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顾经年》苏打兮兮

44、犯贱

　　也许是梁顾的警告起了作用，贺楠再见叶宁的时候，果然礼貌了许多。

　　贺楠表现得安分守己，梁顾也就给足了面子，各种场合都带着他，见了人就隆重介绍。众人一看是贺氏集团来的少爷，纷纷点头哈腰地巴结奉承，让贺楠很是受用。

　　贺楠不是没脑子，他打着实习的名号跑过来，总得学点东西，不然回去见了贺启江不好交差。他也喜欢跟着梁顾屁股后边转悠，当年他初见梁顾就芳心暗许，可是不管他怎么暗示梁顾都没反应，梁顾离开的时候他还没忍住偷偷哭了一鼻子。梁大哥就是他可望不可及的白月光，现在白月光就在身边，却天天只顾着和别人秀恩爱撒狗粮，这让他怎么受得了，他嫉妒得咬牙切齿，简直恨透了叶宁这个眼中钉。

　　他自己不好过，也不想让别人舒服。相安无事了几日，他那点小心机憋不住，又蠢蠢欲动了。

　　“叶助理，麻烦你帮我看看，这个表格要怎么填？”贺楠拿了一份文件，做谦虚状，请叶宁指点。

　　叶宁耐心地给他讲了半天，贺楠点头表示听懂了，“谢谢你叶助理。”

　　“不客气。”

　　贺楠看到叶宁手机上拴着的小鱼挂链，没话找话地套近乎，“手机链蛮好看的。”

　　“是吗？”

　　贺楠拽出一个拗口的地名，“看着像是xx岛上的工艺品，只有那个地方才有。”他问：“你什么时候去的？”

　　“我没去过。”叶宁淡淡一笑，“是梁顾送我的。”

　　虽然不贵重，却看得出是个用心的礼物，贺楠心里酸溜溜的，他假装无意地问道：“那个岛可好玩儿了，梁总为什么不带你去呢？”

　　“我有重要的工作，不像其他人那么闲。”叶宁答。

　　贺楠撇嘴冷笑，“有多重要，比梁总还重要？”

　　“没办法，梁总信任我，有我在，他放心。”叶宁笑笑。

　　“叶助理，你这么厉害，要不要换个工作。我叔叔那里有的是好职位，怎么样，感不感兴趣？”贺楠挑挑眉毛。

　　“虽然我读书不多，阅历也浅，但一直相信，靠自己才是真本事，多谢贺少抬爱了。”叶宁微笑着看着他。

　　“……”贺楠被噎得说不出话，他听出来了，叶宁这是讽刺他老把“我叔叔”挂在嘴边。他本意是想挤兑叶宁，没想到几个回合下来一点便宜也没占到，句句都被怼了回来。

　　贺楠不肯承认自己是自讨没趣，憋了一肚子火，在心里悄悄问候了叶宁的八辈祖宗。

　　***

　　贺楠那点心思逃不过叶宁的眼睛，他知道，贺楠这是改变了策略，表面乖巧，暗中使坏，当着梁顾不敢造次，就话里话外地恶心他，像个不咬人膈应人的癞蛤蟆。

　　叶宁并没有把贺楠放在眼里，那孩子要逞强，就陪他斗斗嘴，只要贺楠不影响他的计划，他也完全可以把他当空气——跟争风吃醋相比，他显然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现在真正担心的，是留给他的时间和机会，都已经不多了，夜长梦多，迟则生变，很多事情，他都要抓紧了。

　　只是叶宁没有想到，他实在是低估了贺楠，这个梁顾口中不谙世事的“小崽子”，会源源不断地给他惹来麻烦。

　　***

　　某天下午，趁梁顾有事不在公司，贺楠逮住叶宁工作的间隙，鬼鬼祟祟地向他招手，“叶助理，麻烦来我办公室一趟。”

　　叶宁一进门，贺楠就热情地把他拉过去按在椅子上，“来来来，请坐。”

　　“什么事？”叶宁不明所以。

　　“我这段时间不是跟着东哥混吗，你猜，我在他那儿发现了什么？”贺楠神秘一笑，从身后拿出一叠纸，甩在叶宁面前的桌上。

　　叶宁低头看着那些文件，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轻轻翻开封面，缓缓浏览，那些文字，一行一行，刺痛了他的眼睛。

