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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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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处一片迷雾之中，直觉告诉我，我正处于一片无边际的森林之中。
我甚至没有细想我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就开始寻找离开的路。
“你在找什么？”
身后响起一位年轻男性的声音，转身看见一张感觉很熟悉的脸。
一个很久未被提起的名字悬在我的眼前，像电影里突兀出现的字幕。
那是我最想见的人，也是最害怕见到的人。
“好久不见......”
就在那个名字即将脱口而出的瞬间，我听到一阵刺耳的连续的声音......
手机的闹钟把我从梦境里唤醒，我揉了揉有些发胀的太阳穴。
六年未见的人，居然会在梦里相遇。我努力回想梦里的那张脸，试图和六年前记忆里的人联系在一起，寻找一些相似的证据，可无论怎么回忆，我对他六年前的样子都是一片模糊。
我早已经忘了他的样子，却会对着梦里的一个陌生男子差一点喊出他的名字。很奇怪，可大脑有时就是这样，对虚幻的梦境记忆深刻，却令真实发生的记忆模糊不清。
我深呼吸把自己的状态从梦境中调整出来。我看了眼时间，今天要去警察局办理市民证。
根据H市市规，所有想要在H市长期居住的市民都必须办理市民证，并且遵守H市市规，否则会被驱逐出市。
根据手机导航，我搭乘电车很快就来到了警察局。好在今天来办理市民证的人不多，很快就排队轮到了我。
“姓名？性别？年龄？居住地址？”
“云华。男。23岁。南街巷330号。”
负责办理证件的警察在电脑键盘上敲了几下，我盯着他身后墙上贴着的“H市市规”出神。
“来看这里拍张照片。”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感到面前机器的灯闪了一下。
几分钟后，警察把一张硬卡片塞到我手里，上面印着我的照片、姓名、性别住址，还有一长串意义不明的数字。
“证件拿好了，补办很麻烦的。”
“哦，谢谢。”我反复观察这张材质有些像塑料的卡片，这张卡片真的有那么大作用吗？
为了不暴露自己的怪物身份，我换了太多城市。在来到这座城市之前，我做了很多功课，下定决心一定要融入这座城市，融入人类的生活。
现在已经拿到市民证，接下来是找一份工作养活自己。
我在手机搜索家附近的招聘信息，有一家书店在招人，我决定去碰碰运气。
此刻是下午，书店里没什么人。我环视店内一圈，只在收银处看到一个像工作人员的青年男人。
我拿起一本书假装翻阅，实则在观察那位收银台后面的男性，他低着头看手机，时不时笑一下，偶尔两只拇指在屏幕上按动几下，像在打字。
他大概率是在和别人聊天，我要在什么时候走过去才会显得没那么打扰。
他迟迟没有抬头看向我这边，犹豫再三，我还是走过去。
“你好，我是来应聘的。”
“哦。”他的视线没有离开手机，我就在他面前站了足足一分钟，等待着他决定我的命运。
漫长的一分钟过去，他似乎终于感受到了我的存在，抬起头看向我。
“哦哦，新店员是吧，你的工作是整理书架，就是把顾客看过的书放回原位置。”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云......云晔。”突然而来的直觉告诉我不要暴露自己的真实姓名，我不知道这直觉从何而来，但我决定跟着直觉走。
“云晔。”他又重复了一遍我的名字。
“我叫赵柯，你也可以叫我老赵，是这里的收银员。”
他说这几个字的时候，身上有种和他外貌不符合的沧桑气息。
我没好意思问老赵的年龄，心里开始猜测他今年有没有四十。
就这样，我获得了一份书店的工作，这份工作很轻松，就是内容有点无趣。每天上午九点上班，晚上十点下班，不断重复着把书从书架上拿下来，再放回到书架上的动作。
一周时间过去了，老赵依旧还在和那位空白头像聊天，只是老赵脸上微笑的表情在减少，眉头的距离越来越近。
有时候我的工作忙完，我就坐在一张桌子旁边，躲在一本书后面观察老赵。
我感觉老赵的脸紧绷绷的，看起来一点也不舒展。我看起来很难受，不知道老赵他难不难受。
“小晔，你不是本市人吧？”
老赵久违地把视线从手机上移开，看向我。我愣在书架前，我的确不是H市的人。
我走过的每一个城市，见到的每一个人，都会问出同样的问题，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更害怕的是另一个问题：
“小晔，你原来是哪里人啊？”
“Y市。”这是我上一个短暂停留的城市，我拒绝有人真正的知道我来自哪里，我也不想回忆我最开始的城市。那座城市承载了太多的记忆，也承受了太多的痛苦，那是我好不容易摆脱掉的，不想再回到的过去。
“一个人在外地打拼也挺不容易的。”
我调动脸部肌肉，牵扯嘴角向上露出微笑的表情，“也还好。”
流浪这件事对于我来说，太习以为常了。
老赵的手机在这场尴尬的对话中适时响起，老赵继续被手机吸引注意力。我瞄了一眼，这次和老赵聊天的人换了个头像。
新的一个月，我按照老赵给我的书单，重新摆放墙上的畅销榜书籍。
我看着销量榜第一的位置上的《怪物》全集，黑色封皮，烫金的字体是那么刺眼。
“你也对这玩意儿感兴趣？”
我对怪物不感兴趣，我对这本书也不感兴趣。我对这本书里怎么描述怪物，很感兴趣。
“现在人都喜欢读这种书吗？”
“年轻人嘛，都喜欢些怪力乱神的东西.......”
