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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重生 ...

  •   恶臭血腥的气味充斥在牢狱的每一处,这里久年不见阳光,潮湿的灰壁爬满浸着血生长的苔藓,四处窜走的老鼠贴着墙沿进进出出。

      “哎呀魏大人,怎么劳烦您亲自来这腌臜地,弄污了您的脚多不好。”

      一名尖嘴猴腮样儿的狱卒脸上浮着谄媚的笑,弯腰跟在一位衣饰显贵的男人身后。

      魏峥抬手捂了下鼻,万般嫌弃说道:“这地儿脏,味儿也是冲得很。”

      狱卒连忙回道:“都是些肮脏下贱人待的地儿,全都等着处死呢,要死的人还配住什么好地方。”

      魏峥敷衍地“嗯”一声,问道:“洛长庆关哪儿?阳宁公主托我带几句话给她。”

      “就在前面呢,大人您要说什么话做什么事儿还请快点儿,这女的马上就要拉出去问斩了。”

      魏峥回头瞪了狱卒一眼,呵斥道:“还用你说?本大人不知道吗?”

      狱卒随即抬手轻轻扇了自己几巴掌:“是是是,我多嘴多嘴。”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段距离,来到一间窄小肮脏的牢房前。

      潮湿的地上铺着稀稀拉拉的烂稻草,早已被折磨得看不出人形的洛长庆蜷缩在上面。她的囚衣破烂不堪满是血污,布料之下皮开肉绽,裸露在外的伤口翻了肉边,苍蝇绕飞在上。

      “啧啧,昔日的尧朝公主,在经受种种刑罚后,像条烂狗趴在那儿。”

      稻草上的身形颤抖了一下,苍蝇被惊扰着飞向四周。

      这声音她没齿难忘,叛主杀亲的疯狗。

      魏峥瞧见洛长庆有了反应,继续说道:“我跟你好歹主仆一场,如今前主子要上路了,我来送送你。”

      “送我......”洛长庆气若游丝,话语从干哑的喉咙里挤磨出来。

      她费力将身子勉强支撑起来,身形摇晃不稳。她抬起头,脸上纵横着风干的血痕,眼眶空荡荡,对着的不是魏峥的方向。

      “嘬嘬嘬,我在这儿呢。”魏峥伸出一只手朝洛长庆勾勾,发出逗狗的声音,随即讥笑道:“记得你是个瘸子,差点忘了你还是个瞎子。”

      他站在牢门前,笑得眼尾的褶子连成线。

      他怎么可能忘,这些皆是拜他所赐。

      魏峥为表忠心,亲自去狱中打断洛长庆双腿,挖出她的眼珠献给洛琅,只求洛琅留他一条狗命。

      洛长庆撑在地上的手猛然攥紧,稻草扎进掌心的裂口,染了一片醒目的猩红。

      她循声转了头,对着魏峥的方向。

      “当狗当成你这样,洛琅怎么不封你个狗官做做......”她顿了顿,“我也差点忘了,你这种没根的东西只有当狗的份。”

      “你......!”

      魏峥被洛长庆讥讽得气血冲上头,声音突然变得尖锐刺耳:“死到临头牙尖嘴利!本大人没工夫跟你耗,阳宁公主托我带话给你,你好生竖起耳朵听着。”

      “明妃,死了!”

      短短几字如惊雷炸耳,洛长庆不可置信地僵硬了片刻,旋即全身的力气瞬时被抽走,瘫软在地。

      “她为了给你求情,在大殿外磕了三天三夜的头,教阳宁公主心烦,主子心烦那是奴才不尽心,所以我就替公主料理了明妃。可是她拒不就死,你猜我是怎么让她死的?”

      魏峥嘴唇兴奋颤抖着,狰狞的眼睛死死盯住洛长庆:“我拿绳子一圈一圈套在她脖子上,用力拉啊用力扯啊,绳子把手都磨红了,然后,我听见咔的一声,明妃的头掉了,就掉在我脚边!”

      起初洛琅本无心留他,可谁想明妃为女儿求情,惹得洛琅厌烦至极,他为了给自己讨个人情,竟拿了根绳子活生生勒断明妃的脖子,捧了头跪在洛琅府邸前,声泪俱下地说了一天一夜,字字发自肺腑,最后,洛琅就当养条疯狗留了他。

      “啊啊啊啊啊啊啊——你闭嘴!闭嘴!狗东西!”

