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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编剧我恨你 ...

  •   天阴沉着,才早上八九点,路上就已经没什么人了。个个撑着伞,匆匆忙忙,一声不吭。

      昂头喝完水囊里最后一滴咖啡,只觉得眼球肿胀,精神亢奋。

      拍戏的时候什么皇宫天地仁都离得特别近,就那么一点投资,指望实景拍摄压根是白日做梦。

      基本上内景全是一个楼里拍的,出外景就去小竹林,皇宫的鸟瞰图和开局一闪而过的宰相府其实是同一个。

      可是到了这个由剧本构成的世界观里,便是实实在在的距离,我骑马在城郊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去往京城的小道在哪里。

      官道对于我这种完美复刻通缉犯漂亮脸蛋的人来说实在危险,小道对于我这种只会背上北下南左西右东的纸上谈兵类型选手来说其实也是半斤八两。

      混沌之中还有时间庆幸自己真的会骑马,若是一直找替身应付自如,穿越了腿第一个断掉。

      按理说明天早上简居阙就特么闪亮登场了,结果到现在我都没有找到戏台子。这叫什么事啊!

      应该是困蒙了,脑子转的太慢了!我思维混乱跳跃,睁着眼灵魂也能出窍。咖啡的效果有点差,该带红牛来的!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打马回城的时候竟然发现出城时没有注意到的告示,城头墙上贴着正道人士狗仗人势的小广告,热泪邀请各位英雄好汉后日午时一同前往京城菜市场去欣赏叛贼之子人头落地。

      广告底下写了一行小字,标注地址是从南城门出发,沿着小道向东行十五里地。

      十五里路并不远,按照广告上指的方向溜溜达达地骑着马,四处张望附近有没有一家叫做好客来的客栈。

      不出我所料,路没走一半,满员的好客来客栈出现在眼前。各种道士尼姑少侠女英雄,一个个围着桌子团团坐,嘴里嚼着饭还不忘聊八卦。

      按照剧情设定,我就算果奔也不会有人认出来我这位通缉令里的男主角。

      是出大字报的人不会素描的悲哀吗?不!是编剧金笔杆的霸权!

      小二忙的脚不沾地,端茶倒水的空荡抬了下头,发现我不声不响地出现在他面前,吓了一跳,却不敢轰人,只做小伏低道:“侠客,我们这儿满人了,您换家再问问去吧。”

      我不理,越过他继续朝大堂里面走,完全不给他上手拦的机会。

      急的他在背后哎呦哎呦地着急上火。

      在他决心撵上来对我下逐客令的同时,紧靠墙角的那桌男男女女对我发出了邀请:

      “这位公子若是不嫌弃,可以同我们一桌。”

      起身的是一位年轻姑娘,姿色平平,但是身材极好,热情大方的样子将一张普通的脸蛋衬得和善友好。

      她旁边是一位青年公子,一身湖绿色对襟长袍,风度翩翩。

      青年公子旁边坐着的是一位略显疲态的中年男人,三层眼皮单薄嘴唇,迎上我巡视的眼睛后,微微一颔首表示友好。

      啊,我怎么忘了……

      金不换这个角色就是因为这段剧情才没有被编剧删除的。

      所有人物的存在必须要有一个意义。

      同样是易容术,跟叶洸有紧密关系的徐宜今存在,会加重叶洸的戏码。但如果是金不换,那就没问题了。

      由于现世里拍到这些剧情的时候我已经伤到不愿再潜心研究剧本伏笔,编剧特意在前文中埋下的草蛇灰线在我眼里跟草蛋粪便只有错别字的区别。

      导致我真的错过了这么一个小小踩蛋。

      没错,踩蛋——想踩爆某些开挂人的蛋……

      延迟数月的子弹在此刻击中我的眉心,引得冷风簌簌。

      作为一切了然的局外人,我先是装作客气地拒绝了两次,等到公子哥主动开口邀请后,这才入了座。

      公子哥偏过头向小姑娘嘀咕几句,就见她蹦蹦跳跳地跑去了一边。

      我坐在桌子最外面,竭力远离公子哥。主打一个敌不靠近,我不靠近。敌靠近,我退避三舍。

      “在下路竹,不知阁下如何称呼。”

      简居阙掐起嗓子讲话,客客气气的。脸上含笑三分,张弛有度。

      我从心底翻了个白眼,拿出拍戏的态度,不卑不亢地拱手:“在下姓周,周不舍。”

      小姑娘从后面端着碗筷来了,刚好听到我介绍自己,惊讶之余,嘴上也忘了上把锁,诧异地冲简居阙问道:“怎么真的是这个名字?”

