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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阿官什么都没有 ...

  •   秦勒奈是不会去家长会的,他没想到第二天一早,阿官会直接来敲家里的门。

      他也没想到,阿官什么都没说,只是抱走了官不黑。

      “家长会能让狗代听吗?”秦勒奈问倪小小。

      倪小小打着哈欠走出来:“如果你是只狗。”

      秦勒奈往卫生间走,他今天没一点儿起床气——他心里直打鼓。

      他感觉出阿官这两天极不正常,但也不至于变成狗吧。

      阿官怎么会变成狗呢?即便曾经总被某人唤作狗崽子。他只会自我认同,即便再痛苦,也不会逃避成为其他物种。

      狗儿没烦恼傻着乐。

      他要记着所有痛苦,然后用聪明的大脑,一并还回去。

      到学校后,阿官先把官不黑放进了器材室,然后回教室换志愿者红马夹。他是优等生,每次都被点名做志愿者。

      老师无意,同学有心。一个没人参加家长会的优等生,来学校做志愿者,真是上杆子找羞辱。

      “呦,阿官啊,这次谁来参加家长会啊?”韩世君带着一帮人走进教室。

      阿官在扣扣子,看了眼来人,没说话。

      “不会又没人来吧,啊?哈哈哈哈……”韩世君笑着走近。

      阿官扣完扣子,整整衣服,抬头:“是啊,我爸妈都有事。”

      “哈哈哈哈……”韩世君对旁边同学道,“不亏是企业家族,次次家长会,次次都有事呢哈哈哈……”

      “嗯……”阿官耐心道,“你们家里可能不做生意,商圈杂事多,我爸妈确实经常忙到深夜。”

      “我看未必吧。”韩世君敛了笑,冷眼道,“作为你的同学,今天我好心提醒你。赶紧回家找父母理论一下,他们很可能是没把你当回事儿啊。”

      阿官看他,片刻笑道:“谢谢你的提醒,感觉说得很有道理。”

      韩世君一愣,片刻恢神态,提了下阿官的马夹:“你说你来做志愿者是干什么?偷窥别人父母吗?你不会是受虐狂吧……咦,真是个变态。”

      阿官往后退了退,走到教室门口:“这次你说错了,我做志愿者是想看看,变态的父母,是不是也是变态。”

      “你说什么?”韩世君提高音量。

      只是没等他反应过来,阿官已经出了教室。

      朝阳初升,老爸老妈们陆续到来。阿官站在校门迎接,举着高二三班的牌子,好不恭敬。

      有人来问,他就把牌子给同学,亲自领人去教室。阿官样貌出众,榜上有名,让不少家长到教室了还不忘夸。

      当时,韩世君拿着纸杯进门,阿官带笑出门。两人对视,韩世君撇开点儿道伸脚,阿官就摔到了地上。

      狗吃屎一般。

      班里一瞬安静,韩世君赶紧上前,关心道:“怎么这么不小心?快起来。”

      阿官看他,好一会儿扶着韩世君手臂站起:“谢了。”

      教室又喧嚣起来,也许有人看见了,也许没人看见。但即使阿官看上去可怜又无辜,沉默还是大多数。

      “我去接人吧,你膝盖应该很疼,在教室倒水吧。”韩世君笑道。

      阿官听着话更像是:在教室显眼吧。

      “也好。”他说。

      他从韩世君手里接过杯子,瘸着腿走进教室。韩世君走后,阿官开始倒水。

      开水滚烫,他不小心洒了些到手背。端着水走到韩世君座位时,他又不小心把整杯水,倒在了韩父手上。

      “啊!”韩父直接站起,“你怎么回事!”

      其他人看过来,阿官蹒跚后退几步:“不,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你真的是……”韩父有些无奈,“小心一点呀,这么多人,万一烫到别人或烫到你自己。”

      “是。”

      阿官点头,心想变态的父母也不一定是变态。

      这实在让人庆幸。

      忍着不适将所有水送完后,已经快到开会时间。阿官前脚出门,倪小小后脚进门。

      “老师,”阿官叫住她,“一会儿听见惨叫,一定要去救人。”

      倪小小眉头一皱,感觉阿官怪怪的:“什么意思?你怎么了?”

      阿官不说话,把纸杯放桌上就下楼了。

      走到楼下花坛旁,身后有人喊:“阿官!你他妈给我站住!”

      韩世君不出所料地追了上来。

      阿官坦然回身:“怎么……”

      韩世君没停步,走近推了阿官一把:“你他妈报复是不是!”

      阿官看他身后又有三四个同学跟上来,对韩世君说:“我报复?我报复什么?”

      “少装!”韩世君怒道,“拿开水烫我爸,故意的吧?”

      阿官嗤笑:“你倒是说说,我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因为……”韩世君要开口,看了下同学又住口。

      “怎么?自己也觉得下三滥?”阿官淡淡道,“我们的好同学韩世君使绊子,真是三岁小孩儿都不会用的把戏。”

      “我操!”韩世君抓住阿官衣领,挥手就是一拳。

      阿官倒在地上,被韩世君压在身下,动弹不得。两人纠缠,扭打在一起,几个同废物一样站着,还在商讨要不要拉架。

      阿官想让他们帮帮自己,但却咬紧牙关,没有求救。

      韩世君面目狰狞,像要杀了自己。他害怕,害怕地盯着韩世君,然后就又挨了一拳。

      “我让你看!我弄死你!”

