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顶的决心》观繁星

14、过度训练

　　此时，十月份只剩下不到二十天。

　　这段时间，被游天地划为训练的第一阶段。
　　这一阶段，先不讲技术和战术，主攻身体升级。
　　用大量的跑步来提升心肌力量、增加每搏输出量、改善心肺耐力。

　　大家原本的素人身体，需要尽快转化为跑者身体。

　　具体到每天的日程，则是分为两部分。
　　一是每天早晨从学校到河边往返跑，共计十公里。
　　二是下午放学后到田径场做一小时的各种专项动作训练。

　　从第四天开始，元珍珠擅自给自己加了十公里。
　　晚上动作训练结束后，她偷偷一个人跑去河边。

　　因为，她的心态开始有些微妙的变化。

　　虽然训练第一天因为太冲导致大失败，但是从第二天开始，元珍珠顺利显露了她原本的实力。
　　她速度远超同龄同性别的双胞胎，也超过身为男生的李峰和元宝石，紧紧咬在大金和侯荣后面，位列第三。

　　大家惊叹不已。
　　“珍珠看着这么小一只，跑得竟然这么快！好厉害啊！”这样的台词顺利出现了。
　　元珍珠心满意足。

　　但是她敏感地发现，第三天，大家都开始加速了。
　　尤其是元宝石。
　　他整个人表情都变了，默不作声，咬紧牙关，大步超过了姐姐。

　　元珍珠意识到，是她小看了马拉松。

　　半程马拉松的距离是二十一公里。
　　这个距离，元珍珠确实没跑过。
　　但她跑十公里很轻松。
　　不过是跑完十公里之后继续跑而已，易如反掌。

　　一开始，元珍珠是这么想的。

　　但现在，她终于意识到，马拉松不是一群人开开心心和乐融融跑完全程就算。
　　是一群本来就跑得快的人，屏足了劲，争出跑得最快的那个。

　　元珍珠拿出了比高考还要高涨的好胜心。
　　每天，从田径场解散之后，她会一个人在夜色中跑去河边，再原路返回。

　　这样过了一个星期。
　　身体越来越酸痛。脚上也有了水泡。

　　元宝石躺在沙发上嗷嗷叫：“姐姐，我们是不是太拼了？身体会不会垮掉？”

　　元珍珠拿橡胶轮滚着小腿，心想，你才训练到哪呢，就太拼了？
　　呵呵。
　　她平静道：“游师兄说的，辛苦意味着你的身体在升级。”

　　元宝石来回蠕动着，哼哼唧唧：“话是这么说没错啦……”

　　*

　　周五是游天地给大家定的休息日。
　　因为周六要坐大巴去郊外拉练，周五的休息相当于肉身机器大干一场之前的润滑油。

　　元宝石欢呼一声，立刻约上同学去网吧开黑。

　　元珍珠一个人出了校门，默默向河边跑去。

　　十分钟后，游天地也出了校门，向河边跑去。
　　事实上，这段时间，每天晚上他也给自己加了十公里，也是小区到河边往返。

　　只是，这一带灯火不算辉煌，能见度低，他和元珍珠在同一条路上跑着，却从未看见过彼此。
　　今天本来也会如此，但是意外发生了，他遇到了遛狗的刘姨。

　　刘姨好奇道：“你们每天早晨一起跑，晚上怎么特意分开呢？”

　　游天地一时没反应过来：“分开？和谁分开？”

　　刘姨转身指指她的来路：“小元啊。”

　　游天地加速向前跑去。

　　太乱来了。
　　她丝毫没有训练经验，随便给自己加餐，身体会受不了的。

　　思索间，前方传来一声惊呼，接着一阵人声嘈杂。
　　游天地越发加速向前跑去。跑出十来米，拨开看热闹的人群，看到一个人脸朝下扑在地砖上，一动不动。

　　游天地心脏猛地一缩。

　　瘦瘦小小，扑在地上一动不动的这个人，正是元珍珠。

　　*

　　游天地握住元珍珠的肩膀，一把将她扶起来。
　　还好她并没有完全丧失神智。
　　她一脸通红，眯着眼认了一会人，认出游天地之后立刻眼泪滚滚而落。

　　“游师兄，我全身都好疼……”她一边掉泪一边说话，声音委屈得不得了。

　　游天地摸了摸她额头，滚烫。
　　他立刻掏出手机，叫了个车。然后把元珍珠从地上扯起来，让她靠着自己站着。

　　他感到那具小小的身体在自己怀里不断发抖。

　　出租车很快来了，游天地把女孩塞进后座，自己跟着坐进去。
　　几公里之外有一座三甲医院，不到十分钟，出租车便停在了急诊门口。

　　游天地背起女孩，冲进急诊大门，然后傻了眼。
　　诺大的等候大厅，完全挤满了人。
　　不但长椅全占满，连地上都坐了人。

　　这是怎么了？出什么大型事故了吗？
　　不对，并不是电视剧里那样哭声震天血流满地的场景。
　　在场所有人，突出一个萎靡不振。

　　游天地四下张望，找到一个年轻护士。
　　他背着女孩跑过去，“你好，请问一下——”

　　护士大步前行，根本不理睬。
　　游天地伸手去拉护士的袖子。

　　护士立刻大叫：“你干嘛！别拉拉扯扯的！”
　　游天地吓了一跳，立刻道歉。

　　护士这才有功夫看这边一眼。
　　也就看了一眼。
　　“发烧吗？大概率流感。没啥特效药可吃。年轻人回家多喝水，多睡觉，过几天就好了。留在这里没准还交叉感染上别的。”
　　丢下这句话，护士便噔噔噔跑远了。