      我装作没听到,转身接过她手里的家伙事,大脑里疯狂回忆拍戏那会儿到底有没有如此抓马的台词。

      简居阙瞪了小姑娘一眼,又摆出一张笑脸试探道:“周公子莫怪。”

      我肚子里全是咖啡,喝个水饱但是饿的胃疼,听到文绉绉酸溜溜的道歉,只觉得这人本质还是没变,但是为了演戏,还是提起嘴角,装傻充愣地回道:“路公子说哪里话,我本就是中途加入,还是多谢姑娘为我跑腿了。”

      一样易了容的金不换见两人你来我往驴唇不对马嘴,也是好笑,顾不上自己营造的人物氛围是个沧桑文艺男,嘻嘻道:“周公子真是爱开玩笑。”

      我马上装出一副我是不是听错什么话一般的疑惑表情,扯瞎话张口就来:“实不相瞒,前些日子遭受贼人埋伏,受伤匪浅,可能是摔地上的时候磕到脑袋,五感大不如前。不知道在下刚才是漏听了什么不成?”

      此话一出,三人都安静了,路竹的笑容凝滞一瞬,看起来像是想到了什么不美好的事情。

      年轻姑娘一边摆手一边落座,笑嘻嘻道:“哎呀,我一介女流,能说什么话嘛,小……周公子不用给我道歉。”

      听完这句话,我已经肯定迟碧是在给自己加戏。剧本里完全没有的情节,倒为她平添了几分神秘气质。

      一场饭下来,路竹讲了挺多话,但是毫无营养,高情商形容这是讲话滴水不漏,低情商如我只想骂一句去他妈的狗屁废话文学,如果不是为了符合人设,真特么想一直装聋。

      茶足饭饱后,也没有听到自己想得到的内容,心中已然有数,知道这个b简居阙是必须要装了。

      等到外面雨停,就赶紧同他们三人告辞,眼不见心不烦。

      “周公子是要去哪里啊?”

      临行之前,路竹摇着扇子气定神闲地靠在窗边低下头看我。

      两人一个在窗外,一个在窗内,明明没什么格挡,却错觉相隔千里。

      我一边在心里骂他装x,一边整理马鞍,然后慢慢抬起头对上他深不见底的瞳仁。

      易容过后的脸再无骚包之态,倒还真配得上风度翩翩一表人渣八个大字。

      反正比原来那张脸看着舒心多了!

      还好是在剧里,主打一个真实效果,说易容,那便是真的换了一张脸衣服好嗓子。

      要是搁在拍摄那会儿,男二不愿意扮丑更不愿意让被的帅哥替他来演,只是变换了一下发型和衣服。可怜我要装个睁眼瞎,对着束发版简居阙客客气气称兄道弟的。

      腹诽完这些,又不合时宜地想起当初拍摄第一集迟碧叫板简居阙那场戏时的场景。

      游刃有余地躲过飞来暗器的简居阙横坐在酒楼窗沿之上,摇晃折扇云淡风轻,刀光剑影之间,含笑的眼睛与座上饮酒的我相聚又飞去。

      一见钟情,百转千回,万劫不复。

      回不去了……

      或许本来就不应该遇上,不遇上,也不会有这些错误。

      路竹不厌烦地用眼神追随着我抬眸垂首所有的角度动作,像是一定要跑进我的心里去看看深爱着自己的人此时此刻是否在为自己辗转担忧。

      我怎么会看不出他的心思,可惜我不是那个深爱他的叶洸。

      扬起脸故作淡定地笑了笑,回道:“江湖之大,何处不是去处,何处又不是归处呢。”

      说罢,不再给他反应的机会,翻身上马,朝着宿命之地奔去。

      第二日的精彩戏份实在不想回忆。

      简居阙假意臣服跪倒在地,趁皇帝懈怠之际与安插的眼线里应外合拔地而起,不甚有美感地挥舞着暗器,仿若天女散花。

      外强中干的皇帝恐于脖子上的冰冷剑锋,答应马上彻查樊氏灭门案,这才苟得一命馋喘。

      但是简居阙不知道,我却明白,造成樊家满门凋零的罪魁祸首,究极根本,才不是糟老头或者某县令的错误。

      所有人都可以成为替罪羔羊,唯独真正的元凶不会。

      经过简居阙这么荒唐一闹,原本的右相谋逆案也一并重新调查起来。

      我不想下跪不想玩父子情深老掉牙的套路,一直猫着腰躲在无人驻守的殿门外的柱子后面。推算好捡漏时间,“慌里慌张”地闯入大殿走流程,一遍喊着“我自己的罪孽我自己偿还”,一边打心眼里感叹,尼玛我家小区的安保措施都比这里强。

      面对殿内尘埃已定的局面,我施施然地换上一副呆愣愣的表情,束手无策地站在一尘不染的殿前。

      整套操作丝滑的如行云流水,一点也不因为没人在意而变得尴尬。

      甚至我还有时间用浑噩的大脑努力回忆拍摄那会儿自己做了如何的微表情。

      要不要装出点落魄失魂的模样来让简居阙这二货心疼愧疚于小光?

