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照林间路》我喜欢五月

56、谁给你的毒药

　　直到刘忠义一等人都离开之后，之前背对着顾清林的方向躺着的隔壁牢房的犯人才些微动了动身体，终于有了一点反应。

　　顾清林见此，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慢慢走到了牢房角落里地上一个画着曲线的地方，慢慢的坐了下去。这里，正是左日李四死去的地方。

　　他仔细观察了一下这里，发现这里离两个牢房之间的隔栏并不远。若是从隔壁的牢房里伸长胳膊，并不能直接到达这个地方，但也只差一点。只需再延长一点。大约。。。。。。只差一截茅草的距离。

　　很快，另外一个牢房的两名犯人便被人提审出去了。重刑犯的牢区里，就只剩下了顾清林与隔壁牢房的这名囚犯。

　　“这大牢里的环境真的好苦啊！”顾清林终于低氏低的开口，似是在自言自语，又似是在与隔壁牢房的犯人搭话。“你一个人在这里的时候都在想些什么呢？”

　　隔壁的李昌似乎微微动了动，又似乎没动。

　　“对不起，我没想到会是这样。”顾清林继续说道，“我原想帮你找到父亲，帮你离开这里的。”

　　隔壁的李昌确实动了动，脚下的铁料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顾清林没有理会，继续自言自语的说道，“我不知道那毒药如何，你死的时候，是不是很痛苦？对不起。”

　　听到顾清林的这句对不起，李昌没忍住笑了一声。

　　顾清林不再说话，转头看向李昌，而另一边的李昌也慢慢坐起身来，看着顾清林，两人对视间，顾清林终于看到了李昌的容貌。

　　他看起来已在大牢呆了一段时间，其实已经看不出到底长什么样子。一张脸几乎已经被散乱的头发和胡子给占满了，只有偶尔露出来的双眼那转动的眼珠似乎在证明着这个人还活着。
　　“我当是哪里来的傻子呢，”李昌轻蔑一笑，“跑大牢里给一个死了的人道歉，你怕不是脑袋有问题吧？”

　　顾清林仔细看着李昌。他就坐在那里，面朝着顾清林，左腿曲起，右腿弯曲贴地，双臂环着左腿，左手搭在右手上，看起来似乎很是方松。只是露出来的那只眼睛里透着满满的不屑与恶意。

　　“你认识他吗？”顾清林没有理会李昌的嘲笑，而是对他问道。

　　“你说什么？”李昌似是没有听到他的问题。

　　“我说，你认识他吗？”顾清林又问道。“他就在你隔壁牢房，你们应该认识了吧？”

　　“呵，”李昌又笑了一声，抬起左手搂了搂散落下来的头发，“你可真有意思，我认不认识他跟你有什么关系？”

　　“那你认识他吗？”顾清林还是固执的问道。

　　李昌见状有些烦躁，“不认识，天天跟个木头似的，自从进来以后一句话都没说过，我怎么会认识他。”

　　顾清林点点头，然后认真的说道，“他叫李四。”

　　李昌更加烦躁，似是不耐烦一般的放下左腿，微微转了转身不再正面朝向顾清林，似乎他之前曾受过刑腿脚不便，转身的时候还用左手撑了一下身体。“都是死囚犯，他叫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顾清林没有动，而是继续又问道，“他死的时候，痛苦吗？”

　　李昌不耐烦的转头看了顾清林一眼，原本有些烦躁的样子，但见在顾清林那认真的表情的时候，突然哈哈大笑了起来，像是看到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哈哈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是有意思啊！”

　　顾清林并没有打断他，只静静的看着他笑。

　　许久之后，李昌像是笑够了，然后才又抬头看向顾清林，眼神里尽是戏谑，“我说，你是他什么人？”

　　顾清林摇了摇头，如实说道，“只有一面之缘。”

　　李昌听到顾清林这样说，又是一愣，然后便是更加不可收拾的笑了起来。

　　“一面，哈哈哈哈，一面之缘！”他笑的几乎要透不过气来，似乎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而后却是咬着牙恶狠狠的说道，“一面之缘，他死不死关你屁事！”

　　“他本罪不致死。”顾清林静静的说道。

　　“罪不致死？”李昌突然起身，爬到了栅栏处，右手抓住栏杆，左手向前伸出，似是想要抓住顾清林似的， “你是在逗我开心吗？”

　　说完，又是一连串抑制不住的笑声，直笑的咳嗽了起来。

　　“我看过你的卷宗。”顾清林没有被他的样子吓到，仍然坐在原地，只静静的看着他说道，“李昌。卷宗里记载你本是承天府下秋阳镇人，前些日子你因为奸杀多名女子，被京畿衙门抓到，后因情节恶劣被移交到了刑部，最终被判秋后问斩，如今离行刑也只有三个月不到了。”
　　李昌渐渐停了笑声，抬起头再次看向顾清林，眼神是多了一分审视。“我以前没见过你。你到底是什么人？”