　　游天地：……

　　他当机立断，重新叫车，带元珍珠去了私立医院。

　　私立医院金碧辉煌安静温馨，医生护士全都亲切可人笑容可掬。

　　诊室里，头顶略秃的中年医生看了看体温计上的读数，放回盘子里，笑眯眯问道：“同学，你哪里不舒服呢？”

　　元珍珠手指紧紧抓着游天地的袖子，整个人靠在游天地的胳膊上，满脸通红，鼻涕眼泪糊成一团。
　　她哼哼唧唧诉说：“我全身都好疼，又酸又疼，尤其是脑袋疼，一会儿一跳一跳的疼，一会儿又搅来搅去的疼。”

　　医生：“是流感呢。最近流感大爆发，这位同学肯定是中招了。”

　　游天地：“要不要做什么测试？万一有别的并发症，肺炎什么的。”

　　医生摇头：“可能性很低。肺炎的话，会出现剧烈咳嗽和呼吸窘迫。这位同学都没有。她的发热、全身疼痛、头痛，还有——”
　　医生指着元珍珠略微发肿，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畏光。这些都是流感的典型症状。”
　　“我给你们开一点止痛药吧。回家多喝水，多睡觉，过几天就好了。”

　　游天地不放心：“要是不好呢？”

　　医生：“一般不会的。要是出现了其他症状，就回医院来。”

　　游天地无奈，只好带着元珍珠回家。

　　*

　　老旧的小区，狭窄的楼道。

　　元珍珠在游天地背上蠕动着，哼哼唧唧：“游师兄，我是不是很重？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游天地轻斥：“别乱动！小心掉下来！”

　　元珍珠不敢动了。

　　两个人上了六楼，开了门，家里黑洞洞的。

　　游天地皱眉问道：“你弟弟呢？”

　　元珍珠被放到沙发上，迷迷糊糊回答：“不知道……啊，好像是说打游戏去了。”

　　游天地噼里啪啦打字，叫元宝石立刻回家。
　　然后四处找矿泉水，没找到。
　　“你家的水放哪了？”

　　元宝石眯着眼看他走来走去，脑子好转了一会儿才明白他话里的意思。
　　“没有……要烧……水壶在厨房里……”

　　游天地：……
　　“烧水太慢了。”他说，“你等一下，我去隔壁拿。”

　　元珍珠闭着眼睛，听着游天地的脚步声，他开了门，留着门没关，去了隔壁。
　　过了几秒钟，他关了隔壁门，踏踏踏进了这边。

　　啊，所谓邻居，真的是两步就到的距离呢。
　　元珍珠迷糊想着。

　　“来，把止痛药吃了。”耳边响起游天地的声音。

　　元珍珠睁开黏糊糊的眼睛，接过药片喝水，咕噜一下吞下去，马上又闭起眼睛。

　　她听见游天地说：“你先睡一会，我等你弟弟回来了再走。”

　　元珍珠胡乱点头，裹紧小毛毯，窝进沙发深处。
　　整个人放松之后，全身的酸痛一下子高涨起来。

　　游天地看着女孩窝在沙发里，睫毛扑簌簌抖个不停。
　　怎么回事，这个家伙根本没睡着嘛。
　　一股火气腾腾烧上来。
　　他冷静问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生病的？不会是明明有症状了，还去跑步了吧？”

　　元珍珠紧紧闭着眼，一脸心虚，睫毛抖得越发厉害。

　　游天地立刻知道了答案。
　　这家伙，绝对是在明知道自己发烧身体痛的情况下去跑步的。
　　他压抑着怒气：“你知不知道带病运动可能猝死？”

　　“哈？不会吧！”元珍珠惊得睁开了眼睛。

　　游天地眉毛打成死结：“会。当然会。人很脆弱，很容易就会猝死。”
　　他看着女孩被眼泪糊得乱七八糟的眼睛，想起医生说的“畏光”，立刻起身，啪的一下把客厅里的灯关了。

　　客厅陷入黑暗。

　　过了一会儿，窗外的路灯照进来，客厅里显出一些隐隐绰绰的轮廓来。

　　元珍珠感觉眼睛舒服了一些，黑暗也给了她一些安全感。
　　她开始有胆子反驳了。
　　“我有常识的啊！”
　　“我以为身体痛是因为运动过度嘛，我又不知道我得了流感。”

　　你有个屁的常识。
　　游天地深吸一口气，逼自己冷静。
　　“如果因为运动过度导致身体痛，就应该休息，而不是更加过度的运动。”

　　元珍珠：“可是明明是你说的啊，辛苦意味着身体在升级。我觉得很对。如果一直很轻松，成绩又怎么会提高？”

　　游天地：“这句你倒是听进去了。那我还给你规定好了训练任务呢，你怎么不听？你是喜欢哪句就听哪句吗？”

　　元珍珠一时噎住。
　　突然，她脑子转过一个弯，兴奋抓住游天地的小辫子：“你晚上也在跑步对不对？你明明跟别人说放假，自己却偷偷训练。你怎么好意思说我？”

　　游天地：“我是专业的，你不是。”
　　我知道自己的安全限度在哪里，你却只会伤害自己。

　　元珍珠听着对方冷冰冰的指责，委屈像潮水一样从酸痛的缝隙里涌出来。
　　她翻了个身，拿后脑勺对着游天地，脸埋进靠枕里，嗡嗡道：“反正你就是看不起我。”
　　她哽咽控诉：“大家明明水平差不多，你偏偏看不起我一个人！”

　　游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