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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柏源】一个关于伤痕的故事 ...

  •   英明神武的南州国女王受伤了,这件事可大可小。

      不过是夏日无事的一个午后,我拉着柏源去王宫花园里看刚开的红玫瑰时,不小心被刺划伤了腿。直到感觉腿上有些湿漉漉地,我下意识一摸,见到一手的血,这才觉得腿上那块部位有些酸胀的刺痛。

      “别人都说玫瑰带刺,美而不宜亵玩,看来是真的有些脾性,下次得跟它们好好商量,得到同意才能来。”我看着忙慌蹲下身用手帕给我临时包扎的柏源,开个玩笑想让他放松些。

      下一秒我就被腾空抱起,身旁的景物飞快后退,不知道的以为宾堡国攻进来了他要带我逃命呢。

      身旁惊慌让路后还不忘担忧地望着宫墙外的花匠侍从们显然也是这么想的。

      不行了,快得我都有些头晕,看看漂亮宝贝缓解一下。嗯,嘴抿成一条线也漂亮。

      回到寝宫,柏源把我放在软塌上,找来止血药和绷带,开始熟练地给我处理伤口。他眼睛一眨不眨,脸色始终如临大敌一般严肃,可说出的话却仍是温柔的。

      “陛下,疼就告诉我。”

      “不是什么大事,不用这么紧张的。”我见不得他这样,捏捏他给我小心擦药的手臂,安慰道。

      可他却紧张得立马扶住我的腿,声音带了些不容置喙。

      “不要乱动。”

      这语气像极了他作为最高指挥官发号施令时的样子。

      嗯?出息了?敢和我这样说话了?

      所以我转而捏住他的脸,虽然捏不起什么肉,但看见他被扯得变形的脸颊配上一瞬间茫然的眼神,像一个懵懂的小兽,我还是心情特别好。

      “陛下...”他被我捏住,说话都漏风。

      我眯着眼,故作生气地瞧着他。

      他眨巴两下眼睛,确认了我嘴角没憋住的笑意,才握住我的手腕,轻轻将我的手收进他的手心。

      “柏源错了。”他亲亲我的手指。“我先帮陛下处理伤口,等会儿,陛下想怎么罚我都认。”

      我心满意足地放过他,揉着他脑后的短发,看着他轻而又轻地帮我处理已经不怎么出血了的伤。

      “真的没事的,我的柏大将军,就这么一点小伤嘛。”我一手撑着下巴,俯视蹲在软塌旁的柏源。寝宫迎光的大落地窗透进融合了绿意的阳光,洋洋洒洒地盖在他微弯的背上。他口中细软的气流轻轻吹在我的伤口旁,好像我的身体真的一瞬间充满了与他同频的能量。

      “我不疼了。柏源。”他给我缠了一圈纱布,嗯了一声,才像是终于松了口气。

      等他收拾好医药箱,洗了洗手,我拍拍软塌旁的位置,示意他坐过来。他始终用那种依依不舍的目光看着我,即使我已经回来这么久,他看我的眼神,仍是沉静而带着不可言说的思念的,感觉要把我们分别的那几年里,他只能对着虚无空气所抒发的情绪,全都补回来。而此刻,这眼神里又多了一丝化不开的担忧。

      我拉着他的手,让他坐在我身边,然后靠在他怀里,抬起手按住他的嘴角。

      “别这样,笑一个。”

      他这才闷闷笑了出声,双臂紧紧环住我的腰,低下头挨紧我的脸颊,交流着皮肤的温度。

      “不是小事,陛下。”他突然开口,回应我五分钟前的那句话。“被植物刮伤,也是有感染风险的,更何况是你,我不可以掉以轻心。”

      “而且我知道被刺划伤是怎么个疼法,所以想快点帮你处理好,让你少疼些。”

      他说话时,温热的气息就洒在我面前的空气里,我只觉得被一阵温柔包围。我本想说他太草木皆兵,可是一张口,却只有幸福的叹息。

      “好啦...”

      我就这么静静靠在他肩膀上,任他有力的手臂拢着我,我也无意识地摩挲他的指尖。暖洋洋的太阳照进来,在软塌旁投下一团紧密相依的影子。

      我有些昏昏欲睡,可我的心里好像从刚刚开始就多了一件事情,让我想要弄明白。

      可实际上也不需要弄明白,因为答案显而易见。

      他说知道被刺扎伤是什么滋味。在他前二十年充盈血腥和厮杀的人生里,这样的小伤口对他而言只是家常便饭,可他仍然能记得,他仍然害怕叫我多受一丁点。他受过的伤太多了,作为征战前线的将军,他为国家而受伤更是那样自然而然。民众和王室会对他嘉奖,会歌颂他的伤疤,史书里会把他一秒秒真实的疼痛化作简单几笔,进而把他的功绩放进宏大的叙事里,变成功勋。

      他从来不说什么,仿佛他也认为,那些疼痛是为我带来胜利桂冠的必经之路,没有特别的。可是人们常常会忽略,当那些尖刺利刃划破他血肉的瞬间,多则数月不断换药的时光,他的疼痛从来不会像战报或史书里那样跳跃出现,每一秒都要靠他真实地去忍受。

      是啊,对他而言,被玫瑰刺划伤不过是太简单的一次受伤了,这何至于叫他这么紧张。

      虽然已经过去许久,可我还是想哪怕一次地听见他告诉我,他也会疼

      “你还说我。你从前瞒着我受了那么多的伤,不还是整天报喜不报忧。那时候不知道跟我说疼了?”

      “那都是小事,陛下。”他给了我意料之中的回答。

      “不是小事。”我皱起眉,刚才还困顿沉重的眼皮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你也知道会疼,不是吗?你也知道疼的滋味不好受。”

      “可我习惯了。”他静静地看着我,眸子里没有除了依恋之外的任何情绪。

      “习惯了,就不疼了吗?”

      他摇摇头。

      “疼也没关系,为了陛下,怎么都可以。”

      我不在乎后半句。

      “很疼吧,柏源?”过去的那么多次生死一线中,你也疼到难以忍受过吧。

      这句话太迟了,可是不代表我可以一笔带过。

      他沉默了很久,我用指节摩挲他坚毅的轮廓。

      “嗯,疼,但是我从来没有后悔过。”他闭上眼享受我的触碰,喉结微动,像沉浸于不愿醒来的美梦里。

      我没什么可说的了。以前为何不告诉我?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忍着?我值得吗?没有什么可问的,我早就知道答案了。

      我几乎是爱怜地在他唇角落下一个吻,告诉他,“不会再让你疼了。”

      “陛下。”他猛得睁开眼睛,琥珀色的眼睛在光亮下耀着生机,在我离开他唇角的一瞬间又猛地将我捕捉,圈进他的领地。

      “刚才我凶了你,你还没有罚我的,陛下。”

      “你要怎么罚?”我的唇舌还跌在他的包围圈里,说得囫囵不清。

      “就罚我...把每一道伤的来历都讲给你听,好不好?”

      我的手指抚上他一块又一块凸起的伤疤,他尽职地向我解释外物撞进身体里的感受。可最终,我记住的只有他在我耳边沉重的喘息。

      看来这些疤痕的故事,我要花一辈子才能听完了。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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