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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此情难成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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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月潭只有白鹭和锦鲤,不知是何缘故,锦鲤总可化人,白鹭却甚少有之。
红玉记得幼时,每到十数年一次的那个特殊日子,自己总会特意在头一天睡上一整天,可次日却也还是会困倦的陷入睡梦沉入潭底。
每当她醒来后,以最快速度拼尽全力游到水面,藏在莲叶下偷看时,却都只能看见那些白鹭变为人后,向潭边一拜就离开的背影。
红玉想着,难道他们忘了自己喜欢的女子吗,他们走的都是那么果断,每一次落下的脚步都带着轻松与惬意,而那些姐姐们,却也都会在那之后无声无息的消失。
在除了那一天的其他日子里,红玉总是喜欢抬头张望,每次看到天空中的白鹭飞过,她都会痴迷的在水中转起圈,感叹这真是如梦般美丽的景色啊。
她还未化人呢,红玉的心里始终对变人有着执念,当没有白鹭的时候,她就看着水面梳头发的姐妹们发呆,她要什么时候才能化人呢!
红玉有些烦躁的翻身下沉,真是让鱼沉到潭底都还会烦恼的问题。
直到那一天再次见到那只白鹭,那可能是一切的开始,我们谁都猜不到结局,却在追求所爱时义无反顾。
红玉看到他站在潭边抬头吃星月果树的果子,洁白的羽毛,脖颈是优雅的弧度,日月潭的白鹭不吃鱼,或者说,他们从不知可以如此对待自己朝夕相处的伙伴。
红玉惊喜的呼唤他:“白璐,白璐!你刚从外面回来吗?”这只白鹭叫作白璐,虽说他们全都长得很像,名字也很像,可红玉总能认出这只白鹭,识得他的风轻云淡与临危不乱。
这只白鹭是特殊的,他经常会给他们讲一些外面世界的事,可每次都只有红玉与一小撮白鹭与鱼捧场,其他死气沉沉的白鹭与鱼都会表现的不屑与烦躁,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再讲了。
白璐停下动作,向这边看了过来,那一瞬,红玉感觉他笑了,眉眼间的羽毛微舒,眼中染上柔和的温度,她的心在那一瞬乱了,便低头胡乱在水中一个摇摆,企图摆脱这古怪的感觉。
白璐轻笑一声:“是红玉姑娘啊,对,我刚回来,红玉姑娘找我,有什么事吗?”
他这一句话说的慢悠悠的,闲适而自在,平和可亲的声音让红玉不再那么紧张,就是这只白鹭呢,与她一样的向往外界,经常飞出日月潭。
红玉兴奋的在潭中翻了个浪,浪花在头顶阳光的照射下亮晶晶的,她伸出双鳍摇动尾巴扒在潭边,鱼尾在水底不由自主的摆动。
稍加思考她带着紧张和希冀问道:“白璐,你以后还会出去吗?如果,如果你下次还要出去的话,可以带我一道吗?”
她生怕被这位有好感的朋友讨厌,每个字都反复斟酌,又怕自己浪费了他的时间,故而说的有些急切,导致这短短的一句话被说得支离破碎。
自己真是糟糕透了,红玉有些懊恼的低下头,白璐看着她,心中轻笑,真是一位好有意思的姑娘啊,他的心就像湖面漾起了涟漪,一圈一圈,难以平息。
红玉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向潭边站着的白璐,圆咕隆咚墨玉珠似的眼中带着将要慷慨赴死的坚毅与决绝,整条鱼都被染上一抹灵动的艳丽。
“可以吗?”她朗声道,这是难得的机会,错失了,也不知何时才能再和他说上话。
白璐看着她微微失神,于怔愣中点了点头,他定了定神,真诚地说:“姑娘若是想的话,待白璐吃些东西就可以出发的。”
他急忙又咬了一颗果子,却意外地被呛到了,是走神了?还是心乱了,谁也不知道,心神不宁间白璐用余光扫向红玉,那位姑娘似乎被他逗笑了,而后却又羞怯的低下头。
皆是未经世事,皆是通透明镜心。
红玉早在很久以前就摘了潭中的无言叶包成一只小桶,每天晚上她都会钻进去想着外面世界的样子。
每当白璐再次回来,第一个搭话的就是她了,她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从头顶飞过,羽毛被阳光染上温度,久而久之红玉产生了奇怪的想法,若是能埋头进去就好了,那一定是与冰冷潭水不同的感觉。
白鹭们都住在潭中岸上的树下,只有他是不同的,几乎不怎么回来,要不是星月果树上的果实是他们唯一的食物,红玉真的怀疑他就不会回来了,白璐是与众不同的,却与她如此相似。
白璐吃了些果子然后抬步走到岸边:“红玉姑娘。”红玉向他点头示意过后沉下水底用头顶起那只小桶游到潭边,跳起来又下沉,用巧劲将小桶压倒盛了些水将自己装了进去。
白璐低下头,红玉连忙将小桶上的草编的绳挂在他脖子上,四目相对,气氛有些异样,红玉低下头,白璐轻笑一声,像花的清香若有若无的消散在风里,而后,他展翅起飞。
红玉看着下面的一方天地,好小好小,原来她一直生活在这么小的地方啊,真难想象她这么耐不住寂寞的鱼是怎么在这里坚持生活下来的。
不过才走了半路她就已经不太想回去了,更何况是看了更多的白璐,红玉不由有些唏嘘。
今天是中元节,下方一众人放着荷灯与莲灯,河面上烛光璀璨照的黑夜也十分明亮,月影倒映在湖面上,又被河灯荡起的波纹乱的不分明,朦胧而柔和的美景中,有什么悄然发生着变化。
红玉眼都不眨的看着这一幕,如果自己是人的话该有多好啊!
