慌忙的跑过去一把把沈毕扶到沙发上,沈忠文看着手上的玻璃片上流着血,一时慌了神,她害怕黄海凤会做出什么失控举动,连滚带爬的起来,双手举着玻璃片,直到退到门口他才扔下,然后说“你们给我等着,我下次再来找你们算账!”说完立马转身冲下了楼。

      老小区的隔音不好,沈毕家门前围着好多人,有人打了120过来把他们母子送上车,周围邻居们的议论声才慢慢散去。
      “我就说她老公在外面肯定有人,我在这里这么久了见到他的面十根手指都数的过来。”
      “可不是,哎,有时候看着很好似的,谁知道是这样,哎…”
      “只是可惜这么好的儿子了,爸爸要是一直这样,以后还怎么上的了学哦…”
      ……

      医院里,医生帮沈毕包扎好伤口后,沈毕就去了黄海凤病房里。好在黄海凤的眼角伤的不是特别厉害,涂点药就可以,只是两只小腿惨不忍睹,上面青一块紫一块,有几处被玻璃碎片划了几道很深的口子,而且沈毕隐约还看到了几处旧伤。
      “多久时候的事了?”沈毕问到。
      “你腿上伤的厉害吗?医生怎么说?”
      “没事,伤口不深。我问你多久时候的事了?”
      “你刚上初二那会,棋牌室就是个幌子,他不知道在哪结识到的一些狐朋狗友,每天晚上偷偷着在那里堵钱。刚开始跟我说是棋牌室生意差,找我要钱,后来我见他几乎每晚都不回家,就偷偷去看了一眼。然后我一说他,他就开始莫名的发火发脾气…直到你上初三下学期,一个大着肚子的女人找上我……”
      “我不想跟你说这些的,那时候你正在准备中考,我想着没几年了的,等你高中毕业去上大学就好了,再熬个三年就过去了。”
      说到这里,黄海凤看向沈毕,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谁知道你这么争气,都不用读一年高一,只需再过两年就好了。”
      沈毕心里五味杂陈:“什么好了?是我好了,但是你呢?”
      黄海凤侧过头沉默了。

      沈毕能猜到沈忠文在外面的情况,只是不知道他居然能发疯到这样的地步。而黄海凤,一直瞒着他,仅仅是因为他在准备中考。
      “我们得离开这里,那个女人有了孩子,你知道这是多大的一个麻烦。”
      黄海凤依旧沉默不语。
      “我会退学,等你出院我们就离开这里,你以前不是说你可以申请去柳州的一所学校吗?我们就去柳州。”
      黄海凤开了口:“那你呢?”然后躺在病床上摇了下头,口里念到“不行的。”
      沈毕看着她,心如刀割般痛。
      “为什么要因为我就要这样活着,我的人生在哪里都可以开始,你就不知道我们都留在这里情况可能会更坏吗?如果你是想要继续一个人扛着,那我做不到事不关己,我会跟他拼命。”
      沈毕不是在商量,他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们在这里,那个男人和那个女人,还有那个孩子,会是他跟黄海凤一辈子都摆脱不掉的麻烦。

      医生说黄海凤至少要在医院住院休息七到十天,沈毕准备回家清点换洗衣服过来,刚开始黄海凤还说不用这么麻烦,然后想到吴忠文可能会再回去,于是答应了。沈毕回到家,看着满屋狼藉,他现在无力去收拾这些,径直走到房间,躺在了床上,大腿上的伤口还在隐约作痛。

      之前简单平静的生活现在被打搅的天翻地覆,像房间外面那一地的玻璃碎片,回不去原来的样子,甚至上面还黏着血。沈毕计划过离开,但不是这种方式,也不是这么早,现在又得从头开始,该怎么计划?这次他心里没了底,他一般对于未知的事物不会亲易抬脚,但现在为了黄海凤,他必须这样做了。黄海凤瞒了他这么多年,现在想起来他觉得这些年他安心平静的生活是多么的罪恶,那都是黄海凤在为他承受。对于沈忠文,沈毕之前一直觉得他只要能做个形式上的父亲就可以了,他不会奢求能在沈忠文身上得到或感受到什么,怎么想也没想到沈忠文那副人面下是这般恶鬼模样。沈毕突然觉得几十年的婚姻到底算什么,还有什么是不变的。
      沈毕不想再去思考这些了,他连下一步他该怎么做都不知道。起来收了几件衣服就回医院了。

      过了六天黄海凤就出院了。这些天她在医院也想通了,沈毕说的对,他不管在哪都可以重新开始,要是留在这里,沈毕的未来才岌岌可危。黄海凤以最快时间处理了她跟沈毕学校的事情。
      在要离开的那天晚上沈毕躺在床上睡不着,要说舍得是假的,毕竟是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今天白天他看着窗户外边摇曳的树叶,阳光透下来形成斑驳的光影在地上跳跃着,明明是很简单的一个景象明明之前每天都能看到,今天他却看得格外的出神。对于以后的未知,他感到不安,其实他没有在黄海凤面前说的那样坚强。他只是知道要及时止损,关于止损后要怎么做,他不知道。

