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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蒋蔓 ...

  •   云义的雨终于不下,天气也终于一夜之间从阴湿转为……寒冷。
      破云义。
      彦澄在心底骂了无数遍,连夜把箱子里最厚的衣服一股脑翻了出来。

      早晨七点半的地铁上处处充斥着樟脑丸刺鼻的香味,她揉了把头发,把大衣裹得更紧了。

      一进报社大门,就见编辑部的同事个个抱着热咖啡堪堪取暖。娟娟从茶水间那塑料水壶打了杯开水抱在怀里,充当暖水袋。
      “你们昨天又跟正哥去吃火锅了?”娟娟试探着问。
      整理好桌面,彦澄“嗯”着应了一声。

      “遇到谢先生了吧?”娟娟眯眯眼,“准备跟前夫哥旧情复燃了?”
      彦澄拿眼睛瞪了她一眼,表情莫名带上了一丝严肃。
      娟娟马上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非常识趣地把嘴给闭上道了个歉:“我就瞎说。”

      彦澄从包里掏出电脑开了机,一副要干正事的模样。
      娟娟以为她生气了,做贼心虚地就要逃,结果听见彦澄缓缓开口:

      “没错,我们之前就是男女朋友,谈了七年。”
      “从17岁,高二那年开始,一直到四年前。”

      娟娟双眼瞪大,嘴巴微张,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
      她想过,也许彦澄跟那个“谢先生”是朋友,爱而不得,兜兜转转。也想过一万种狗血的、深情的、虐恋的故事情节,但当“七年”这个量词真的从彦澄嘴里说出来,她还是懵了。

      七年。什么概念?
      孩子都上小学了。

      “噢……天呐。”这位涉世未深的小朋友愣在原地。
      直到怀里的热水透过厚重的衣料传递到肌肤上,她才被烫得“嗷”一声后回过神来。

      “不过有什么用呢?”彦澄叹了口气。
      从谢云洲这四年来一消失便杳无音讯的表现来看,是“前夫哥”还是“前科”还说不定呢。

      “你们俩可千万别闹掰了,我和雅雅的感情还靠你们牵着线呢。”娟娟声音柔柔的,冷不丁一句。

      彦澄写的那篇文章算是小有热度了,晚上陶红艳打电话过来反馈情况,彦澄才知道,短短几天,“向阳”的规模已经翻了将近一倍。

      陶红艳的声音十分激动:“你知道吗彦编,我们向阳现在有十七位组员啦!”
      彦澄把手机搁在台面,从养生壶里给自己斟了一杯花茶。
      重瓣玫瑰在水流中打着旋儿,与白色的茉莉如鱼儿一样,在宝石般石榴色的茶水中沉浮着。

      “是吗?真好。有机会我也去看看。”抿了一口花茶,带着点酸味的茶水就渗入了舌尖。
      她望了一眼茶几上扔的乱七八糟的两三盒烟。
      她这是养生伤身两不误。

      “是呀,你们现在年轻人工作压力这么大,来放松放松多好。”陶红艳说,“带着你那个朋友噻,她跟雅雅聊的多来呀。”
      “我们这周末有个纳新会,我到时候跟也跟云洲讲一声。”

      云洲。
      “云洲!”

      彦澄端着杯子的手抖了一下,那个声音在她的脑海里闪过。
      她咬牙,狠狠地甩了一下脑袋,一切东西才消失不见。

      望了眼已经提前装好在牛皮纸袋里的外套,彦澄捏了捏鼻梁。

      她连这件衣服是什么牌子都不认识,唯恐给洗坏了。

      “我明天去给他送东西,我跟他讲吧。”彦澄攥着杯把儿的手在陶瓷杯把上狠狠地摩挲几下,半晌她轻轻道:“我先挂了,陶阿姨。”

      第二天上午,彦澄开车去润成给谢云洲送衣服。
      她把车在写字楼下停好,拎着那个装着LP针织开衫的纸袋抬头望了眼八楼的方向。

      【彦澄:我到楼下了,自己上去就行。】
      【舟:我打好招呼了,在办公室等你】

      彦澄进了写字楼的大堂,在要刷卡的闸机前磨过身去找保安。
      “我找八楼润成科技的谢云洲。”她说。

      保安眼珠子睁得圆圆的,一脸的惊讶:“你是他朋友?他朋友已经来了呀!”
      半晌,又摸着脑袋,自言自语:“算了,到时跟覃总说一声,总不会是我认错了吧?”
      于是给彦澄刷了卡,把她放进了大楼。

      彦澄进电梯的时候,透过将要关闭的电梯门,看保安举着手机低着头,正在闷声打字。

      谢云洲回完这条信息不到两分钟,门口响起了敲门声。

      彼时,他正被一段漏洞百出的代码缠得头疼。
      他把敲键盘敲得僵硬的手腕活动活动,狠狠地揉了揉眉心。
      “进。”谢云洲朝门外喊了一句。

      “云洲……”声音温温的,带着丝丝可怜。
      这不是彦澄。

      谢云洲抬起头,就对上了一张几乎没有在记忆里留下任何痕迹的脸。
      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睫毛很长,眼睛弯弯的,小巧玲珑的鼻子,还有那张樱桃小嘴,让人看着就不由联想那一个词——
      清纯。

      蒋蔓见谢云洲不理她,干脆直接掩上门,绕过办公桌来到他的轮椅前。
      她把手里拎着的纸袋慢慢放在谢云洲的办公桌上,说:“我是蔓蔓啊。”

      并不是自己想要等的人。
      谢云洲手指在键盘上快速地敲击着,连眼睛都不抬:“我不管你是谁,请你出去。”
      “云洲,你怎么连我都不认识了?”