日月潭的姐妹们少有变为人的,问其是如何化人,她们也都是羞红着脸说不出个所以然。
至于先前变为人的前辈,也都于相同的日子消失的无影无踪,而那一天,没有变为人的她们都会困倦进而陷入沉睡,冥冥之中仿佛有什么在操控着这一切。
此情此景,白璐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呢?红玉这样想着便好奇的抬起头,正看到白璐稳稳的扇着翅膀,眉眼间是遗憾与悲哀的神情。
她不忍的用鳍抚上他的脸,白璐感觉到这温柔的动作和有些冰凉的触感,便低下头来,冲她眨了眨眼,又歪头笑了笑,似是安慰她不必在意。
那一刻,红玉只觉得,自己胸中有什么快要压抑不住喷薄而出,整个人都要烧起来。
他于清冷的晚风中开了口:“红玉姑娘,此时天色已暮,我想就算我们下去了也不一定会被发现,姑娘可要下去看看他们在做什么?”
他的眼里,是即便按捺,也会在不经意间流露的激动与跃跃欲试,显得有些可爱。
下去吗?红玉努力的伸长脖子向下看,看下面人来人往的热闹。
真诱惑呀,她点点头,“嗯。”末了又加上一句“麻烦了。”
白璐稳稳的向下俯冲,停在不高不低的半空,直至寻到一处没有人的小巷才落下,小巷外几个孩童做着鬼脸嘴里“抓不到抓不到。”的喊着跑了过去。
红玉循声好奇的望去,就看见紧跟着他们过来的男孩故作凶恶的一边跑一边气喘吁吁的喊着:“你们跑不掉的!”
可下一刻脸上却绷不住似得绽开一个笑容,看上去他们是在玩什么敌对阵营的追逐游戏。
这就是人间啊,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刻静止,那些让人烦恼的不愿回想的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所有的不快的都只是阳光背后的一些小块阴影,在这广阔的人间就像投入大海的石子什么都不是了。
变不成人又能如何,她所向往的其实不过是这人界的繁华与自由。
他们走了出去,外面仿佛是新世界。
红玉小心的扒着小桶,伸长脖子朝外看,大街上的人们脸上都带着欢快的笑容,小孩们抱着手中难得的糕点零嘴皆是一副愉快的样子,老人们也在这一天被儿女搀扶着出门,春光满面的迈着步子。
丈夫牵着妻子的手逛街,妻子兴冲冲的走向一处摊子拿起一支簪子给他看,期间,两人的手也并不分开,丈夫无奈又宠溺的笑着伸手将她散落下来的发别于耳后,一举一动皆是温柔。
妻子抬头正撞上他饱含深情的眼神,于是,丈夫看到了妻子含情脉脉的眼中那万种的风情与爱恋。
红玉游到水桶另一边,不舍的看着他们,尾巴摇动,他们,是一对儿吗?就像白璐讲的那些从这里听来的故事,他们要结婚,要生孩子,要好的蜜里调油,最后白头偕老,生同寝死同穴。
白璐一直在走,红玉看着那两人渐渐变成两个小点,眼睛撑了这么久有些发酸,她眨了下眼,流出一滴泪,要幸福啊,红玉转过身恹恹的沉入桶底,用鱼鳍遮住眼睛,好羡慕啊。
白璐停下脚步语气有些急切:“红玉,你怎么了?”她怎么哭了?