      阿官的头偏到一旁,猛烈咳嗽两声,眼泪从眼角滑落。他颤抖着从背后拿出在矮房里找回的刀,对着自己插了下去。

      “啊!”阿官痛苦地惨叫。

      韩世君停了动作,身后同学突然大惊:“是刀!韩世君你怎么会带刀!”

      韩世君直起身,看到阿官身上的血惊骇,赶忙起身:“你……你……”

      “你既然真想杀人……”阿官有气无力道。

      “我没有!”韩世君失措,对同学道,“那刀……那刀不是我的,我没有要杀他……”

      “难道是他要杀自己?”同学满脸不可置信,赶紧上前扶阿官。

      阿官站起后,忽然拿起刀,甩开同学的手,向教学楼后跑去。

      “他要干嘛?”韩世君慌乱道。

      “他……他不会是要自杀吧!”一个同学颤声道。

      韩世君听完就追了出去。

      “阿官,阿官……”他喊,阿官不停,捂着腰防着血滴在地上。

      秦勒奈走过储物楼看到的就是这副场景。

      他今天已经去摆摊,为了倪小小的狗命继续奋斗。除了挣钱,他也在打听煤油灯的下落。

      得知一位阿姨家里有,他便撇了摊儿跟人去取。回来路上经过一高,他念着某人,就拐了进来。

      而某人满衣血色,让他心一沉。

      “阿官!阿官!”秦勒奈看到对面的韩世君,感觉不对劲。

      储物楼……器材室!

      秦勒奈踹开器材室的门时,阿官正跪在地上,高举一把刀,刺进官不黑身体。

      虽然这不是秦勒奈最担心的一幕,但也足以让他失色:“你在干嘛!”

      阿官满脸是血,他没想到秦勒奈会来,迷茫了一瞬开始惨叫。

      与其说是惨叫,更像是哀鸣。

      韩世君到了器材室,睁大眼张着嘴说不出一句话,他已经被吓傻了。阿官顺着地将刀滑到他脚边,而后,倪小小就带着家长们赶了过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倪小小惊道。

      她拨开人群走进器材室,把阿官扶起来:“阿官你……”

      阿官衣服上全是血,她掀起衣服,还没开口,围着人已经惊呼。

      刀伤还在渗血,可怖地扒在右腰。

      阿官一声不吭,毫无活力。倪小小扶着他,他不偏不倚,也没有哭。

      秦勒奈的眼像被针扎了一样疼,他拉过阿官,颤声道:“你是不是傻啊?你不疼吗?我们去医院……”

      “我不去。”阿官看着韩世君,“我的小狗被人杀了。”

      韩世君还在愣神,人里有个女生指着他开口:“有刀……他身上全是血……”

      议论的声音越来越多,清晰而致命。

      “虐待动物啊……”

      “现在小孩也太坏了,连同学也不放过,是他把同学绊倒的!”

      “两日游那次也是他,我看到了。”

      “人渣!校园暴力!虐待动物!”

      “人渣!人渣!”

      ……

      沉默是大多数,但正义不会缺席。

      天网恢恢报应不爽,阿官看着这么多人为他发声,心里其实没什么起伏。

      复仇是种逼迫,阿官只觉得累。

      人群中,一个高大的男子走到韩世君面前,沉着脸给了他一巴掌。

      一个响亮的、愤怒的、耻辱的巴掌。

      “爸……”韩世君捂着脸,眼神中是伤痛和难以置信。

      好像自己并没做错什么。

      人在不愿接受自己被命运即下的审判时,就是这种眼神。阿官时常有,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才要受这样的磨难。

      如果,如果是幸福美满的后半生,他也能化伤痛为力量。

      可笑他或许连二十岁也走不到。

      “回家!”韩父吼道。

      闹剧结束了,阿官一瘸一拐地回去抱官不黑,然后精疲力尽往外走。

      他不曾哭。

      秦勒奈带阿官去了医院,医生说伤得不重,不必住院。可阿官面目惨白,一副死人模样。

      秦勒奈大概猜出,阿官为什么这么做。只是这样的阿官,他感到陌生。

      “刀口……是你自己……”秦勒奈蹲着,仰视阿官。

      “我又算计别人了,你讨厌吗?”

      “不要伤害自己,我和你说过的……”秦勒奈心痛,“你怎么不听话了……”

      “我心情不好。”

      “……因为我?”秦勒奈低头,他其实问不出口。

      阿官没任何表情,他坐在床上看向门外,像是也在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什么呢?

      因为阿官好痛苦。阿官喜欢的人胆小,不接受自己。阿官的大学梦,根本不可能实现。

      没人在乎阿官,阿官什么都没有。

      阿官把血滴在官不黑伤口,官不黑动了动耳朵。他摸了摸它,就哭了出来。

      泪落在秦勒奈手背,冰凉凉。他听着细碎的伤痛,整颗心皱在一起。

      但他什么都不能做。

      他不能放纵也不能心软,若是现在心软,往后的日子该怎么熬?

      他怕有天阿官变得虚弱,像花儿一样凋零,自己会痛苦。更怕阿官日日感受衰败,却无法挣脱与自己分别的宿命。

      他会痛苦,秦勒奈多在意的人啊,他怎么能痛苦地离开?

      秦勒奈感受阿官的颤抖,听到他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的小狗……我是个坏人……你恨我吧……但不要…不要离开我……”

      秦勒奈麻木地看着他:小狗会陪着你的,阿官。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我们是一定会分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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