      头疼,心烦。
      谢云洲刚想扯嗓子喊人,却发现蒋蔓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矮下身,蹲在了自己旁边。

      这么看,他似乎有点印象了。

      高二一班班长,蒋蔓。

      望着电脑里的一页绿码,谢云洲将窗口最小化,然后靠进了椅背里:“你有什么事吗?”

      “这么多年了,我一直在找你。”蒋蔓双手交握在胸前,“你知道吗,当我得知你离平樵不过三小时车程时,我有多么兴奋。”
      她的手一点一点地攥紧,肌肤之间相互摩擦的声音越来越明显。

      仿佛是在克制着什么。

      门外传来三声轻敲,紧接着,虚掩着的门在风与这样的作用力下吱呀作响地缓缓敞开了。

      彦澄维持着敲门的姿势,有些错愕地看向门内。

      眼门内的景象被她尽收眼底。

      彦澄攥着牛皮纸带提手的手紧了紧:“你在忙吗?”
      她实在是无法把眼前这副景象定义为“忙”,但是她还是这么问。

      蒋蔓受到了惊吓,从地上“腾”地站起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的方向。
      一秒钟之后,她把眼睛眯了起来,向前凑了半步:“彦澄?”
      她的声音带着点不确定,这跟以前的彦澄区别太大了。

      “你怎么会在这里?”蒋蔓的眼神很不友好,甚至可以说是带着点儿锐利。
      “我来给他送东西。”
      说完这句话,彦澄终于想起那个坐在轮椅上人。
      她的目光越过蒋蔓,落在谢云洲低垂的脑袋上。

      不安,沉默。
      彦澄并不想见到蒋蔓。
      她将装着衣服的牛皮纸袋放在了谢云洲的办公桌上:“周末的纳新会我和一个朋友也去,已经跟陶阿姨讲过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彦澄,你不要走。我有东西要给你。”蒋蔓甜甜的声音唤得彦澄脊背发麻。
      “廖老师去世了,她太太通知我们这些还有联系的同学去家里把东西都取回来了。”
      蒋蔓从放在桌上的袋子里摸出一块奖牌,是彦澄高二那年第一次参加读写大赛拿的。

      “我不需要。”彦澄甩开蒋蔓就要搭上的手,转过身去。

      “反正丢了也是丢了,我就挑了一些有意义的想着拿过来。”这句话是对谢云洲说的,蒋蔓又把手伸进袋子里,“喏,这还有几块儿你的呢。”

      如果是以前,彦澄会斩钉截铁的说“不要”,但是现在,她实在想不出什么自己有什么身份替谢云洲去拒绝蒋蔓。
      于是只好干站在原地,看蒋蔓一点一点的把手从纸袋里面抽出来,再缓缓张开手掌。

      奖牌并没有得到很妥善的保管,表面的涂层已经有些许脱落,其余的地方也因为南方阴湿的天氧化的很厉害。
      但上面的字还很清晰。

      男子3000米第一名。
      下面一行小字是:平樵一中第六届田径运动会。

      “我记得当时你们刚在一起吧?”蒋蔓问。

      彦澄感觉胸口有一口气堵着,怎么也无法呼出来。

      “蒋蔓,你有病吗?”尽管门并没有关严实,彦澄仍然没有放低声音。
      她终于爆发了。

      “女士,请你出去。”
      声音从后方的门缝里传来,是覃书娜。
      她抱着文件,眼神带上了一抹杀气。

      莫名有点老板娘的气势。

      “大堂保安把你错认成了云洲的朋友,这才让你进来,”覃书娜把门完全推开,做了个“请”的手势,接着又把话重复了一遍,“你现在已经严重影响到我们的办公了,请你出去。”

      蒋蔓的神色从见过覃书娜以后就开始变得暗淡,彦澄觉得,她大概是把覃书娜想成了谢云洲的对象。
      但是她看看彦澄,神色又镇定下来。

      “其实我今天过来还想告诉你一件事。”蒋蔓咽了咽口水,在一众人如炬的目光下缓缓开口,“十二月初有个同学聚会,届时,高二三班的几位任课老师都在。他们都希望你们俩能来。”

      这话应该是蒋蔓现编的,因为彦澄在一班当了三年垫底,从来没听说过有那个老师特别关心过自己。
      但现在这种情况她是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我会去的。”她硬着头皮,“现在你可以走了吗?”

      蒋蔓被请出了办公室的门,期间她表情轻松地向彦澄露出一个笑。
      然而转过头去,她望着覃书娜的表情却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室内只剩下彦澄和谢云洲。

      他正低着头,把蒋蔓掏出来的两枚奖牌往纸袋里放。
      眼眉低垂,恍惚间,和以前的那位少年竟然一点不差。

      谢云洲收完奖牌,取过桌上的衣服。
      “谢谢你今天帮我把衣服送过来。”谢云洲把衣服抽出来抖开,轻轻搭在了腿上。

      衣服没有清洗,也许是针织面料的缘故,那日火锅店里那股不太清爽的油烟味仍然附着在上面。
      “蒋蔓之前来找过你吗?”彦澄本来不想管这件事,但内心仿佛有一团怒火,怎么压也压不住。

      怒火被十一月的风一吹,便燎了原。

      “你明明知道她是那个……”
      “彦澄,好了。”

      蒋蔓这是第一次来,谢云洲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从哪打听了自己的下落的。
      不过也不奇怪,世界就这么屁大点地儿。

      恍惚感已然消失殆尽,明明前两分钟还能在这副躯壳上模糊地看出以前的身影的男人,现在面上尽数是疲惫与无奈。

      “周末记得来向阳。”
      最后,男人重新把手搭回键盘上,对着空气微微颔首。

      操他妈的。彦澄恨铁不成钢地在心底暗骂。
note作者有话说
第7章 蒋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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