是看到了什么,还是听到了什么,往常他都是一人来,今日带了个恋慕的女孩子,不免有些担心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他会护不住身边人,又觉脖间有热气打在羽毛上,弄得他痒痒的,心里不免有些乱,胡思乱想间他并未注意红玉方才的动作。
红玉听到白璐有些紧张的声音,才想起自己竟然忽略了他,便飞快浮出水面一时刹不住车,整张脸都扎进了白璐脖间的羽毛,虽是立刻就分开了,也不由在心里低呼一声,好软!又软又白!还毛绒绒的!心都要化了嗷嗷嗷!
白璐猛的站住,如果不是有羽毛遮挡的话,此时他红透的脸一定要暴露了,那个唇碰上了他的脸,好羞涩,好开心。
周边的人一直往来流动,不再动的白璐与红玉挡了一个大肚子商贾的路,他低下头想要看看自己到底是碰到了个什么东西,察觉危险白璐转头去看,这真是个不怎么美好的对视。
红玉兴致勃勃的想要扒出桶看,被白璐一翅膀按了回去,开始飞奔逃离这个尴尬的地方。
“鸟成精啦!还有一条鱼!”身后传来男人大声的惊呼。
白璐跑了几步后才猛然想起,他会飞啊,遂有些懊恼的展开翅膀,飞向天空。
身后穷追不舍的人们抬头望着他们议论纷纷,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居然看到这样的奇景,看来自己明天一定会走运。
红玉回到日月潭与白璐道别后,就飞速潜入水中休息了,次日却浮在了水面上,中途她短暂的睁眼见面前仍是她多年熟悉的地方,就嘴角带笑的翻身继续睡去,这个变成人的美梦真是让鱼幸福啊。
天亮的时候,她的身周游过来一众姐妹,好奇的绕着她转圈。
“欸?是红玉姐姐!”俏皮可爱的声音,是一只傻乎乎的墨色锦鲤。
“是红玉啊!哈哈,瞧她这睡相,小迷糊。”好玩,真好玩,金色锦鲤眼中闪着狡黠的光。
“居然是红玉,她居然化人了吗?”扒开众鱼围上前来的红白相间的锦鲤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
“小红玉,醒一醒,太阳都晒屁股啦。”细长的银色锦鲤饶有兴味的用尾巴扫过红玉的脸,分明是鱼的脸上居然眉眼温柔多情。
红玉被周遭嘈杂的声音吵得睁开眼,她用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等等,这是手吗?
“哈啊!我居然,我居然变成人了!我真的真的变成人了!”
红玉使劲捏了下自己的脸,好疼,那就说明她不是在做梦喽?还有脚,摆动了几下后她又飞快沉入水底,原来变为人还是可以在水下呼吸的,困扰了她多年的谜题解开了!
她一直不好意思问那些姐妹来着。
姐妹们绕着她转圈,看着红玉的惊奇模样,纷纷笑着学她做出诧异的样子,她们还从没见过她这副样子呢,最小的墨色小鱼叫出声来:“红玉姐姐,你没事吧?”
红玉吓得浑身一抖,她抬起手看着自己白皙粉嫩的指尖,以及指缝中透过的阳光,就算并拢手指,指间也还是有幸福温暖的橙色,“我没事。”这一声呢喃轻如云烟。
不仅没事,她都要幸福哭了好吗!
“红玉,你该去水宫了。”银色锦鲤如是说。
“水宫?”“傻姑娘,当然是你变为人后的家喽,玲儿她们变成人后都去了那里呢。”这傻姑娘一天除了吃就是睡,再不就是咬着水草编各种小玩意,怪不得连这都不知道。
金色锦鲤绕着她搞怪的抛了个媚眼,红玉好奇的的轻轻抓住她的鳍,这就是她的手过去的样子啊。
“松开,你你你!变成人了了不起啊!”
小姐妹们不舍的打闹着。
“以后要经常回来啊。”
“红玉,常回来玩啊。”
“是啊,可别忘了我们。”
“我不会忘了你们的。”
笑着道别后红玉红着眼睛向水下游去。
身后众鱼失笑,这傻姑娘,又不是回不来了,怎么还哭了呢,这么想着可她们也流了泪,或许她们都知道,她们之间已经有了看不见的鸿沟了。
很快到了水宫,从路人口中得知水宫中拔地而起的一间房子就是自己的,便一路向前而去,经过一座灵气构成的建筑物时,红玉发现里面正关着一名披头散发的女子。
她的手脚被钉在墙上,流窜的灵力从她体内穿过,血色浸透了她洁白的衣服,红玉放缓脚步,被她敏锐地察觉,对视的一瞬,她疯狂的大笑,又悔又悲的神情,笑声刺破长空,令人悲痛欲绝。
红玉快步离开了,这令人窒息的感觉,这位姑娘一定是有一段常人没有的悲惨往事吧,她自认没有能力救她,便更不忍多看。
不过分开几日,红玉就想白璐了,于是她偷跑出了水宫,远远就见到白璐盯着潭中,似乎是在发呆,红玉喜悦的叫到:“白璐!”
