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P.遗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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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生日过得不算愉快，江向晚在吃过饭不久后就往机场赶。夏有仪留在家里，被江停云拽着聊天，章姨和黄叔都也各回各家。
江凛在楼上呆着。电脑连上MP3，传输歌曲数据，另一个页面开着云音乐播了歌。
歌名叫《冬日降临》，封面是融光雪地。
几个星期前，江凛在首页推荐的每日30首里偶然发现的这首歌。这首歌的作者叫Penguin，声线和那个人也很像，但比那个人更为低哑。
私心作祟，江凛给这位歌手点了关注。
“Send a warm sun with white snow.”
（暖阳赠白雪）
“White snow covers the entire world.”
（整个世界粉妆玉砌）
“I'm waiting for you to melt.”
（我在等你融化）
台灯照亮了整个书桌，江凛趴在上面，照着皱皱巴巴的乐谱，在旁边新的五线谱上修补。大多数手写音符被水晕开，导致辨认得十分艰难，进度很慢。
“江凛。”门外是夏有仪，她敲了两下门。
笔尖顿了顿，江凛把东西收进了桌底下的抽屉，然后走过去开门。
“妈。”
夏有仪站在门口，指了指屋内，微笑着说：“我和你聊聊？”
江凛侧开身子，好让夏有仪进去。屋里没开大灯，他关门的时候本想顺手打开，却听夏有仪说不想打开就算了吧，这样也挺有氛围的。
这房间没有格外布置小沙发，陈设很简洁。夏有仪好久没回来过，到处逛了圈，坐在了床角。
“今天你过生日，我也没准备什么像样的礼物。”
夏有仪把江凛扯到她旁边坐。江凛还没有习惯这样突如其来的亲近距离，不太自然道：“不用准备礼物。”
“每年你都说不要，今年好不容易提了，我这个当妈的一点表示都没有，还一年没几天着家，这不是显得我很失职？”
江凛眸子短暂地亮起星火，又很快灭去。他轻声说：“不会。”
夏有仪端详他，奇怪道：“明明是我儿子，怎么不爱表达呢？停云就遗传了我爱说话的性子。”
江凛只能沉默，听夏有仪又说：“虽然我是你妈，但儿子大了，我猜不到你心里在想什么，能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人吗？”
屋里太过安静，电脑缓缓播放着歌单作为背景音，抒情又苦闷。
“妈。”
江凛说：“我喜欢他。”
夏有仪对此并不意外，从江凛提出要找人的要求时，她就有所察觉，只是大家都在，她不好问出来。
没有听到母亲的回话，江凛有些忐忑。他咬了咬牙，沉声道：“我不知道什么是喜欢，以前也没有喜欢过别人。”
“您可能觉得这是青春期作祟。”
“我曾经也这么认为。”
江凛倒吸一口气，剖析自我：“我不知道那到底究竟算不算喜欢，这个我以后会自己去探求答案。”
“至少现在，我能肯定地告诉您。”
“我很想他。”不是一天，也不是一星期，是离别后的将近半年。
他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夏有仪怔了怔，随后看见江凛发红的眼。江凛的声音有些沙哑，语气很轻，像是某种奢求。
“妈妈，我很想找到他。”
夏有仪慢慢荡开一笑。她把手撑在两侧，整个人后仰，无奈地说：“江凛，很抱歉，我不能帮你找他。”
像是被泼了盆冷水，体温都降至极点。江凛动了动唇，什么都没有说。
“江向晚虽然古板，但他说得没错。”
夏有仪说：“我不能送你这个礼物，但我可以送你别的。”
江凛静静听着她说：“我想世界上任何一对夫妻突然知道孩子的性向与大众不同，都是难以接受的，包括我，江凛。”
“笑一笑吧孩子。”夏有仪两根手指挤在江凛的嘴角，往上拉，作出个一松手就碎的笑脸来，“我不能帮你找人，但我可以帮你争取一个机会。”
江凛抬头看她，不确定地颤了颤睫。
“你今天开始就已经成年了，我相信你有你自己的判断。如果你能靠自己找到他，不管多久，并且对方愿意和你在一起，那我就说服你爸爸，接受你们。”
夏有仪略带自豪：“好歹我和你爸总出差应酬，什么没听过没见过，对这方面还是略有耳闻。”
江凛欲言又止片刻才道：“谢谢您。”
夏有仪又无语又觉得好笑：“难怪盛尘宇每次都是跟我吐槽，说你有时候好像陌生人，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你张口闭口就是谢谢。”