      在七月底,沈毕和黄海凤搬离了这里。坐在车上沈毕看着后视镜里熟悉的街道在一点点的变得模糊不清,司机一个转弯,那条他走了十几年的街道彻底消失不见。沈毕垂下眼眸,刘海覆盖在眼前,遮住了他黯淡的眼神,右手撑着头几秒后坐正了身体,双手把刘海往后掀开,看着窗外飞驰而过的街道,“该剪头发了。”沈毕在心里想到。
      柳州那边的学校帮黄海凤在附近安排了一间房子,属于职工宿舍,房子不大,但对她跟沈毕两个人来说足够了。他们带着东西不多,简单收拾了一下后沈毕下楼说要剪个头发。这所小学处在一条街道中,现在已经晚上快九点了,街道上摆满了各种小吃摊,有大人牵着小孩,有小情侣们手拉着手,沈毕走在人群中,像个刚回家的骑士一样,人们看不到他那破损的战衣,还有挡在他胸前的盔甲早已被摧毁,他骄傲的抬起头,“我可以的。”在心里对自己说。
      他在一个十字路口那里看到一家理发店,门前牌子上挂着“小亚理发店。”店面不大,只有一个男人坐在里面,沈毕走了进去,那个男人站起身微笑的问:“要剪头发吗?”沈毕点了一下头,那个男人示意他坐下来然后问他打算怎么剪。
      “剪短。”
      过了几秒沈毕又开口:“剪成寸头吧。”

      回到住宿的地方,沈毕做了一个决定:我想要休学两年。
      黄海凤急了,她觉得都怪她自己,哭着问沈毕到底为什么?甚至还说要是想回去可以立马回去。
      沈毕打断了她,说:“我有我自己的计划,要我现在去上学我不会在状态的。”黄海凤表示两年也太久了,问他到底是什么计划和原因时,沈毕只说他不会断了学习的,他要去补习班兼职,顺便也有时间可以自学。他晚上在街上看到好多补习班,甚至有些班在这么晚都还有小朋友在上课。至于原因,沈毕没有说。
      吴忠文说黄海凤这些年肯定为他存了不少钱,那只是他在睁眼说瞎话而已,他不知道这些年都是黄海凤一个人在支撑着这个家,吴忠文只会没钱了找她要,甚至他养的那个女人也是!现在要开始重新的生活,沈毕心里清楚黄海凤的艰难,他不想再看到黄海凤头上的白发变得更多。
      这是沈毕要求黄海凤的第二件事,他保证只要过了这两年以后不会再提任何要求,会好好继续去上学、参加高考、然后大学、接着工作…

      以沈毕的能力很快就在附近一家补习班面试上了,黄海凤把刚调来这里的一些工作也整理的差不多了,这天她难得出来走走,看到十字路口那里有一家理发店,黄海凤走了进去。
      “剪还是洗呀?”老板问她。
      “先洗吧,然后顺便剪一下”
      “剪到哪里呢?”
      黄海凤用手比了比肩膀:“到这里吧。”
      老板剪的过程中插嘴说:“前几天也有一个留了很长头发的男孩子,一来就要我全部剃掉,今天又一个,我看你这头发应该留了好几年了吧,挺舍得的啊”
      黄海凤笑了笑,心里想到应该就是沈毕。

      这个老板叫肖亚,不是本地人,在这条街上做着理发生意好几年了,主打价格便宜。
      他永远也想不到,他会与这两个舍得剪掉自己长发的人,产生怎样的纠葛。

      柳州的夏天没有阳朔那么闷热干燥,冬天却要冷的多。时光如驹,沈毕和黄海凤不知不觉已经在这里生活一年多了,他们各自都已习惯了这儿,沈毕已经自己学完了整个高二的课程,当然跟他同在一个补习班的老师们都有很大的功劳。黄海凤想着应该可以直接让沈毕上高三了,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准备安排学校的事情了,黄海凤很满足现在的生活状态,都在往好的方向在发展,当然还有她自己。
      沈毕也能看出来,不知从某一天开始黄海凤每天晚上叫他给肖亚送饭到后来直接邀请肖亚到他们家。对于肖亚,沈毕从他身上能感受到他以前十多年从没有过的情感——父爱。有一天黄海凤试着问了一下他的看法,沈毕只说你能感受到的我也能。他很欣慰黄海凤能走出来为自己活一次。

      都说美梦易碎,你所期待的必然会反道而行。
      沈忠文不知顺着哪条线还是找来了这里,好在这次沈毕和黄海凤都不在家。黄海凤在回去的路上看到沈忠文在她家门前徘徊,是不是还用脚踢门,邻居们出来看他还一口碎骂回去。黄海凤看到这一幕双眼充满恐惧,心跳如雷声般狂烈,她有点站不稳几乎到倒下去了。急忙掏出手机,要沈毕今晚不要回去。沈毕从黄海凤的语气中猜到了,其实他知道那个人不会这么轻易简单的放弃,他就像条毒蛇一样,要想躲开他,就得走的远远的。
      这次,沈毕心里没那么害怕,他又做了一个决定。

      沈毕来到十字路口,走进“小亚理发店”,推开门,看着肖亚说:“你愿意带我妈离开这里吗?”

      也许就在这一天,后来很多事的轨迹都发生了改变。沈毕不知道这次的决定,将会彻底的改变一个还素不相识的少年的命运。
      而他也低估了沈忠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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