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到底能不能谈恋爱》春井的

1、蛇女 1

　　“哎，你们说，这世上真的有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吗？”
　　“这可说不好。”
　　“我觉得有吧……你们看咱们家大小姐，不是我说，你们见过她吗？”
　　一片“没有”之声。
　　“这正常吗？虽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但是这也忒邪乎了。”
　　“听说，大小姐把她原先的婢女，就是那个叫铃铛的，给活掐死了。”
　　“哎呦你可别这么说。”一个小丫头不住地搓着自己的胳膊，“这……这怪吓人的，我今儿还得给大小姐送饭去呢。”
　　“这你怕什么？”一个小厮笑嘻嘻地说，“反正你又见不着她的面儿，你还怕她隔空掐死你啊。”
　　一片嘻笑声中，小丫头还是有些怕，不服气道，“你们站着说话不腰疼，一个个说得轻巧，要不你们哪个替我去？”
　　“我倒是想呢，但谁让夫人吩咐不让外男进西院儿啊。”
　　“你们……”
　　“你们这群小崽子，皮痒了是不是？！”
　　这一句话，把刚才凑在一起闲聊天的丫头小厮都哄跑了，当家主管的婆子瞪着眼睛，嘴里念念叨叨用家乡方言骂了几句难听的，转身走开了。
　　她身形健硕，这转身一走，露出来被身形遮掩住的一座小阁楼来。
　　临川地势低，周围环山绕水，一呼一吸之间空气湿得过分，到了夏季，三天两头蒙着雨。眼看着西边就又来了几朵暗云，那座小阁楼矗立在原地，不一会儿就让乌云给追上，包裹得严严实实。
　　没一会儿雨就下来了，临川的雨似牛毛如细丝，一开始还觉得雨丝绵绵凉意冒，时间长了，就只有此恨绵绵无绝期了。
　　临川城里数一数二的富商李儒东就是踩着这一天的雨进了沉客斋的门的。
　　“又下雨了，”后面跟着撑伞的小厮嘟嘟囔囔，“这天儿可真是没法要了，女娲娘娘补天把临川给落下了吧？”
　　“要是落下了，可就不是这样了。”
　　原本空无一人的厅堂里突然传来这么一声，李儒东赶紧打起精神，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从屏风内侧走了出来。
　　明梧身上穿着白麻衣衬，袖子挽到胳膊肘，手上抱着一箩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干巴巴得蜷成一团。一条黑裤子上还有些许泥点儿。要不是长得标志，这一身活像是走南闯北靠卖艺为生的邋遢汉子。
　　“李大掌柜来了啊。”明梧把手里的箩筐一放，一边放袖子一边说，“您随便坐。”
　　“不不不，”李儒东赶紧开口，“劳烦您，您是……沉客斋主人吗？”
　　“哦，我不是，”明梧说，“我师兄今天出门儿去了，估计要下午才能回来，您有什么事儿跟我说也一样。”
　　李儒东这几天身心俱疲，听了这话之后上前一步，开口道：“大师，我、我家里遭难了！”
　　明梧端详了一下李儒东的脸：“看您气色虽然差了点儿，但应该不至于到遭难的地步，这是怎么了？”
　　“不是我，是我那女儿！”
　　“本来我家婷儿是温柔娴静的性子，但谁知道，上个月跟她娘出了趟门，买了些东西回来，从那以后就性情大变，跟换了个人一样！”
　　明梧开口：“买东西？什么东西？”
　　“她们娘儿俩就是出去逛逛，买回来的也就是些、就是些女儿家喜欢的，什么丝线脂粉之类的，具体有什么，我、我也说不清。”
　　能看得出来，李儒东是极为疼爱这个女儿，眉眼间的焦急几乎要冒出火星子来。
　　“那她怎么像换了个人？”
　　“我记得那天正好是六月十五……”

　　李府西院。
　　“啊——！”
　　原本安静的李府被这声刺耳的尖叫声惊动了，李儒东和夫人匆匆忙忙从房里出来，往声音的出处赶，整个西院一下子就围满了人，但是所有人都只是在院口围着，没一个人敢进去半步。
　　等李儒东赶到的时候，看到了让他终生难忘的一幕。
　　原本文婧姝雅的李家小姐现如今只穿着一身里衣，披头散发地骑坐在她贴身侍女铃铛身上，两只手死死地掐着铃铛的脖子，甚至还在不停地继续施力。铃铛两眼已经翻白，眼看就要断气了。
　　“都愣着干什么！”李儒东喝道，“还不快拦住小姐！”
　　几个下人这才敢上前，七手八脚地去拉突然发疯的大小姐，但是那明明纤弱的肢体，此时此刻却像是铁铸的一般，几个小厮上手都拉不动。
　　没办法，李儒东和夫人亲自上手，连哄带劝，这才让失了智的李婷儿松开手。
　　纤弱的女儿僵硬地窝在自己的臂弯里，李儒东惊魂未定地看了她一眼，吓得凉了半边身子。
　　李婷儿发丝凌乱，几乎是盖住了整张脸，只露出来一只右眼，那只眼睛里全是诡异的黑色，正死死地盯着李儒东。
　　“婷、婷儿……？”
　　李儒东话音未落，那只全黑色的瞳仁正中闪过一丝鲜艳的红，下一瞬，李儒东就被人狠狠推开了。