　　顾清林缓缓说道，“我不是官。我原本也不认识李四，但我答应过他要帮他找到他的父亲。”
　　李昌没有说话，却是一副看傻子似的表情看着顾清林。

　　顾清林继续说着，表情认真，眼神坚定，“李四的父亲被恶人所绑，我曾答应过，要帮他找到他的父亲。”

　　“他一个人贩子，犯了事儿，进了大牢，被人打的狗一样的趴在这里，你居然说你要帮他找他父亲？”李昌问道。

　　顾清林点点头。

　　李昌见顾清林点头，嗤笑一声，慢慢的松开紧抓着栅栏的双，坐回了地上，“我当是谁，不过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黄毛小子罢了。”

　　顾清林仍是盯着他，而后又缓缓说道，“现在，我不但要帮他找倒他的父亲，我还会找到杀害他的凶手。”

　　李昌的动作微微一顿，很快却又装做是豪不在意的样子。

　　顾清林默不作声的观察着李昌，继续说道，“李四和你不一样，他本罪不致死。”

　　李昌明显的眼神间闪过一抹狠厉的颜色，很快又隐藏在了满面杂乱的发丝之后，左手抓住了栅栏，哼笑一声，“他罪不致死？这世上又有多少人是真正的罪该万死呢？”

　　“你觉的你不该死吗？”顾清林看了他一会，突然说道。

　　“我？”李昌听到顾清林这样问，低下头吃吃的笑了起来，“我该不该死，刑部不是已经判了吗？”

　　“即便没有亲手杀人，可你哪怕只□□了一名女子，而他又因此而自杀，你也算得上是间接杀人。你觉的你难道不该死吗？”顾清林又问道。

　　“没有亲手杀人？”李昌呵呵呵的又是一阵狂笑，好不容易才忍住了笑，抬头看向顾清林，这一次的目光里却满是审视。

　　“你既看了我在卷宗，当知我杀了多少人。”李昌拖着声调，看似是调笑，但顾清林却是听出了其中的一丝不甘。

　　“你究竟杀了多少人，我并不知道。我所能确定的，仅止你杀了李四而已。”顾清林缓缓的，却很肯定的说道。

　　果然见李昌全身猛的一抖，再看向顾清林的目光有些惊讶。但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强自镇定了下来，看似破罐子破摔的说道，“行啊，反正我也杀了那么多人了，多一条人命不多，少一条人命不少的，你既说是我杀了李四，那便是我杀了他吧。”

　　“那你愿意告诉我，毒药是谁给你的吗？”顾清林问道。

　　“你说是谁？”李昌一脸的狞笑，对顾清林道，“你告诉我是谁，就是谁。”

　　顾清林摇摇头，如实说道，“我不知道。所以想请你告诉我。”

　　李昌看着顾清林，忽然眼珠一转，“你不是问我毒药是谁给我的吗？刚才同你一起来的那个大人，我认得他，他姓刘，毒药就是他给我的。”

　　顾清林也轻笑了一声，而后轻轻道，“其实要查出毒药是谁给你的并不难。无非是那些曾经单独见过你的人。大牢的进出都有记录，仔细核对总会有所发现。”

　　李昌只是一脸不屑的看着顾清林，并不搭话。似是笃定顾清林查不出来。

　　顾清林并不恼怒，而是换了个话题又说道，“你反正也活不久了，你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吗？”
　　李昌面色一震，厉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想看看你有没有什么未了的心愿，如果不是很难，或许我可以帮你完成。”顾清林答道。
　　“你到底要做什么！”李昌终于忍不住，情绪渐渐激动起来，“李四的死跟我没关系！”
　　“即便我相信你，”顾清林始终不紧不慢的道，“你以为那给你毒药的人会相信你吗？”
　　“你什么意思？”李昌被问的愣了一下，然后才问道。

　　“我没有什么意思。”顾清林轻笑着摇了摇头，“可给你毒药的人会怎么想呢？我今天在牢里跟你聊了这么久，他会不会认为你把什么都告诉我了？你想他为了自保，会不会又再想办法像对付李四一样的对付你呢？”

　　“不，不可能，”李昌道，“这大牢里又不止我们两个人！”

　　这回轮到顾清林嗤笑一声，轻声道，“是吗？”

　　是吗，这轻轻两个字却如一记重锤一般砸在李昌的耳边，让他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不可能，不可能！来人，来人啊！有没有人！”

　　回答他的，却只有空荡荡的大牢里他自己的回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