      虽说这几集高潮迭起的戏份距离杀青时间还是比较近的,但是我就跟脑子被洗衣机无死角彻底清洗了一般似的,记忆去无踪,阴影更出众。

      皆大欢喜的局面其实危机四伏,然而此刻满堂心有余悸,只顾的在心底侥幸自己死里逃生。

      遥远处的少女眼神晦暗,握紧的拳头像是扼住了我的喉咙,频频喘不过半口气。

      此劫已过,那下一次呢?

      已经将箭矢对准小光的迟碧,下一次是否会更加的变本加厉?

      眼皮缓慢合上又警惕地睁开,遨游太空的思绪诱惑我越飞越远。

      捂住胸口猛喘一口大气,像是溺水的人拼死露出一颗头浮在水面。

      好困……

      大仇得报的简居阙志得意满,回首环顾四周找到我的站位,几步路的距离还偏偏要使轻功,足尖一点略到半空,还没来得及展臂把握平衡,与我便已面对面紧紧贴着。

      “小光。”

      你丫要是敢亲老子你就死定了。

      我困到说不出话,但是心底的os就没停过。

      疲倦的眼神略带警示性地抬眼望去,把春风得意的简居阙吓得瞳孔一震。赶紧声情并茂地解释缘由外带深刻剖析自己卑微的童年经历乞求原谅。我不是小光,没他那么强大的滤镜,虽然没有力气抬手送给这货一巴掌,但是眼神可就没那么温柔了。

      困到眨一下眼都能立地成佛的我脑子里唯一一根紧绷的筋便是真正的小光还躺在二十里地外的客栈里。等出了皇宫便赶紧催促着简居阙动身回去。

      了却一桩心事的男人顺从得很,买了架又软又大的轿子让“重伤初愈”的叶洸(我本人饰)好好休整。

      好在我的脸色实在难看,心虚的简居阙做不出什么非礼勿视的举动来,只乖乖守在一边,像条看门的哈巴狗。

      “我瞧着在宫里的时候就有几个人朝你看,你认得么?”

      他没话找话,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本就是存心要避过他们才从别的门出来的,当然不会告诉他实话,只闭目养神回绝说不记得了。

      他自讨没趣,刚挨近一寸的身子又向后撤去了。

      期间迟碧也曾假惺惺地上来关怀慰问过几句,我使尽全部意志力装出一副知心大哥的形象安慰她不要太担心。

      内心有鬼的迟碧怎么想我不知道,但是戏我是真的尽心尽力地去演了。

      二十里地也就小半天的功夫,我强撑至此已是极限。

      如果再远一点,以我贫瘠的意志力是万不可能抵御瞌睡虫那么长时间的。

      趁着还有一分的清醒,我借口要换衣服赶紧跑上楼,找到早先调换过的房间,看见小光还在床上躺着,紧绷的神经一下子就软了。

      这一放松可不是什么好事,两条腿顿时不受控地歪倒在地。活像两个没煮熟的面条。

      我知道时间紧迫,也不管什么男儿膝下有黄金了,捂着膝盖匍匐前进,扒到床头去推人。

      这药效或许不应该这么强烈,但是小光是古代人,对现代药物没啥抗体,所以才睡的这么结实。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毕竟已经一整天了,就算身体不想醒,肚子也会受不了。

      终于在我把头艰难地抵在枕头上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

      “小光……”我知道,自己这么困绝非是自然现象,不过我想做的都已经做到了,小光没有去到皇宫,没有看到亲生父母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惨状,没有被侍卫按住后颈,跪倒在地。

      没有遭受这一切浃髓沦肤之痛的小光,就不会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那么的难过了。

      “你怎么了?”

      小光见我这副烂泥姿态,急忙翻身坐起,没有计较我让他昏过去的事情,反倒是先关心起我来。

      此时的我已经没有力气摇头了,眼皮松弛盖住最后一点光亮,连看看他的模样都做不到,只能吸着气断断续续地说道:“简居阙他们回来了,定了好大一桌子菜,就等你了,快去吧。”

      说罢,再发不出一点动静,沉沉睡去。

      但愿不会在小光眼前化为磷粉。这是我失去意识前最后的一点期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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