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柿柿如意》夏昭昭

1、欺负

　　暮色从四面八方涌来，包围了整个校园。

　　列队的路灯一盏盏亮起，如同独眼巨人般百无聊赖的伫立着。

　　黎霄迈着轻快的步伐，逃也似的出了办公室，回头望了望那间矮小明亮的办公室，比了个V的手势。

　　上周高三开学，他瞒着父母转到了新校区，不幸的是，事情很快败露了。

　　班主任这次找他，就是希望劝他回老校区，那里离他家近，父母好照应。

　　他已经高三了，换环境也可能会导致学习成绩下滑。

　　他顺着明明暗暗的柏油路，跑到了顾哲明身边，顺手将自己的书包从他肩膀上取了下来。

　　他和顾哲明是高一认识的，一见如故，经常约着一起打游戏，渐渐就胜似亲兄弟了。

　　顾哲明家距离新校区比较近，新校区开学时，他就很犹豫要不要提交转校报名表。他跟黎霄同桌久了，倒有点舍不得跟他分开了，当然，舍不得的还有黎霄妈妈周末做的各种美味。

　　黎霄倒是怂恿他一起转校，他们就这样来到了这里。

　　“草！你怎么去这么久？我都快饿死了，今天你要请我好好吃一顿。”顾哲明说完就拉着黎霄向校门外走去。

　　“今天怕是不行，我还有重要的事要做。”黎霄从顾哲明手中抽出手臂，眼眸深邃而迷离，仿佛被一层淡淡的愁云笼罩，让人不禁想要探寻他内心的秘密。

　　“什么事？不会看上哪个妹子了吧？去约会吗？”顾哲明故作惊讶的说道，上周他已经替黎霄转达过七八封情书了，如果黎霄真的谈恋爱一点都不稀奇。

　　“脑子清醒点！我们可是高三，谁要浪费时间谈恋爱，打游戏的时间都不够用。”黎霄不屑的说道。

　　“这可是你说的，打脸的时候可别嫌疼。那你要去干嘛？竟然比请我吃饭还重要。”顾哲明撇撇嘴说。

　　“上周在宿舍天天失眠，周末又被我妈锁在家里审问，没空找房子。今天必须要解决住宿问题，我再也没法忍受宿舍那群人的呼噜声了。”黎霄烦躁的说着，不时看一眼手机。

　　“这好解决，去我们家住呗！我们一家都欢迎！”顾哲明说着右手搭上了黎霄的肩。

　　“不去！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妹妹的心思，我可不敢见她。”黎霄说完就将顾哲明的手拿了下来，快步向校门口走去。

　　顾哲明的妹妹顾晓灵对黎霄一见钟情，只要见到他就开始猛追，黎霄从一开始就打消了去顾哲明家蹭住的可能性。

　　谈恋爱太麻烦，他现在只想好好学习，逃离这座城市。

　　“等等......”

　　还没等顾哲明的话说完，他们就听到了一阵打斗声。

　　不远处的草丛里，几个穿着五高校服的男生正在蹲在地上，狠揍一个小孩。虽然这个小孩也穿着五高的校服，看身量却不像是五高的学生，反而像是旁边小学偷溜过来的。

　　那小孩穿着宽大的校服，捂着头，看不清模样，被打时既不求饶也不喊叫，就仿若挨打的那个人不是他。那几个高大的男生，看到他无动于衷更加气恼起来，脚下和手中的力道都不自觉加重了。

　　“呵！欺负一个小孩算什么本事，有本事跟小爷过过招。”顾哲明说完就想出手，对于这种锄强扶弱的好事，他一向很热衷。

　　却不成想，他的衣领被人拉住了。他气愤的回过头，发现拉他的人正是黎霄。

　　黎霄冲着他摇了摇头，拉着他离开了打斗现场。在他们身后，响起了一阵嘲笑声。

　　“为什么不让我揍那几个小子？你怎么忍心看他们欺负那小孩？”顾哲明回头对那几个人比了个中指，愤愤的任由黎霄拉着走了。

　　“刚转来，别惹事。”黎霄淡淡的说着，手上的力道却不减，拖着顾哲明出了校门。

　　顾哲明垂头丧气的站在校门前，不时回头，想看看那个小孩怎么样了，却什么都没有看到，只感觉到在黑暗里有一双幽深的眼睛在盯着他们。那双眼睛让他觉得莫名熟悉，也莫名恐惧。

　　黎霄站在一盏路灯下，靠着花坛刷手机，碎发遮挡下的桃花眼深邃不羁，仿佛能吞噬一切，又似乎蕴含着无尽的星辰，闪烁着迷人的光芒。

　　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他的眼睛忽的亮了起来，嘴角也微微上样，像是做好了某种决定，他将手机放进了口袋，朝着学校对面的小巷走去。

　　“真的不去我家？”顾哲明明知道黎霄的决定很难更改，还是问道。

　　黎霄没有回头，冲着顾哲明摆了摆手，毫不迟疑的走进了昏暗的小巷里。

　　顾哲明的家在学校的西边，过两个红绿灯路口就到了。他叹了口气，背着书包向西走去，路灯将他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黎霄刚刚在手机上看到了一个合适的房子，就在校门口对面的小巷子里。

