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想起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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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面无波无澜，直到明月高悬，都没有人再为栗阔元找上门来。
从表面上看，他们的确是在惋惜栗阔元的离去，弦翎门每个人对此闭口不言，只说天妒英才。
毕竟是在弦翎门之中出的事，虽怪不上弦翎门，但多说多错，又在这个受人瞩目的节骨眼上，低调行事总不会错。
压在体内的那一魂一魄近日不太安分，纪屿书索性，听了宁酒灯的话，试着一点点揭开封印，任由那魂魄在自己体内游走。
结果这封印一揭开，纪屿书又梦见了那个叫“阿祁”的人。
不过这次，纪屿书倒是记得他是谁了。
那一年，天下还不太平，不止鬼怪横行，民间更是饥荒严重。
那一年，纪屿书跟着父亲一同去救人、除秽。
在一个地方停了一月有余，这一月中，纪屿书几乎每日都能看见一个小男孩，他衣衫褴褛，满是脏污的衣衫上还有干涸的血迹。
有一次，纪屿书与小男孩隔着长街人群对视了一眼，小男孩蹲在地上，眼里满是不甘，他在不甘什么，纪屿书不懂，于是之后接连几日，他都看这小男孩。
他每日与狗夺食，那狗想咬他，他直接与狗对打，有一日那狗占了上风，纪屿书又从他的眼里看见了那种不甘，纪屿书才懂了。
不过当天夜里，小男孩便高热不退，在这个人人自保都困难的日子中，他即便就这么死去，也不会有人在乎。
纪屿书或许是被这顽强的生命力打动，他夜里去看了小男孩。
那时他对吃食并不挑剔，吃与不吃对他而言都一样，所以小男孩醒过来抓着他的衣角说饿的时候，纪屿书第一次有些无措。
不过小男孩也懂，面前这位哥哥救了自己，不该再继续索取，于是清醒过来的他松开了手，道了谢。
纪屿书清楚，这一片的邪祟已经除尽，马上他也将回三家族中了，这小男孩之后生死都与他无关，可是……
人总会对自己亲手救下来的生灵抱有一分恻隐之心，且他看上去也并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
于是纪屿书问他愿不愿意跟自己走。
小男孩第一次流露出了迷茫的神色，这是纪屿书观察了他多日，第一次从他的眼里看见了这种眼神。
之后，那小男孩什么也没问，点了头。
就这样，纪屿书将他捡了回去。
那年纪屿书才十七岁，那孩子七岁。
纪屿书问他有没有名字，小男孩说没有。
赋名是一件庄重的事，不论是为人还是为物，纪屿书说要为他取个名字。
纪家作为三家族之首，而纪屿书又是纪家的宝，他说要做，那便大办了一场。
宾客满堂，小男孩虽不太喜欢，不过也并未太过扭捏，所有人都看着，纪屿书道：“我在祁阳山遇见你的，如此，你便叫……宁祁，如何。”
纪屿书其实不太会取名字，让他姓“宁”，也只是希望他以后能过得安稳些，不必再与野狗夺食。
虽说这名字听起来有些草率，不过宁祁看上去很喜欢。
宁祁是一个很听话也很聪慧的小孩，就是太瘦小了，七岁的他与四五岁的孩童无异。
也是从那之后，纪屿书才对吃食上了些心。
纪屿书那也还要去私塾，宁祁一个人在院子里时，也会看些他的书，尽管宁祁其实看不懂。
纪屿书发现之后，问他愿不愿意一同进三家族书院。
结果宁祁进了书院没两天，书没读进去多少，抓山鸡掏鸟窝这种事他没少干。
宁祁还小，加上他之前所接触到的环境，让他不能一下被如此多的规矩束缚，对此，纪屿书便是理解。
宁祁又从书院回了纪家。
纪屿书知道，总让宁祁这么野下去不行，书院管不住宁祁，他来管。
说来也怪，这宁祁天不怕地不怕，有时家中长辈说他，宁祁虽不顶嘴，可他的样子，看起来就是很不服地接受。
这宁祁就怕纪屿书板脸生气，连家中长辈都打趣，这世上除了纪屿书，怕是没人能管得住宁祁了。
之后二人相熟，无波无澜的十年中，宁祁也逐渐长大成人，追随着纪屿书的脚步，读书练剑都不落下。
纪屿书十九岁便得了个天下第一枪的名头，宁祁以他为目标，可惜他对长枪没太大的热爱，转而练剑，二十二岁时，宁祁的剑法也有些要名扬天下的意味了。
但是后来，宁祁孤身一人杀穿了席家，独自一人跑了，从此这世上对他的赞扬全数转为了谩骂。
纪屿书记得，是因为席家在暗地里，杀生无数，夺取世间生灵的魂魄巩固自己的修炼，但他不明白为何宁祁要出手。
明明这种事，宁祁只需要告诉他就好了，纪家和穆家查清之后，自会出手。