　　那是他的生平，他的过往，他读过的学校，他打过工的小店，他出现的地方，他留下的痕迹……

　　叶宁慢慢地翻着那些纸页，眉头渐渐皱到一起。

　　他知道梁顾并非纯良之辈，也明白谨慎小心是人之常情，可是当这样的一份调查记录摆在他面前，他还是打心眼儿里觉得难受，就好像有人非要耳提面命地告诉他，他原以为的信任，是如此自欺欺人，不堪一击……

　　“叶助理，这些你以前没看过吗？”贺楠如愿以偿地看着叶宁神情的变化，脸上轻蔑的微笑再也掩饰不住，“这我可有点搞不懂了，你说，梁总把你查得这么仔细，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你们在这里啊！我正找你呢叶宁。”梁顾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他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贺楠始料未及，脸色一变，马上伸手要抽回文件。

　　叶宁“啪”地一掌拍在桌上，按住了那些纸。

　　“放开。”贺楠慌乱地加重了力道，小声儿威吓叶宁。叶宁冷冷地瞪视贺楠，毫不退让。

　　梁顾走上前来，看到僵持的两个人，“你们在干什么？”

　　来不及了，贺楠立刻松开了手，紧张地叫道：“梁总。”

　　梁顾察觉到气氛不对，他低头，目光扫到了那份文件。他心里咯噔一声，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安静几秒，他看向贺楠，“你怎么拿到的？”

　　“我……我在东哥那边整理文件，就，就……”贺楠结结巴巴地说。

　　梁顾打断他，目光里带着严厉的警告意味，“你先出去。”

　　“梁总，我……”贺楠想要辩解。

　　“出去！”梁顾喝道。

　　贺楠委屈地瞪了叶宁一眼，心有不甘地摔门而去。

　　***

　　屋子里的空气像是凝结了，安静了很久很久。

　　“你查我。”叶宁开口了，不是疑问，是平淡的陈述语气。

　　梁顾深吸一口气，“对不起。”他解释，“不过那是在最初的时候。”他又赶紧补充道：“我不是怀疑你，我是信不过萧梓程。”

　　“那这又是什么？”叶宁举起一张纸，看着梁顾。

　　那是一份鉴定报告，是何音和叶宁的DNA鉴定书，大大的红色印章，显示“确认无亲缘关系”。

　　梁顾尴尬地咳了一声。

　　“这个怎么解释？”叶宁抖了抖那纸，丝毫不给梁顾留情面，“你还在寻找小景对吗？”

　　见梁顾沉默，叶宁冷哼一声，“你觉得我是小景，还是说，你希望我是小景？”

　　梁顾无言以对，脸皮火辣辣地疼。

　　“我猜，你不止鉴定过我，你之前的历任情人，怕是也被鉴定过吧。”叶宁的语气故作轻松，像在开玩笑。

　　梁顾抹了下脸，有种底裤都被扒光了的感觉。

　　那个玩笑并没有让叶宁觉得好受，“真荒谬，我还以为……”他说不下去，好半天，他苦笑，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我差点就相信你了……”

　　“不是这样的，叶宁，不是。”叶宁受伤的表情让梁顾心如刀绞，“我没有把你当成谁，你就是你。”

　　“你知道，在遇到你之前，我苦苦熬了十几年。我总是忍不住想，小景他，会不会还活着……”梁顾略微有些激动地解释，“这个念头每天都在我脑子里，我没办法控制，我就像魔怔了一样。”他一下子想起郁清秋说过的话，赶紧急切地解释：“哦对，我有病，那个郁清秋说了，他说我有病……”

　　他又急又慌，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那回忆太惨痛，他只能说到这个份上了。半晌，他道歉，“叶宁，我做错了，我伤你心了，对不起。”

　　叶宁头低得很深，垂着眼，并不看梁顾。

　　梁顾看不清叶宁的表情，叶宁越沉默，他就越怕。

　　“别生气，我们谈谈好不好？”他拉起叶宁的手，想要哄他。

　　叶宁没有反应，很久，他慢慢站起来，他的手还在梁顾手里，他挣了一下，没挣开。

　　“放开吧。”他平静地说道。

　　梁顾犹豫一下，还是松了手，“你去哪儿？”

　　叶宁一声不吭。

　　“叶宁你回答我！”梁顾急了，抬高了声音。

　　他什么也没有等到，门在叶宁身后关上了，轻微的一声“咔哒”，震得梁顾耳朵里嗡嗡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