　　他妈妈坚决反对他转校，也知道他不可能忍受学校宿舍嘈杂的环境，为了逼他转回去生活费都下降了。所以他如果想要出去租房，就只能勉强租个差点的，或者与他人合租。

　　这十七年来，他衣来伸手饭来张口，连洗衣机都不会用，更别谈各种琐碎的家务了。如果真要自己租房，他怕不是要雇个定期保洁。只是他还有些洁癖，陌生人清理的东西他会觉得不放心。

　　唉，这些都是妄想，他现在既没有租一套合适房子的钱，也没请保洁的钱。为此他懊恼了好几天，直到刚刚他看到了一个房间，是一间阁楼，看照片是近几年重新装修过。

　　最主要的是他的卖点：安静、免费定期打扫。

　　只有这两点是他真正看重的，还有就是房租很便宜，这样他就不必省吃俭用了。

　　黎霄走到了房子所在的地点，只看到了一堵墙。

　　他疑惑自己到底要看的是哪里的房子，难道是藏在墙里的奇异空间？他在墙边摸索了许久，也没有发现什么开关。

　　正在他疑惑时，他又听到了打斗声。

　　一路走来，他都没有碰到什么人，正在他想找人问路时，碰巧就来了。

　　顺着声音的方向，他拐进了旁边的另一条死胡同，又看到了那个穿着宽大校服的小孩，还是以同样的姿势抱头蜷缩着，几个地痞模样的人正围着他殴打。

　　他还是一动不动，既不叫喊，也不求饶，似乎已经被打死了，又像是在极力忍耐着身上的痛苦，只是不想表露出来。

　　“柿园巷9号楼在哪？”黎霄像是没有看到面前的暴行，自顾自的问道。

　　一个黄毛小伙子看到黎霄走过来，先是警惕的望了望他，看到他无意插手，真的只是问路，就不耐烦的丢给了他一个‘滚’字。

　　“柿园巷9号楼在哪？”黎霄似乎极有耐心，又问了一遍。

　　“劳资让你滚，没听见吗？再问连你一起打！”黄毛又重重踢了下脚下的人，转头对黎霄恶狠狠的吼道。

　　“是吗？我倒是想要见识下。”黎霄说完脱下了校服，将它和书包一起放在了墙角。

　　他今天在办公室答应‘光头’不在学校惹事，否者就会被遣送回老校，也就没有理会学校的那场霸凌。这次，既然又让他遇见了，那些人还想打他，还手总不算惹事吧？

　　那些地痞早就觉得打脚下人甚是无聊，他们需要挨打对象求饶，痛哭流涕，而不想要只踢一截木头，他们转而向着黎霄而来。

　　他们对付小孩时只是赤手空拳，面对180的黎霄纷纷拿起了墙角的棍子和铁棒，黎霄给予的威压完全不像是一个高中生，反而像是有战斗经验的成年人。

　　他们的直觉很准，黎霄从小就被当作赵家拳的接班人来培养，他虽然五谷不分，手上的功夫却不弱，小小年纪就已经快要出师了。

　　不多时，黎霄已经撂倒了一片，那些棍子和铁棒并未伤他分毫。

　　那些人挣扎着起身，想要再次围攻时，不远处响起了踢踏的脚步声。

　　金色的火焰在暗处明明灭灭，一个平头青年的从角落走了出来，走到了黄毛地痞身边，按住了他想要再次出手的手。

　　“今天这小子有贵人相助，别不知轻重。”

　　说完，平头青年带着人走了，将小巷让给了黎霄和趴在地上的小孩。

　　“还能起来吗？问一下，你知道柿园巷9号楼在哪吗？”黎霄瞥了一眼地上的人，淡淡的问道。

　　他不像是顾哲明，没有锄强扶弱的癖好，也不喜欢参与别人的恩怨，只是今天这事情太巧了，刚好让他遇到两次这小孩被欺负。

　　“可以，今天多谢了。柿园巷9号楼在旁边巷子里，我带你去吧？”小孩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去捡散落在地上的书包和书。

　　他抬起头来看了眼黎霄，圆圆的脸上虽然遍布青紫的伤痕，却尽显稚气，眼神清澈明亮，像是山间的清泉，透着一股灵动与纯真。

　　黎霄跟着一瘸一拐的小孩，来到了柿园巷9号楼。

　　“这就是9号楼，你如果没有门禁卡可以按门牌号码，让房主给你开门。”小孩说完就刷卡进了一单元。

　　黎霄想了想租房信息，跟着小孩进了一单元。

　　小孩一直爬到6楼，黎霄则一直跟在他的身后。

　　直到601的房门前，小孩在拿出钥匙前，抬起清亮的眸子狐疑的看着黎霄。

　　“小朋友，你家招租是吧？我正巧是来租房子的。”黎霄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