纪屿书看着梦中的自己，在世人面前维护宁祁，直言宁祁无错，多的却不愿意解释。
而他在没人的地方，提起了剑，学起宁祁的一招一式，之后竟然在借酒浇愁，虽没能感同身受，但看模样，梦中的他，有些伤心。
……好奇怪，这不应该。
按他的性格，他应当会觉得人各有命，宁祁如此选择，之后的路也应当由他自己去。
纪屿书醒来已是正午，这场梦做的有些久了。
这不是梦，是他丢失的那部分记忆，但其中细节，肯定少了许多，比如那一晃而过的十年。
那十年中，有些事，他依旧不记得，所以他没有办法解释梦中他的伤心从何而来。
宁祁，宁酒灯……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都姓宁啊，还长的一样。
是的，这回纪屿书倒是看清了宁祁的那张脸，醒过来的他才反应过来，宁酒灯或许，就是宁祁。
但是酒灯不是他的字，他就是不想要那个祁，所以干脆改了个名字。
也好，算是告别过去。
如此看来，那一魂一魄本就是他的？宁酒灯口中的那位“友人”也是他。
宁酒灯为何不直接说，弯弯绕绕的，与他的性子一点都不一样。
不过想起来了，这点对纪屿书来说已经够了，虽然那段曾经不算完整，可终究是想起来了。
再有一日那门派交流便开始了，弦翎门很忙，而贞荣一开始将纪屿书找回来的目的也很明确：提防宁无行。
所以现在的纪屿书，相当清闲。
清闲归清闲，到时候趁着门派交流，他去寻一下宁酒灯所说的“宝物”，之后再想办法摸一下乌灵派的底。
心中盘算清楚正事之后，纪屿书拿着惜时去了院中。
方才梦中的招式他还记得清楚，且总觉得在哪里见过。
纪屿书拔出惜时，在院中复刻脑海中的那些招式。
动静把宁酒灯引出来了，一开始，宁酒灯还笑着捧场，只是宁酒灯看着看着便笑不出来了。
身体的记忆不会骗人，至少纪屿书是这么认为的，这一套剑法他使得非常流畅，尽管梦中的招式不完整，可只要到那儿了，纪屿书的身体便能顺着往下舞。
“哥哥，你记起来了？”宁酒灯明知故问，此刻的他倒是没有之前那般无所谓了。
“应当是吧。”纪屿书将惜时收回剑鞘之中，定眼看宁酒灯。
宁酒灯无言，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到最后也未曾说出来。
纪屿书蹙眉，问道：“所以一直以来，你口中的那位‘友人’，都是我？”
宁酒灯点头。
“那你为何不直接说。”纪屿书又问。
“哥哥，若我一开始便直说，你从一开始便不会信我。”宁酒灯笑得有些苦涩。
“好吧。”纪屿书觉得他说得有道理，若非从一开始便是‘平等交易’，以他的习性，的确不会相信，不过，“你昨日为何说你那位友人，是一个很笨的人。”
宁酒灯骂他，还是当着他面说的。
宁酒灯闻言，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哥哥，这些小事何必在意。”
“想在意便在意了。”纪屿书其实也不是真想与他算账，只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宁酒灯的表情随即转晴。
“宁酒灯，门派交流那日，你与我出去一趟，可以么。”纪屿书问道。
“哥哥既都已经想起来了，还这么生疏。”宁酒灯话虽如此，语气中却没有半分不满。
纪屿书有些无奈，他原以为宁酒灯是想忘记过去，所以才为自己改了个名字，如此看来倒是他想错了，于是也顺着他的意思，唤了一声“宁祁”。
宁酒灯很受用地点头：“哥哥，我能问一下，出去作甚。”
“你不愿意出去便就此作罢吧，我不强人所难。”纪屿书淡声道。
这一招是宁酒灯之前对他用过的手段，当时没想过了，过后仔细一想，才发现其中大有心机。
“我没说不愿意，我去。”宁酒灯果然同他预想的一般，忙着应了。
果然，对付宁酒灯这种人，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最有用。
离开的原因无非两个。
第一是不太重要的一个，门派交流少不了要看这些人逢场作戏，他不想看，届时先去寻宁酒灯说的那个“宝物”，之后再离开，万一出了什么事，应当也怀疑不到他头上。
这其二么……当初他便说过，日后有银子了，要为护灵殿的那位开个道观，门派交流前夕，弦翎门正好要发月俸。
按理来说他也应当有。
作者有话说第31章 想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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