窗外的雨声很快就把老赵的说话声压低了。我盯着外面大雨淋湿的地面，月初第一天就下这么大的雨，这实在不是什么好的预兆。
大雨天气没什么人光顾书店，我和老赵在店里坐了一下午，无所事事。
夜晚九点多的时候，老赵从收银台起身，拿了把伞走到门口。
“小晔，雨天也没什么人来，收拾收拾准备下班吧。”
我看向墙上的挂钟，“这还有半个多小时，我晚一点再走。”
“那你记得锁好门窗，断水断电。”
老赵离开后，我盯着墙上那本《怪物》，那两个字仿佛有巨大的魔力，吸引着我翻开它。
那本书里到底写了什么。怪物的种类？怪物的样貌？如何区分怪物？
我脑海里出现无数个可能，最后都被一一否定了，以人类的见识，不可能知道有关怪物的详尽内容，唯一一种可能，那是人类想象中的怪物。
人类，对于怪物的想象，到底是怎样的？
就在我从墙上拿下那本书，准备拆开塑封的时候，门口的风铃响了。
我循声看过去，一位穿着深色风衣，带着帽子的男子走进来。他手中没有雨伞，身上淋湿的面积不大，少量雨水顺着衣服滑落到地板上，我猜测他应该是坐车来的这里。
眼看还有十分钟才是闭店时间，我就不能拒绝这名顾客，“您好，请问需要什么书？”
男人有些高，我需要抬头才能看到他的脸。他的上半张脸隐藏在帽檐下，我不确定他的视线是否在看我，我只是感觉到稍微有些不自在。
“你手上这本书，多少钱？”
我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书，刚刚差一点就把它拆开了。
“不好意思，这本书是做展示用的。”我指着墙上畅销榜那里空出的位置，“如果您有需要的话，我们明天会补货，我可以给您留一本。”
由于是畅销书籍，现在店里只剩下一本《怪物》。老赵是打算明天天晴再去仓库搬几本回来的。
“那我下次再来。”
我目送他离开，他走到门口留下了一句意义不明的话。
“不要在雨天的夜晚上街。”
我没有过多揣测男人话的含义，只是目送着他上了门口的一辆黑色轿车离去。
我拿上雨伞锁好店门准备下班。走出书店我并没有着急回家，不知道是受什么神秘力量的指引，我决定先去吃点东西。
也就是这个晚上这个突然的决定，决定了我未来的很长一段日子。
我在书店附近找了一家面馆，点了一碗素面。临近闭店时间，店里没什么人，老板端上面之后就开始扫地准备等所有人走后就打烊。
面馆的老旧电视机在播放着一档艺术采访节目。
“苏笺先生，可以谈论下此次作品的创作理念吗？”
“这不过是我画的一幅普通的画而已，大家不要把它想的太复杂了。大家可以期待我未来的展出。”
“提到展出，看来苏先生未来还会有更好的作品，苏先生可否向大家透露一下展出的主题呢？”
“关于主题，我想应该是——怪物。”
“怪物”这两个字吸引了我的注意，我嘴里还含着没咽下去的面条，抬起头刚好对上苏笺看向摄像机的眼睛。
即使知道隔着电视屏幕，隔着录制时间，却还是感觉到目光对视所带来的强烈的压迫感。
我想到了今晚那个来书店未曾露脸的神秘男子，两个人身上都有着同样的杀气。这种气息人类感知不到，可对于怪物却足够压抑，恐惧......
这一类人对于怪物来说十分危险。我开始在内心盘点自己是否最近有不合常理的举动。
“我相信怪物是存在的，只不过人类没有发现而已......”
看电视的老板自言自语，“你说现在搞艺术的人是不都疯魔了，怎么可能有怪物。”
后面的采访内容我都没有听进去，直到有人打断了我的思绪。
“小伙子，你面还吃不吃了。”
我吓得手一抖，筷子掉在地上。我这才发现店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光了，老板拿着一把U型锁，准备闭店。
我摸摸口袋，掏出一张20元的纸币递给老板。老板接过纸币，疑惑地看看手里的钱，又看看我，然后拿出手机。
我摆摆手，表示自己只收纸币。老板又盯着我看了看，可能是觉得这年头还用现金的人实在罕见。
“要不你下次来吃我不收你钱了吧。”老板提出了这样一个方案，我想了想也同意了，反正这里离书店近，以后还有机会来。
我撑着伞不紧不慢地往家里走，路边的人都神色匆忙地往楼里跑。我看着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继续缓步往家里走去。
走了一段路后，一位身穿警服的人员大声叫住了我。
“那位先生，请快点回家不要在街上逗留。”
“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他没有理我，只是催促着我快点回家。
我有些莫名其妙，脚下还是加快了回家的步伐。
在我回到家准备掏出钥匙开门的那一刻，零点的钟声想起。伴随着钟声出现在我脑子里的，还有办市民证警察身后的那一张市规图：
欢迎各位市民来到H市，为构建更好的城市家园，希望各位市民共同遵守以下规则。
1.0：00—06：00所有市民禁止出门上街活动，市民生活时间为06：00—24：00。
2.23：30以后还在街上的市民请尽快回家，或去到最近的建筑物内等待至次日06：00。
3.0：00以后出现在街上的市民请不要和任何人说话，如果看到其他市民请躲进最近的建筑内并尽快求助警察。
4.0：00—06：00期间如果听到敲门声或其他异响请不要开门，等待天亮后第一时间寻找警察并告知。
5.所有警察均佩戴蓝色胸章，如遇见未佩戴胸章的警察请快速离开不要理会，并及时告知佩戴蓝色胸章的警察。
我慌张的进到家里关上门，明明周围没有危险，却感觉如死里逃生。
大脑不受控制地想到今晚的怪事，选择来这个城市，真的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