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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平安扣 ...

  •   一杯冰饮,浮于表面的是冰,底层则是这杯饮品的味觉核心。糖、果肉、或是其他各异的添加品,一同沉淀在饮品的下端,等着人来挖掘。
      彦澄用力将吸管插入,开始啜饮这份从江边小摊上买来的“兑了水的食品添加剂”。

      如果她说在品鉴它的时候,心中思考的是星河宇宙,恐怕要引人笑话了。
      但事实就是如此。

      宇宙的表面浮溢的,是一切甜得发腻的东西。但在那之下,倘若你把目光从那些亮眼的表象上移开,凝视位于眼前的、暗沉的、飘乎虚无的空气——
      你会看到隐藏在表象之下的冰冷核心。
      你会看到,一个黑色的球体,在宇宙深处静静地旋转。

      谢云洲,我想跟你复合。

      “……”
      当这个念头冒出来后,彦澄的大脑就像是被一阵电流击中似的,浑身一颤,随即整个人陷入了迷茫中。
      她不知道这种迷茫是因为自己的想法太过于突兀而导致的结果,还是因为“那颗球”对她造成了什么影响。

      李倩电话里的声音还回荡在耳边:
      “姐,我要结婚了。”
      “我怀孕了,爸爸说就这样了。”

      彦澄咬着嘴唇,低下头去,看着那杯已经喝掉了三分之二的冰饮。
      冰凉的液体在的胃部蔓延,仿佛是被冻结了一般。但是她却感受不到任何的痛楚,只有那一丝丝的刺激。

      是她毁了李倩。
      她的下半生将是一条充满荆棘和无助的道路。
      如果早十几天前她能狠下心来把卡里剩下的五千块全转给李倩,或许那个害人的玩意儿早能从她的身体里离开,舅舅也就不会发现。

      “什么时候?”
      “11月20,爸爸找人看过了,诸事皆宜,是个好日子。”

      彦澄的手紧握着,像是要把指甲嵌进掌心的皮肉里。

      第二天,彦澄从报社楼下买了俩一块五的烧卖,提溜着上了楼。
      头好像是要炸裂一般,疼得厉害。她伸出手揉了揉太阳穴,努力让自己保持平稳。

      一上午彦澄都魂魄离体,神绪飘飘然游离在冰冷的空气中。
      直到中午吃饭,她才勉勉强强接受了这个事实。

      该送点什么好呢?

      彦澄打开手机,小学生似的在搜索框内敲下了一长串的字——甚至具体到了形容词。
      结果是低端的看不上,高端的没钱买。

      “谁要结婚了?”娟娟抱着两碗开口旺的招牌米粉,一路被烫得“嘶哈嘶哈”。
      彦澄接过米粉,把手机扣在了桌面:“我妹。”

      “选黄金啊,现在金价那么便宜,很有升值空间啊。”
      “我预算就两千,五克来能弄个屁。”

      “改两天我陪你去华林看看吧,”陈正的声音温温地从背后冒出来,为冰冷的空气注入了一丝暖意,“你后天是休息吧?”
      也好。李倩她妈不在了,这个镯子由她送也好。

      早在清朝康熙年间,南来北往的客人就在华林玉器街自由做着各种有关玉器的生意。
      连绵的华林玉器街,聚集了这一带八成以上的玉器商,囊括了玉器交易总量的90%以上。

      彦澄做了攻略,但过去的时候还是被一整街的玉石震惊了。
      街道上,价值不菲的玉器宛若地摊小吃一般,夹道欢迎着南来北往的客商。

      “你在云义这么久了居然没来过。”陈正好不容易找了个停车位,才把车停好。
      他从兜里摸了两颗薄荷糖,扔了一颗给彦澄:“走了,给妹妹挑礼物。”

      羊脂白玉平安扣,碧阳绿手镯,飘花的坠牌……
      彦澄看得眼睛得花了。

      “这个还行哈。”她在铺子前多停了两秒,望着一个手镯感叹。
      “这个是很好的哈!像这种细糯粉紫正圈看着是非常养眼的,穿衣服也很搭。”
      就是这两秒钟,秃头老板就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了出来,双指扣起那个镯子,在灯光下冲着彦澄一阵炫。

      “多少钱呢?”彦澄有点心动。
      “一千八!都是给你走批发价的,正常我要卖两千五往上的,”老板从柜子里又端了一盒货,“都是人手工磨的,可以拿去参赛的等级的,多挑挑。”

      “这个在灯下看显紫,平常看着会淡很多。”陈正从货盒里抽了两条手镯,移开了灯光仔细看看。
      “淡的也好看,小姑娘戴着显温柔。”老板生怕失去这俩“上帝”,做出一副你敢跑,我就敢端着盒子追的架势。

      “这个呢?怎么样?”彦澄眼睛往旁边柜台瞄了瞄,见着一个有点类似的。
      “这是意境幽兰飘花,你用眼睛看就知道了,很完美,非常牛逼。”老板用尽他毕生才学打了个比喻,“宛如一幅墨色山水画,种够,特耐看。”
      半晌,他还要补充一句:“比刚才那个好看多了。”

      彦澄“……”
      她似乎还记得,半分钟之前,老板还把“一千八宝贝”吹得天花乱坠。
      彦澄问:“多少钱?”