　　“当时可把我给吓坏了。”
　　现在李儒东再说起来还是满头的冷汗：“要不是宵安眼疾手快把我推开了，我怕是要让婷儿……不对，那不是婷儿，那就是个妖怪！我就让那妖怪给咬死了！”
　　“然后呢？”明梧接着问，“令爱接下来还有什么袭击他人的举动吗？”
　　“我跟夫人不敢让婷儿再接触旁人，就把她关在西院里了，”李儒东脸上全是心疼和焦急，“大师，婷儿这到底是怎么了，我们求遍了名医方士，都不管用，您是我李某人最后的希望了。”
　　说着，李儒东从怀里掏出几张银票来：“要是大师肯伸出援手，酬劳方面我李某人绝对不说二话，这是定金，您看看这些够不够。”
　　厚厚的一沓，最起码是大几百两。
　　明梧顿时心花怒放了一瞬，表面上不动声色，一边笑着说“李掌柜真是太客气了”一边伸手把那一沓银票攥进了手里。
　　“听您的这番描述，令爱身上确实是沾了不干净的东西，”明梧看着李儒东脸色剧变，又接着赶紧安抚，“但是您放心，有我，跟我的两位师兄在，多厉害的妖魔鬼怪，都不会轻易得逞，令爱一定是能痊愈如初的。来来来，拿着这个。”
　　李儒东看着自己手里那两块儿黑黢黢干巴巴的东西：“这是……”
　　“这叫紫蛛皮，”明梧说，“有安神静气之效，一枚可值百金。你就先拿着，就当是我沉客斋送的。”
　　“这……多谢，多谢大师了！多谢大师了！”
　　人人都说沉客斋主人脾气怪异，来人大多都会吃闭门羹，李儒东提心吊胆的来，得了明梧的承诺，这才觉得一直提着的心才稍微松快了些，千恩万谢地走了。
　　“您慢走！”看着李儒东的车马影子，明梧美滋滋地坐在正堂里，唰啦唰啦地数手里的银票。
　　“一、二、三、四、五……天爷啊，七百两！”
　　正这时候，雨帘里又走进来两个人。
　　走在前头的正是这沉客斋主人，名为客枝。他名字孱弱，人长得也孱弱，身量纤长，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肉。蛋青色的衣裳衬得他更苍白了些，一双瞳仁黑沉沉的，嘴唇都没多少多余的血色，现在正很是不愉快地抿着。
　　他撑着把伞，面沉似水地走进厅堂，手刚一放，那把伞就自己消失不见了。
　　明梧财迷得厉害，让这七百两砸得眼冒金星，见客枝进来了，捧着钱就迎了上去：“师兄，刚才……”
　　“明梧。”一直跟在客枝身后的明尘突然开口，“你来看这紫蛛皮，这是怎么回事儿？”
　　明梧让亲哥这一打岔，眨眼之间，客枝就绕过了屏风，消失不见了。
　　“哎，师兄，我这儿……”
　　“站住。”明尘皱着眉头，“财迷心窍，看不出来师兄脸色不好。”
　　明梧往明尘身边走了两步，低声问：“还没找到吗？”
　　明尘点点头，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他低头扒拉了两下紫蛛皮，说：“你都是几百岁的人了，能不能有点儿眼色。今天来人，你应了？”
　　“应了。”明梧看了看手里的银票，“是富商李家，他家女儿被精怪附身了。”
　　“看师兄这个样子，估计是不会去的。”
　　他们两兄弟长相极为相近，只是明尘肤色更结实些，明梧在他面前，一直都像是不经事的瓷娃娃。明尘忍了忍，还是没忍住：“下回你别这么见钱眼开，沉客斋究竟是怎么回事你又不是不知道，这……”
　　“知道了，”明梧蔫儿声蔫儿气的，“我就是没想到这次还没找到。哥，这次怎么回事，前两次都很容易的，为什么这一次就……”
　　“谁知道呢。”明尘看着明梧手里厚厚一沓，“这个，你打算怎么办？”
　　“师兄不去，我自己走一趟呗。”明梧一耸肩，“临川一直很安稳，没什么大动静，我自己应该没问题。”
　　“去历练历练也好，”明尘拍了一下弟弟的肩膀，“行，做饭去吧。”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