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男主角［娱乐圈］》春昼

6、回忆

　　许清如望向窗外。
　　漫天纷飞的大雪顺着呼啸的寒风，透过衣服直接灌进他的身体里，刺骨的冷。

　　距离下一场戏开拍还有十分钟的休息时间，许清如没到休息区去，他坐在于满房间里的床上。

　　思绪纷飞，飘的很远。

　　他无端的想起三年前，离开北京的那天。

　　那天的雪下的也跟今天一样大吗？
　　或许吧，他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那时自己在房间里收拾行李。

　　房间外面的人吵闹着，让裴轻舟晚上请客。许清如听到后，手上收拾东西的速度慢了些，但隔着几面墙他听得零零散散，最后只依稀听到裴轻舟略带着歉意说：“晚上跟娄导有个局。”

　　声音渐行渐远，直到许清如什么都听不到后，他才缓慢的回过神来。

　　轻飘飘的话语落到许清如的耳朵里，心脏像是被什么击中，他垂下眼睫，神情没有任何变化。

　　在北京为期一个月的培训已经结束，许清如早就订好了回家的车票，除了裴轻舟，他没在这里的任何人建立什么关系。

　　但说起来，裴轻舟也不算例外。

　　许清如站在来时的那条路上，最后回望了一眼这栋承载了许多或好或坏的楼，转身离开前给裴轻舟发了一条祝贺信息：

　　【恭喜。】

　　延续了他一贯的冷淡风。但许清如是真的打心底里替他高兴，比他自己获得这个角色还要高兴。

　　许清如捏着手机，走出这个冰雪世界。
　　雪花一片一片地落在他的头顶、肩膀上，他的脚踩在雪地上嘎吱嘎吱地响，却一刻也没停。

　　许清如在路边打了辆车，司机问他去哪儿，他说去车站。

　　此后许清如就一直靠着椅背看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直到他发觉，为什么到车站会这么久？

　　许清如察觉到了些不对劲，他随口问司机：“还有多久？”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他一眼，脸上没有任何神色，回他：“这个点大路都在堵车，我带你走小路，就是绕远了点。”

　　冬天昼短夜长，夜幕逐渐降临，天空同时出现太阳和月亮，天边闪烁着几颗星星。

　　夜色衬得氛围极为怪异，许清如心里隐隐觉得不对劲，那一瞬间他脑子里把自己被杀抛尸卖去缅北送进传销窝点这些结果都想了个遍。

　　他咽了口口水，张了张嘴，在看到后视镜里司机那张杀猪脸，到最后什么都没说。

　　许清如特地提前了好长时间出门，结果到车站时他那趟列车只剩半个小时就要检票上车了。

　　许清如掏出手机问司机：“多少钱。”
　　结果司机狮子大开口：“五百。”

　　许清如差点没拿稳手机，抬头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五百？”

　　司机点点头。

　　下一秒，他听到“卡噔”一声响，像只应激的小猫一样，瞳孔骤缩，里面充满了惊恐和疑惑。

　　许清如一瞬间觉得自己坐了黑车，司机一脸狡黠的看着他，大有一种不给钱就不让人下车的架势。
　　不过事实上也确实是这样。

　　许清如抿唇思索着，眼神瞥向车窗外边，人来人往地，根本没人注意到他这儿。

　　他一个月前刚来那天，也是从车站打车过去的，当时花了多少钱来着？

　　许清如最后还是心疼的扫码付款。

　　哦对，五十。

　　许清如进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那趟列车还有不到十分钟开始检票。他出门时已经过了晚饭时间，他没吃饭，打算去便利店买个面包垫垫肚子，屏幕突然弹出来低电量显示，许清如这才看到，手机只有十九格电了。

　　他的手机是几年前淘汰下来的旧款，电池早就不耐用了，但他对手机没什么大需求，联系人也不多。

　　没时间去挑挑拣拣，许清如随便拿了一个看起来顶饱的面包，快速的付完钱就跑去扫了一个充电宝。

　　终于在快要关机的前夕把手机充上电，他松了一口气。车站的大厅里人潮拥挤，穿梭不息，许清如靠在墙边，安静的吃着手里的面包。

　　他看着车站里来往人群成群结队：有焦急催促赶车的，有漠不关心玩手机的，有调皮小孩被家长教育的。此时的他就像是台下的观众，正在观看台上的演出。

　　培训的这一个月，许清如学了不少东西，他习惯性地观察着那些人的神色动作，仔细思考他们想表达的情绪是什么。

　　许清如温吞的把面包吃完，距离检票还有两分钟，他低头看了眼手机，三十格电，差不多够用了。

　　他把充电宝还回去，跟随着人群来到检票口排队等待检票。他随意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裴轻舟的电话刚好打来。

　　许清如一怔，脑子像断了发条的钟，停止了运转，世界仿佛在这一刻静止。

　　“喂。”
　　不知道什么时候摁下的接听键，许清如慢慢找回自己的声音。

　　对面好似愣了一瞬，许清如能清晰地听到他的呼吸声，他没说话，安静地等他开口。

　　许清如一只手拿着手机放在耳旁，一只手拉着行李箱跟着队伍往前走。

　　不知道过了多久，裴轻舟才开口：“你在车站吗？”