      老板举起四根手指,在她眼前晃了晃:“一样给你走批发价,可挑。”
      贵了一倍不止。
      可她只有两千。

      “这个价格还可以,是好货。”陈正说,“我妈以前就爱弄这些,我看得出来。”
      老板看着陈正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一脸“好兄弟,你懂我,你识货”的表情。

      “就这个吧。”彦澄一咬牙,心一横。
      大不了过年节省一点,少抽几包烟。
      他攥着银行卡跟老板去开单子,就听见手机叮咚一声——陈正给她转了两千块钱。

      彦澄冲着他摊了摊手,相隔不到十米的距离,她在聊天见面缓缓打下一个问号。

      “妹妹结婚我能不送礼物吗?我也懒得再挑了,跟你一块买了吧。”
      陈正说话的语气如春风一般,不疾不徐,可一贯的温和中,却又莫名能听出几分肯定。

      彦澄收了陈正的钱,把小票揣进口袋里,她望了一眼收银台上已经包好的镯子。
      她恳切地希望李倩不要恨她,希望李倩这桌“随便的饭菜”也能照样可口。

      “羊脂白玉平安扣,八百。送父母,送恋人,自己戴都可以,保平安的……”
      彦澄回头看见老板又端了一盒不知道从哪抱出来的坠子,通体的奶白,很是喜人。

      彦澄:“……”
      喜欢,想要,但没钱。
      眼神有了一些动容,但毕竟是快30岁的人,彦澄不像小孩,她会克制自己的欲望。
      而克制欲望的方式也很简单,只要不做出脖子伸断、眼睛脱窗的姿势,也不三步一回头,恋恋不舍就得。

      “走了,”她拽了拽陈正被大衣包裹着的胳膊,“我下午回去还得再改改稿。”

      男人的手很有分寸的避开了。
      不知道是不是被那奶白色的平安扣缠得精神出了乱子,彦澄感觉,他把手臂抽出来的那一瞬间,手掌不易察觉地在她的指尖多停留了半秒。

      “我去个洗手间,你先下楼找一下车。”陈正偏头,眼神落在彦澄毛衣下,空寥寥的锁骨上。

      要不说彦澄钝感十足,第二天早晨上班的时候,她收拾包,这才看见了那个被首饰盒包装好的平安扣。
      她愣了两秒钟,确认这个平安扣确实不是自己喝醉了,偷摸拿回来的,而是莫名出现在自己包里。
      是陈正。

      彦澄敲门进陈正办公室的时候,他正在跟人打电话,眉眼间满是不耐烦。
      他说:“你告诉他,我回不回家是我的自由。华誉是公司又不是皇位,我没兴趣。”
      挂了电话,他狠狠地将手机反扣在了桌面。声音很大,将彦澄吓了一跳。

      彦澄后退了半步,正思考自己是否应该一会再来,陈正的声音就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陈正说:“怎么了,这么一大早的。”
      彦澄对他态度转变之快有些惊讶,但并没有过多在意。
      她举起手里的首饰盒:“你什么时候买的,又什么时候放我包里?”

      “昨天,”陈正补充,“就去完洗手间那会买的,你在车上休息的时候我随手就放里面了。”
      “八百块,少爷您有钱也不能这么花吧。”

      少爷坐直了身体,开始了他的三连问。
      喜不喜欢?想不想要?开不开心?
      喜欢,想要,开心。

      少爷笑眯眯一摊手:“那不就行了。”
      是这个道理。
      彦澄双手合十朝他拜了拜:“正哥,我给你当牛做马报答。”

      他不需要彦澄当牛做马,他只是想看彦澄开开心心。

      谢云洲辅导完小夏的作业,已经是晚上七点。夏远行看着儿子一页鲜红的作业纸,忍不住捏了捏眉头。
      “你说,他的智商是不是有点问题?”老夏忍不住吐槽。
      “智商还行,就是不上心。”谢云洲把杯里的最后一口温水喝完,拉起了轮椅的刹车,“我回去了。”

      谢云洲出了Vista,隐隐约约还能听见背后夏远行骂小夏的声音:
      “夏苍庭,我求求你,你的字能不能让他稍微的站起来一点……就起码别爬,行吗?”

      谢云洲把轮椅收了,拽着车门上了驾驶座。

      副驾驶上有包烟,是前些天见客户的时候买的。他撕开包装抽出一根来,却在翻遍口袋也没有找到打火机之后又把那根烟塞回去了。
      他将车窗降下到一定的程度,朝车里面吹风,试图将脑海里的那团浆糊吹散。

      乱七八糟的事堆了一堆。他忽然有点后悔在“向阳”接上彦澄的话茬——
      因为在那之后,一种奇怪的念头,就一直轻浮地飘在他的脑袋里。

      也许是中午就没吃什么东西,胃里翻江倒海好一阵,最终还是没有东西可吐。
      他点开微信,给人转了一千的房租。
      那边收了钱,很快回:
      【B201:我说你们情侣租个房也是奇葩,连房租都A。】
      谢云洲没回话,半晌那边房东回了个“牛逼”表情包,自问自答地说:
      【B201:怎么不行?只要我能收着钱,怎么都行。】

      他关了微信,把唯一能将他与外界联通的车窗升了上去。
      彦澄还住那——
      他也照例按十年前第一次来云义时约定的那样,每个月分摊一半的房租。
note作者有话说
第9章 平安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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