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诡秘之主]Mortal》苏陌1111

21、出北大陆记-03

　　从进入梦境开始，你手上的照相机就没停过，任凭阿蒙是领着你下楼梯，拖着你打怪，后面跟着一个你架桥开门，你都只干一件事——按快门。
　　直到现在，你们站在黄昏与黑暗的交界线上，远处是巨人王庭的剪影，而眼前是千年不变的死寂与压抑，你才从旅游参观的心态中找回了即将步入神弃之地的真实感。
　　当然最重要的是，现实中照相机还没有闪光灯的功能，所以你暂时也拍不成了。
　　没有太阳的地方最突出的特征就是冷和黑，一阵风吹过，你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战，往阿蒙身旁挪近了一点，又挪近了一点。
　　“走吧。”祂的手里多出一盏灯，这个来源于你寄存在阿蒙处的行李。
　　你紧了紧领口，握紧登山杖，跟随祂迈入了黑暗之中。

　　呼，呼，呼……
　　狂风在外面肆意地咆哮，早些时候一直密布于空中的闪电倒是渐渐平息下来。
　　一处坍塌的废墟中，你坐在篝火旁，拿着一串棉花糖在火焰上空小心地炙烤着，前几天的教训让你明白这绝对是个精细活。
　　阿蒙隔着火堆坐在你对面，手里拿着一本貌似是书的破烂玩意儿翻看着，在经历了一千多年的变动后，它能留存下来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喏。”你把烤串抛向对面，又拿起一根重复之前的操作，祂没伸手但棉花糖自然地出现在祂手里。
　　你吃着自己简易的饭后甜点，祂坐在那里一页一页地翻书，不知为何，你们保持了这种奇怪的沉默。
　　直到你钻进铺盖准备入睡前，你看了一眼保持着同样的姿势连头都没抬过一次的阿蒙，开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木头在火中燃烧着发出哔啵哔啵的声音，风仿佛永无止境地咆哮着，闭上眼前，你看到阿蒙手里的书又翻过了一页。

　　你们就这样一路向东前进，怪物、黑暗，甚至寒冷、饥饿、疲惫，在阿蒙的力量笼罩下都不是问题，就好像你们真的只是在春天挑了个好日子，去离家最近的公园郊游。
　　但你知道有哪里不太对，你们之间那种诡异的沉默并没有消失，而是愈演愈烈。阿蒙是否出了什么问题你不知道，但你自己的问题你很清楚。
　　在仿佛永无止境的前进中，某一天在爬上山坡时，你看到远处的平原上有着一簇微弱的光点，那是幸存者派出来寻找食物和出路的探索队。
　　你拎着提灯停下了，每天都在地图上记录路线的你很清楚，你们现在所在的位置已经深入东大陆，转换成欧洲的话，就是即将进入中欧。
　　所以他们是不可能找到出路的，就连那虚幻的希望都寻觅不到。
　　前方的阿蒙转过身看向你，你摇摇头示意无事发生，刚想继续赶路，却看到下面那团光点向着你们所在的方向快速移动起来。
　　你还没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看到那光在前进了一小段距离后不知道遭遇了什么，闪烁了几下熄灭了。
　　这你是明白的，他们死了，但为什么呢？
　　你陷入巨大的疑惑中，却看到阿蒙指了指你手里的提灯。
　　这是盏很漂亮的灯，透亮的玻璃罩外包裹着黑色的铁制外壳，灯芯上的火苗因为你昨天刚加了煤油而燃烧得正旺。
　　煤油？
　　你好像明白了什么，由于你对夜间照明的高要求，这是一盏特制的汽灯，它比一般的蜡烛、火把要明亮得多。
　　“你是说……”他们是因为看到这束光才跑过来的？
　　祂没有回答你的问题而是转过身，但你已经知道答案了。那么在你站在山坡上发呆的时间里，山下的人在干嘛呢？惊慌、警惕、挣扎、犹豫？又是为什么最后决定不顾一切地跑过来呢？
　　“他们只是疯了。”阿蒙平淡地说道，你不知道要不要相信这句话。
　　那天晚上入睡前，你看到阿蒙坐在对面，手里空无一物，望着远方的黑暗深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你犹豫了一下说道，“行李里面有纸牌和飞行棋，还有小说零食，别的阿蒙们要是无聊可以玩。”
　　祂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你不知道祂听进去没有。
　　在你满怀心事的入睡后，祂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好像一尊沉默的雕像。几只从远处飞来的乌鸦，在离火堆较远的地方围拢在一起，用喙和翅膀打起了扑克牌。