江凛抿了抿唇。
“行了。”她努力止住大笑。
“我找你还有另一件事。”
江凛简短地发了个鼻音。夏有仪顺着他的额头抚上去。
“听黄叔和章姨说你晚上会失眠，听音乐听到很晚，芈老师也私下给我发过短信，说你最近状态不好，总是走神。”
“我给你请了个假，明天下午去看看医生。你先去试着和医生聊聊。”
江凛说：“好。”
夏有仪舒了口气，起身往外走：“早点睡吧，要是睡不着就躺会儿，别想太多。”
“晚安。”门轻轻合上。
江凛躺在床上，斜视窗外的景色，慢慢阖上眼。云音乐设置的定时关闭一到，室内只剩下均匀的呼吸，他难得睡了一晚好觉。
章姨和江停云应该是听了夏有仪的话，没有上来喊江凛吃饭。他醒来已经是上午十一点左右的事情了。
他洗漱完下楼。夏有仪正在沙发上躺着，啃着苹果看狗血剧，津津有味。章姨见江凛醒了，叫他先坐会儿，匆匆回到厨房煮面。生怕他吃不饱，章姨煮了碗云吞面，又煎了两个蛋。
江凛拿起筷子说：“谢谢章姨。”
章姨说：“下午去医院好好瞧瞧，老睡不着觉是大问题。”
“好。”
夏有仪看了眼时间：“吃饱了咱就去医院。”
“我也要去！”江停云在楼梯口探了半个身子。
夏有仪乐道：“你去干嘛？”
“我就是关心关心我哥。”
“不需要你关心，下午你给我老实去学校。”
江停云抗议无效，被赶回楼上写作业。夏有仪带着江凛开车上市人民医院。
“昨晚睡得好吗？”
“嗯。”
一问一答，沉默中到了医院。
江凛取完号，坐在心理科诊室门口排队。门口的提示牌亮起他的名字，广播叫他到3号门诊就诊。夏有仪想了想，不进去了，在诊室门口等他。
“叫江凛是吗？”
“是。”
医生对他进行简单的问诊，开了几个检查单子，叫他去缴费做题，得出来的结果是轻微抑郁状态，加上睡眠障碍。
夏有仪这回跟着进诊室，陪江凛一起听了医嘱。医生给他开了些临时药物，长期药物有一定的成瘾性，建议江凛再观察一星期，不行也只能长期服药了。
夏有仪连忙说好的好的，她让江凛先去药房排队。
医生看着江凛离去的背影，顿了又顿，还是又叫住夏有仪说了几句。
“刚刚问诊的时候就能看出来，这孩子特别不爱说话，回答也都很简短，能用一个字就不用两个字。他从小就这样吗？”
夏有仪滞了滞，心酸道：“对，我和他爸爸基本都不在他身边。”
医生语重心长地说：“我初步怀疑他有轻微的自闭倾向和一定的语言障碍，很多从小时候起缺少父母陪伴的孩子都会有这个问题。”
夏有仪有些落魄地走出了诊室。她打电话给芈沐霖又延长了两天假期，准备在家好好陪陪江凛。
江凛吃了几天药调理，情况略微好转去了学校，周日在医生复查后停药，没过几天失眠又变倍加厉地复发。医生给他替换成长期药物。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最近做题越来越迟钝，上课的知识点平常记起来犹为轻松，现在却要靠每天温故才能记住。
这种迟钝不止表现在学业上。江凛每晚都会抽时间去音乐教室试乐谱，然后修正，从一点点修，到停滞不前。
芈沐霖不止找他谈过一次，盛尘宇也总在他耳边叨叨让他放宽心，转移些注意力。医院去了一遍又一遍，药物换了一轮又一轮，从思维到情感，他有时候怀疑自己其实是一根木头，对别人的话作不出反应。
他在身边人的担忧与关切中崩溃。
直到后来的一天，江凛猛然发现，他的脑海里已经记不清方时韫的样子，日积月累的情绪在意识到这点时轰然引爆。
“江凛？江凛？！”盛尘宇被吓懵了，都没管还在上课这茬。
“你怎么哭了？！”全班顺着他的声音望过来。
江凛红着眼，空洞地看着桌面，血丝充斥眼白，眼泪顺着眼角不停地往下掉。卷子被他的泪水打湿，他好像隔开了这个世界，埋葬在压抑的情绪中无声嘶吼，求救。
刘红英见他这样，立马从讲台上下来查看情况，给芈沐霖打了电话。
黄叔把江凛接回了家，夏有仪推迟了工作赶回来，但江凛就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任谁来了都说没事，睡一觉就好了。
江凛独自坐在窗台，靠着那张校草榜上保存下来的糊照回想，与日月作伴，逼了自己好几天。
最后，他打开药物说明书，看见整整五行的副作用，有些出神。
他忘记了方时韫的样子，那他要靠什么才能找到他呢？
找得到吗？
夏有仪没敢去工作，所有的事物都尽量线上处理。等到她的儿子终于舍得开门出来，肿着眼，一副行尸走肉的样子。
跟她说的第一句话，却是：“妈，我不想治了。”
作者有话说第51章 P.遗忘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