　　许清如反射性的点点头，恍然回过神来，他才想起自己是在打电话，“嗯。”

　　又没了后话。

　　许清如也没问他打这通电话是为了什么，离别之际，他贪恋地想再多听听裴轻舟的声音。

　　“那你路上注意安全，东西放好别被偷了，你晚饭应该没吃吧？别又只买个面包垫肚子……”

　　裴轻舟絮絮叨叨叮嘱了他好多，许清如安静听着，嘴角不自觉勾起，脸上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幸福的笑。

　　裴轻舟说到最后，顿了一下，“你记得回一下我消息，到了给我报个平安。”

　　许清如说：“好。”

　　票捡的很快，许清如排在队伍最后面都快要到了。

　　心里有一种名叫失落的情绪涌上心头，许清如正准备开口说：“我马上检票上车了。”

　　旁边的人群里挤出来一个抱着孩子的中年妇女，孩子遮挡了她的视线，妇女没看见正在打电话许清如，焦急的往前大步走。

　　许清如的话还没开头，手肘就被人撞了一下，本就没用什么力气拿着的手机也被撞飞，许清如眼睁睁地看着手机摔在地上，屏幕闪了两下，黑屏了。

　　手机离开耳边的那瞬间，许清如觉察到裴轻舟好像说了句话，但他没能听到。

　　中年妇女感觉到自己撞了人，一个劲的跟许清如道歉，但他没说什么，只摇摇头说没事，让她赶紧去检票上车。

　　妇女一边用手安抚着怀里哭闹的小孩子，一边感激面前这个漂亮青年的不追究，转身离开前，在大厅明亮的灯光下，她清晰地看到，这个漂亮青年的脸色有些落魄失神。

　　许清如一言不发的捡起手机，尝试着开了两次机，但没能成功。

　　电话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被迫中断。

　　检票口马上就要关闭，许清如没时间感伤，他快步走过去检票乘车，直到上车坐下，他四分五裂的灵魂才稍拼回来些许。

　　许清如摩挲着手心里的手机，失笑。他以前从没觉得这个东西这么宝贵过。

　　车厢里充斥着各种各样的味道和声音，许清如四处张望着，形形色色的人挤满了整个车厢。这不是他第一次坐，但是他第一次这么仔细的观察整个车厢。

　　他张望了许久，最终还是选择坐在自己身边的一个中年男人开了口，问：“可以借您的手机打个电话吗？”

　　许清如紧张地搓着手，期待的视线落在男人身上，他只有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去跟陌生人开口。

　　中年男人很好说话，他笑着同意了，还客套了句“我儿子也跟你这么大了”，但许清如只是僵硬的笑笑根本没听进去。

　　他急切的拿过手机，摁下那串牢记于心的数字，然后放到耳旁，等待的那几秒很煎熬，他的心脏快要跳到嗓子眼儿了。

　　可是结果却不尽人意，等到最后只有冰冷的机械女音。

　　许清如有些失神，拿着手机的的手从耳旁滑落，掉到大腿上，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裴轻舟一定有事情，没看手机，等看到了一定会打回来的。于是他把手机还给男人，不好意思的问他等会儿如果有陌生电话打过来能不能先别挂。

　　中年男人在一旁看到了全过程，他明白许清如的意思，于是点头同意了。

　　许清如转过头，抬头望向车窗外，整个天空黑的看不见一颗星星，而月亮，也躲藏云层中。

　　回家的路程接近十二个小时，许清如为了省钱买的硬座，坐到最后整个身体都发麻。白日熹微，天边泛了点红光，他一整夜几乎没没怎么睡，直到旁边人都开始收拾行李，他的大脑才缓慢地开始运转。

　　他猛然想起，这一夜根本没有陌生电话打进来，身边的中年男人也早就下车了。他们不是一站的。

　　许清如眼神空洞，麻木的提着行李出站。

　　为什么心里会很悲伤失落？
　　许清如突然冒出这个问题。

　　他身形猛然一顿，不就是一通电话么？这有什么可伤心的。

　　他在心里不停的安慰自己，只是一通电话而已。

　　许清如自认为，跟裴轻舟的关系只能算在朋友那一层，而且还是阶段性的，不可能长久。他一个人生活习惯了，也习惯了这些阶段性的朋友，他并没有什么留恋之情，也觉得自己根本不会有感情。

　　他对感情不是愚钝麻木，而是形成了一个自我保护罩。

　　因为不太幸福的家庭，所导致他不相信会有纯粹的感情。不管是爱情友情还是亲情。

　　他害怕别人对自己好，他总会费尽心思还回去。即使别人只是单纯地想对他好，他也会觉得那是负担。

　　所以许清如早就认清自己，他是不配拥有爱的人。

　　不管是对别人，还是对自己。

　　_

　　“小许，准备一下，马上开始第二场戏！”

　　徐巍的声音把他从回忆里拉回来。许清如深呼吸几口气，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好。

　　外面依旧在下着大雪，好像比刚才更大了，吹到屋子里，吹到他的衣服上。

　　他捻起一片雪花，垂眸观察——那是一片六边形的，很普通的一个。

　　雪花不过几秒就融化在他的指尖，连一滴水都没留下。

　　找不到任何存在过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