　　你这一觉睡得很不好，原本世界的记忆，图铎帝国的十年，世界未来的故事，所有的碎片交织在一起，在你的脑子里乱作一团。
　　所以当早上醒来发现阿蒙消失了的时候，你完全没有多余的力气去抱怨什么，你只是捂着脑袋又躺了下去。
　　半个小时后，你理清了思路。第一，阿蒙是自己走的。第二，你对此毫无办法。第三，祂不是想要你死……大概吧。

　　你又躺了一会儿，寒冷和饥饿让你意识到阿蒙真的离开了，现在只有你一个人待在东大陆的腹地，距离最近的幸存者城邦都有至少一天的路程。
　　你以为你会开始恐惧、颤抖、尖叫，然后撕心裂肺地怒骂阿蒙是个骗子，把你这样一个脆弱的人类扔在了这种高危地区。
　　但你没有，毕竟就算祂真是个骗子，你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这件事了。
　　正相反，在头没那么痛之后，你慢慢地爬了起来，把铺盖收拾好，吃了顿简易早餐，把手头上剩余的物资一一清点完毕。
　　你镇定得让自己都无法理解，就好像你过去十年间每天都有更新一份计划书，标题就叫做《在神弃之地被阿蒙扔下后要做的100件事》。
　　你当然没有写过那种玩意，你只是毫无恐惧。
　　你应该害怕的，就算这里不是如此危险的地方，就算扔下你的不是欺诈的神明，就算你只是和朋友一起去郊区的公园里玩，回头发现只剩自己一个人，也是应该害怕的。
　　但你没有，就像你相信祂会回来一样。
　　你又休息了一会儿，背上行李，检查完身上携带的封印物，准备去探索四周给自己找一个暂时能用的庇佑所。

　　你借着手中匕首的光芒在黑暗中前进着，在阴影中，你能看到不时闪过的怪物们的身影。它们看着你，各色的眼睛中透露出一样的贪婪和食欲，牙齿咀嚼着不知从何而来的骨肉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甚至它们口中滴落的涎水你都能看得一清二楚。
　　你默默地从口袋中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把里面的一团血肉贴到匕首上。它们接触的一瞬间像是彼此碰到了天敌，原本柔和的光线一下子变得强烈起来，被光芒笼罩的怪物来不及避开就变成了灰烬，只在地上留下一堆不知道是什么途径的非凡特性。
　　由于个人体质问题，作为一个序列8，你的灵性约等于无，没有办法主动使用任何非凡物品。但最后你还是想出了一个办法来让自己有点战斗力，那就是利用非凡物品之间的反应。
　　你携带得所有封印物都有一个相同点，那就是它们的负面效果均作用于灵魂层面。这个范围相当广泛，因为非凡和灵魂、灵体、意识的结合异常紧密，不如说纯粹作用于□□的非凡力量才少之又少。
　　举个例子，阿蒙的寄生。从表面上看，是埋藏于他人体内的时之虫产生影响，但事实上一只时之虫并不能长出千万条触须从物理层面操纵对方，祂仍然是在通过灵性来对□□施加影响。
　　因此在你的努力寻找和阿蒙家族财力人脉武力的支持下，你拥有的非凡物品数量异常的多，而在不断地筛选组合之后，你成功构建出了不同的反应链条。
　　就像刚刚，盒子是审判者途径，血肉是倒吊人途径，而匕首是由一件阿蒙给你的太阳途径序列3的非凡物品改造而成。它们三者放在一起，就可以实现保存、激活、照明、驱邪这样的功能。
　　虽然对于任何一个其他非凡者而言，这件事都不需要这么麻烦。
　　亮闪闪的特性被你塞到其他容器里，周遭的黑暗中怪物的声音又渐渐围拢了过来，你握紧匕首，辨别了一下方向，继续向前走去。
　　奇妙的是，在这与死亡无比靠近的时刻，你仍没有恐惧。你只是在想，不知道那堆特性里有没有“偷盗者”。