      暗哑的喉咙爆发出震耳的怒吼,洛长庆像扭曲的女鬼拼尽力气朝牢门爬,她十指秃秃抓住牢门,不料魏峥一脚踩上来,鞋底狠狠碾压在她手指上,将她钉在这儿。

      “阳宁公主念你们母女情深,先送明妃去阴曹地府候着,这可是公主的隆恩啊。”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要我死,我母后何等无辜,你们为什么就不能放过她!”

      “从你和公主争权的那一刻起,你身边所有人都该死。你妄图皇位逆反天命,天命要你死,你就得死。”

      太子病逝,储君之位空悬,悬缺的权柄就是一块摆在眼前的肥肉,多少人虎视眈眈。纵使她想与世无争,为了保命也不得不争。

      权力的争夺必是伴随着鲜血,各派势力厮杀到最后,只剩她还能与洛琅分庭抗礼。

      但洛琅一句天命不祥,激得百官人心惶惶,求着皇帝处死她。她成立众矢之的,被洛琅压得回天乏力,而魏峥的栽赃更是让她彻底没了活路。

      她如履薄冰地过了多年,明争暗斗的血雨腥风早已司空见惯,数不清的算计设局都挺过来了,结果到头来却是死在一句虚无缥缈的天命上。

      可笑,可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指上是裂骨般的痛,可她早已对疼痛麻木,她就这样被踩着,发出刺耳阴狠的笑。

      这笑声如同索命女鬼,撕扯着喉咙,凄惨阴森,激得后边的狱卒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抱着自己的双臂搓了几下。

      “到底是天命要我死还是你们要我死,神鬼佛魔谁敢断言我洛长庆逆天而行?罪该万死的分明是你们!”

      “我哪会罪该万死,”魏峥俯视着他的旧主,“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你当我主子时我为你肝脑涂地,如今我为了自己换主子,一片赤诚和真心当然要献给新主。”

      “不过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是我们要杀你,是天命。你是死在天命手里,怨不得别人。”

      他脚下加了力:“这最后一程我也算是来送了你,到了阎王爷那儿,可别赖上我。”

      魏峥悠悠吐出一口气,看向牢房上方仅有的一扇小窗:“是时候上路了,明妃还等着你下去和她团聚呢。”

      洛长庆死死抓着牢门,手心的血浸红了木头。她空荡的眼眶里已经溢不出什么了,干裂起皮的唇瓣一下又一下地碰在一起。

      她的头抵在木栏上,像想到什么,嘴角扯出一丝绝望自嘲的笑。

      天命,天命,去他妈的天命。

      无数个不敢安睡的黑夜,步步为营的谋划,到头来因为一句天命全都付之一炬。

      死得可真窝囊。

      她看不见,只能听见魏峥转身离开的脚步声。

      “天命能杀我,难道杀不了其他人吗?后面的路可不好走,我就睁着眼睛在地府看着你们,丧尽天良泯灭人性的狗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魏峥头也没回道:“要死的人还这么多话,省点口水去阎王爷跟前说吧,贱人。”

      “罪女洛长庆,违背祖德,华而不实,命格不祥。若存,必将天下大乱,国无宁日。特请天命,天欲杀之,腰斩于市,以安民心!”

      刽子手像拖一条残瘸的死狗,把她按在砧锧上,口中飞喷出的烈酒溅到她脸上,腥臭无比。

      她看不见,可市井的喧嚷吵得她头痛欲裂。

      “斩!”

      生命的最后,她听见铡刀砍断自己腰骨的声音。
      -
      “少主,她就倒在不远处,我们的谈话她大抵都听见了。如果留活口必成大患,属下请命立刻杀了她。”

      “不可。她身份尊贵,暂且杀不得。”

      是谁?是谁在说话?

      洛长庆意识模糊,耳边传来的声音忽大忽小,听不真切。她疑心自己是幻听,都说人死之前脑海里会闪过自己一生,如今她也体会到了。

      那道疏冷淡漠声音仿若天山雪,再次落入她耳里:“她身边没宫女侍卫跟着?”

      沉哑的声音回道:“没有,属下发现她的时候,她手里拽着断了的风筝线倒在莲花池旁,风筝就落在池里。许是她追风筝跑太快,宫女侍卫没来得及跟上。”

      “如此,把她丢进去,伪造捡风筝失足不慎落水的假象。死了最好,如若死不了,叔父那里有让人失忆的迷香,届时再去取来。”

      “是。”

      “东西放好,虽说无关紧要,但也不得不谨慎。”

      “属下明白。”

      下一刻,洛长庆感到有人揪住她的衣领拖着她,衣领勒着她的脖子喘不上气。

      她心头一跳,自己不是已经死了吗,为什么还要淹死她?