白璐缓步向她走来,渐渐加快速度直到扑扇起翅膀,声音中是压抑不住的兴奋:“红玉!”
等飞到红玉身边站定,他才发觉自己好像太过激动了,便不好意思的低下头,红玉见他如此心情没来由的有些愉悦。
“他们都说你变成了人,我还不信呢,今日一见,唉,昔日小红鲤变成了大美人,我都不敢认了。”白璐温柔的开口试图缓和气氛。
红玉本来想要解释自己这些日子为何不曾回来,却又不知该怎么同他说,此刻听到爱人的话便羞涩的低下了头,动了动唇更不知该说什么。
她初到水宫,万事都不熟悉,到处转了转就发现水宫几乎和人界一模一样,于是就忍不住到处走来走去,又去找了几位变成人的昔日好友,一时竟忽略了白璐和朋友们,真是罪过,他一直在这里等着吗?
白璐看着眼前人,红玉及腰长发被红缎带绑在腰间,随意而洒脱,还是那双灵动的目,清明的额,如月般的脸庞。
她从水中走出,鳞片变成的红纱衣不会沾水,依旧轻巧且随心意变动,来此之前便由无袖短衫变成了更为端庄的长袖。
她走上岸,白璐后退了下,却被她一脸柔情的揽入怀中,温热的脸颊贴在脖颈处的羽毛上,脖子被纤细而温软的手臂紧紧环住,时间于这一刻静止,一切尽在不言中。
两人静静的待了一会儿,红玉在他柔顺的毛发中蹭了蹭,低声呢语:“白璐,我,真的好喜欢你啊。”
少女的声音低了下去,饱含情愫,白璐闭上眼,用羽毛磨蹭着她的耳与细长的脖子,少女与白鹭如同这天地间最美的画卷。
“红玉,再过几日,我便要过成人礼了。”
“成人礼?”红玉听过这个词,却一直不懂这个词代表着什么。
“对,成人礼,我们白鹭一族都是这样的,到了某个时刻我们心里就会涌出一种感觉,那就是我马上就能化人了,前些日子我的心里突然有了这种感觉。”
这一天白璐已经等了好久好久,他就这么看着身边的旧同伴离去再迎接新同伴诞生,睡过了一次次成人礼,他以为自己还要等几十年,没想到,老天还是眷顾他的。
“到那天,我就可以变成人了,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外面生活吗?”少年小心翼翼的询问着喜欢的人。
红玉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那是一双清澈如湖泊的眼睛,里面满满的全是她。
“我愿意。”恍惚中红玉听到自己的声音。
愿与君风雨共济,生死不离,虽没有山盟海誓,却都付出万般真心,相识相爱,皆是命定。
红玉回水宫是在她以为自己已经哼着歌将白璐哄睡着的时候,却不知白璐一直看着她离去的身影,这才安心睡去。
再次经过那座特殊的地牢,那女子见到她就意味不明的勾起唇角,疯疯癫癫的样子,她的头发散乱,样貌却出乎意料的美丽,足以魅惑众生,伤感又狂放的样子让人怜惜。
她优哉游哉的道:“小姑娘,这么晚才回来,是去见情郎了吧。”红玉咬唇站住,眉头紧张的微蹙,她的心底莫名有种不妙的感觉。
她不知道这位姐姐为什么会被困在这里,红玉有些怕她,却又觉得她不会是什么坏人。
“小姑娘,你的那位情郎也快要化人了吧,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听听我的故事?”