　　当天晚些时候，你找到了一处城邦遗迹。在其中最为完好的一处建筑物里，你点燃篝火搭好帐篷，一边用刚刚杀掉的怪物血肉喂养着非凡物品，一边思考明天要干什么。
　　食物和水暂时还有储备，用完了你也可以依靠净化后的怪物尸体继续生存。煤油要节约一点，可以用匕首和胸针暂时充当光源。只有你一个人，守夜倒是个大问题，只能做些报警装置再定时爬起来看看了。
　　那然后呢？
　　你隔着火焰看着空无一人的对面，人是一种社会性生物，交流同样是必需的生存物资，但此刻你唯一的交谈对象消失了。
　　毕竟阿蒙不仅不是人还有很多个，分分钟就能自己构建出一个生物圈来。
　　“真是过分。”你拿树枝捅了捅火堆，让火焰更明亮一些。
　　看来只能想些办法自娱自乐了，不过一个人能干嘛呢？
　　你环顾四周，这里在第三纪应该是一个重要的集会场所，才没有在大灾变时完全倒塌。那不如去逛逛吧，说不定能找到什么打发时间的东西。
　　在绕过塌陷的楼梯，撬开尘封的大门，杀掉偷袭的怪物后，你惊讶地发现这里从前居然是个图书馆，这意味着你有正事干了。
　　手指从残破的石板上划过，通过不算熟练的异种语言，尘封的历史向你打开大门。在探索历史迷雾的间隙里，你抬起头，看着外面空无一人的寂静黑暗，微微叹了口气。

　　你所在位置向东1600公里，切尔诺贝利。
　　笼罩着无尽灰黄色雾气的平原旁，一个身穿黑色巫师袍的男人正站在一道巨大的沟壑旁，注视着下方的灰白色建筑。
　　青黑的巨人在祂身后徘徊，银白的闪电在天空中划过，风吹起祂的帽尖和袍角，祂就这样站在这个世界上或许是最危险的地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祂们抵达神弃之地的那一刻，大部分阿蒙就已经分散前往这里的各个角落，完成自己的任务。寻找仍有幸存者的城邦，调查他们的生存情况，研究规则的漏洞，当然还有最重要的几件事：未来、混沌海、灰雾屏障。
　　第一件事已经处理完毕，白银城的报告再次证实了未来的可靠性，死去的巨人也不会再成为阻碍。最后一件事需要等这次观察结束，根据结论稍后再处理。
　　而混沌海，祂仍然在思考。

　　这里的历史在你到来之后已经不再是需要调查的东西，你恰好对此非常有研究，有研究到当年事故发生时厂长的名字叫什么都一清二楚。
　　那么这里有价值的东西就只有混沌海了，祂无比熟悉也无比遥远的东西。
　　客观来说，混沌海对祂没有价值，再怎么努力祂也不可能操纵混沌海，而至于保护它不被别人从父亲手上抢走……祂也不觉得有这个必要。
　　只能参考故事了，一个新的人影出现悬崖边，他捏了捏单片眼镜，就径直向建筑物走去，他会在这里一直待到混沌海的主人再次出现为止。
　　原先的阿蒙站在那里看着自己消失在墙壁上，一只乌鸦落在祂的肩膀上，用鸟类嘶哑的声音说，“所有的游戏和故事书都被偷走了，还少了两袋小零食。”
　　“会有新的。”
　　“真的吗？”
　　“他不会被怪物杀死。”
　　“但他还会和我们回去吗？”
　　阿蒙们陷入了沉默。

　　远方被火把和封印物照亮的图书馆内，你狠狠地打了个喷嚏，“哈秋。”
　　“谁在想我吗？”你思考了一秒这是否要归类到非凡力量的范畴，摇摇脑袋又投身于对面前那块比你人还高的石板的破译工作中。
　　火焰在你的身后燃烧，在照亮了小半块石板的同时，也映照在你的后脑勺上。在漆黑的发丝间，一条长有十二道透明环节的时之虫若隐若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