      他们刚刚说的失足落水,她只记得自己唯一一次落水,是在十七岁那年,如果宫女再晚来半步,她可能就溺毙在莲花池里。救上来后她着了风寒,烧了三天三夜,等到人清醒后便一点不记得落水前的事。

      宫女们说她是为了捡掉入池中的风筝不慎落水,可为何现在是有人要把她丢进去?

      混沌的意识开始一点一点清晰,洛长庆感到四肢渐渐回暖,不似刚才那般麻木。

      就像无尽的生命力重回这副身躯。

      她......没死?!

      但现在有人要她死。

      原本紧闭的双眼悄无声息睁开一条缝,耀目的天光乍然跳进她的眸中,刺得一滴清泪沁出眼眶。

      她轻轻转眼,看清拖着她的人。

      只是背影便觉此人高大厚壮,身穿玄色衣袍,后背绣的暗纹看不真切,腰侧别了一把佩剑。

      身体回了力,她不敢动,怕被察觉。

      洛长庆目光落在男人佩剑的剑柄上,她被拖在男人身后,而这把剑离她不过一臂远,只要夺到佩剑就能保命。

      但她不清楚男人的实力,如果他先一步察觉,那就是凶多吉少。

      她被拖扯着,到了莲花池边。

      赌一把!

      就在男人转身之际,洛长庆眼疾手快抓到男人的佩剑,旋即刀剑出鞘。

      剑与鞘摩擦的铮亮之音惊得男人猛然回头,他虽蒙面但眼中的震惊之色倾泻而出。

      洛长庆一剑挑断被男人扯住的衣领布料摆脱桎梏,随即提起一脚狠力踹上男人的膝窝,借力与他拉开距离。

      这一脚只是让男人晃了身形,他果真反应极快,不到眨眼的功夫,硬如玄铁的一拳穿风刺影冲她袭来。

      “呃啊!”

      一声凌厉的惨叫。

      “啊!”

      刀剑刺破血肉的声音一下接着一下,剑上的鲜血还未来及滴落便又被送进男人的身体。

      剑插进男人腹部,挤溅出来的热血洒在地上,她看着男人痛苦□□跪倒在地。

      十七岁的洛长庆软弱可欺,连剑都不曾碰过,更别提干这样杀人见血的事,但三年后岁的洛长庆,提剑拉弓运筹帷幄,一剑穿喉招招毙命。

      她的手段谋略不输洛琅半分。

      洛长庆撑着剑起身,居高临下俯视着男人。

      原来当年的落水另有隐情。

      她提起剑,剑尖对准他的咽喉。

      “你是什么人,想隐藏什么。要活,说出实情,要死,我一刀了结。”

      男人捂住腹部,那里鲜血直流,触目的猩红大片大片从他的指缝涌出,流落在地,淤了一滩鲜红。

      这两刀洛长庆控了分寸,虽不会教他立刻没命,但也让他痛苦不堪。除非他有心拖延才会失血过多而死。

      男人沉默不语,眼睛死死锁着洛长庆。

      洛长庆眸子暗了下来,剑尖点在他脖上的肌肤,缓慢划了一圈,霎时,一圈血痕绕在他的脖子上,渗出血珠。

      洛长庆冷声道:“当真不说?”

      “无可奉告。”男人生硬回道。

      “公主!公主您在哪啊!您应奴婢一声可好?”

      “你们去那边找找,公主跑得匆忙这边路也不好走,万一公主摔到伤到小心你们的脑袋!”

      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喊声和脚步声,看来是宫女侍卫们找过来了。

      来得正好。

      洛长庆换了笑颜对着男人,只是这笑里掺着狐狸的狡黠,她道:“我要是以刺客的名义把你交上去,到时候死的是你一个,还是你背后的所有人?”

      本已准备沉静就死的男人一听洛长庆的话,情绪有了不小的波动,他挣扎想要起身,洛长庆直接一脚踹在他胸口,他猝不及防被踹翻在地,倒在地上一滩血里。

      “要我保你吗?你的考虑时间可不多。”

      人声和脚步声正往这边奔来。

      “公主!您在哪啊!”

      “三。”洛长庆平静吐出一个字。

      “公主,您别吓奴啊,您听见了就应奴一声啊!”

      “二。”

      “公公,那是公主!公主在那里!”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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