她的神情带着恰到好处的倨傲,嫩白的脖颈与血色混合,仿佛下一刻就要死去,可即便如此,她也始终保持着怡然自得的样子。
红玉心下暗自警惕,只是听一下,若她说的是什么偏激或是求她做什么坏事的话语,立刻走也是来得及的。
她转过身来,极真诚地说:“姐姐请讲,红玉会认真听的。”女子意味深长的笑了笑:“你这姑娘,倒是不怕我。”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以前也是有情郎的,只可惜……”
“可惜什么?”她突然的静默让红玉感到有些不妙。
“可惜在他成人礼过后,我就没有情郎了,你可知,是何缘故?”红玉定定看着她。
“日月潭的白鹭只有男子,锦鲤只有女子。”
她深深的看了红玉一眼,仿佛看到了自己的从前。
“开了情窦的锦鲤就会变成人,而白鹭到了成人礼就会疯!他们会吃掉变回锦鲤的心爱女子,然后,忘了在日月潭的一切。
我的那个痴心人啊,在那场成人礼时,没有吃了我,他飞离了日月潭,撞上了上方的石壁,就那样消散了,他死了,消失了,再也找不到了,再也找不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明明是过不来的,红玉却在接二连三的不可置信中被吓的摔倒在了地上,她几乎是狼狈的翻起身在那女子张狂的笑声中落荒而逃。
直到跑到她看不见的地方红玉才捂住嘴巴压抑不住的哭出声来,居然有这样的事,若那女子说的都是真的的话,她该怎么办啊。
明明,明明她和白璐都那么想变成人,可白璐变成人,自己就会死了吗?为什么,为什么命运如此残酷,她就这样一直哭着,直到筋疲力尽,直到心灰意冷。
真的再没有别的办法了吗?那名女子,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仿佛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红玉擦干眼泪再次走近那座地牢,用最平等的姿态对她说:“既然姐姐知道的如此详细,可否知道不死之法?”
女子仿佛知道她会回来,嘴里哼着不知名的歌曲,空灵而悠然,她敷衍似得开口:“变为人的契机不过是爱人的血,你到可以试试让他喝你的血。”或许可以留个全尸。
成人礼到了,空中飞来无数白鹭,壮观极了,锦鲤们都变回了原样,她们中的有些人早有耳闻,有些人也在这一刻突然明白过来,冥冥之中一切早已注定,抵抗不过徒劳。
白璐,属于红玉的白鹭,他感觉自己体内涌出一种渴望,那是吃了红玉的渴望,远处,身形窈窕的女子缓缓向他走来,右手食指凝起一道红光,在左手手掌上划出一道伤痕,白璐惊恐的望向四周,发生了什么,他们都疯了吗!
喉头很烫,隐隐有些腥甜味道,视线已有些模糊,嘴里流进了一股甘甜清冽的液体,血!这是血!
他咬牙逼着自己看清一切,却看见了自己爱人平淡的目光,他后退,却被一把抱住。
“不要,不要这样,红玉,你会死的,不要,红玉,你会死的啊,不要!”不要再这样了,明明是说好的,明明要一起出去的,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少年渐渐有了人的样子,有了想要的手,以及梦寐以求的眼睛、鼻子、嘴巴,他看上去是那么的丰神俊朗,墨色的发柔软而温暖。
随着他的化形,少女的身上也被她划出越来越多的伤,两人一起陷入迷蒙,日月潭潭面渐渐被染上一片血色,他处都是一片混乱,独此处一片安静。
没有血了,红月闭上眼,原来必须要所有的血才可以啊,她的爱人没有像那些白鹭一样疯狂,反而是那么感伤的看着自己,让她不忍去看。
他那么认真的追求着自己想要的自由,这也许就是他不同于其他白鹭的原因吧。
因为他有着自己的意识,因为他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以至于竟真的像一个人,正因为如此自己才会那么爱他啊。
红玉清楚地知道自己快要死去,她笑着疲惫的睁开眼,最后一次抚上爱人的脸庞,再见了白璐,愿你在以后的日子里,平安,幸福。
少年睁开红色的眼眸,他将视线投向抱着他的女子,这个人是谁呢?他什么也不记得了,可是她好美,美的就像十五的圆月,可望而不可及,他好像爱上她了。
可怀中的姑娘已经没有了呼吸,四周只剩下寥寥几个男子,以及一潭血色,他突然有点想哭,便茫然坐于天地间,孩童般的放声哭泣。
后来那血就都不见了,潭面恢复平静,如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不一会儿从潭下游出几条小鱼,她们兴高采烈的结伴而来,看到男子们向潭边一拜就走了,遂开始疑惑的讨论,此情此景,一如当年。
无言叶轻摇,风停叶停,不发一言。
“传灵山旁有一日月潭,封痴男怨女,余年少之时,慕名前往,于山中久住。
见潭中有鱼为女,有白鹭为男,一似开情窦而化人,一似食爱人而化人,但见男者出,女者只见潭边浴,后不知何所踪也,代代如此,似为天地法则所控。
潭底有灵名为无言叶,常开无言莲,内生无言莲子,其芯化锦鲤,肉化白鹭,属二者母,见二者相残,心大悲,然无口不能言也,故名无言叶。” ——《百异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