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佳男主角［娱乐圈］》春昼

1、旧街

　　手机铃声响了四下，终于把熟睡中的人吵醒。

　　许清如半眯着眼睛，接起电话，声音还带着些沙哑：“喂。”

　　“昨天晚上没睡好？”对面人声音磁性清润，腔调懒洋洋的，“怎么声音哑成这个样子。”
　　“嗯，失眠了。”
　　“……”对面静默了几秒，“时间地点发给你了，我下午还有点事，你自己先过去。”

　　许清如没吭声，脑子转了两圈，才想起来今天晚上有个饭局。
　　“嗯。”他不咸不淡的应了声。
　　“……”

　　挂了电话，许清如感觉还是有点不太清醒，眼皮子重的很。他艰难的起床，来到浴室。

　　酒店提供的东西一应俱全，其他都还好，就是牙刷他用不惯。有一次他用酒店自带的牙刷，刷的他一嘴血，心里产生了阴影，从那以后他只要是住酒店都会自备牙刷了。

　　许清如用凉水冲了把脸，这才把他沉睡的神经给唤醒。

　　脑子还是有点昏，他双手撑着洗手台，看向镜子里的自己。
　　修剪整齐的黑发稍稍遮住眉眼，眼神晦暗不明，嘴唇还有些苍白，他喉结滚了滚，轻呼出一口气。

　　昨天下午飞机因为天气延误，到机场已经夜里九点了，去酒店的路上车胎爆了，折腾了好半天才艰难到达目的地。

　　本来他在车上就有点昏昏欲睡，结果躺在床上的时候却无比清醒。不知道是认床还是单纯睡不着，一直到房间里透了点光进来，他才慢慢阖上眼睛。

　　许清如洗漱完，从翻开的行李箱里随便拿了件衣服套上。
　　下一秒，门铃响了。
　　许清如合上箱子，走过去开门。

　　夏伊一提着饭进来。
　　现在是中午十二点四十分，酒店餐厅提供的早午饭已经进行到了收尾阶段。
　　她手里的饭是霍宴提前订好的，按照许清如的口味点的。

　　“刚醒呢许哥，那我来的刚好。”夏伊一把饭放到桌子上，“霍总刚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拿的饭。”
　　夏伊一是许清如的助理，跟了他快两年。

　　许清如点点头：“谢了。”
　　还是一副冷淡神色。

　　夏伊一也习以如常，她放下东西没直接走，“霍总说，你吃完饭了记得给他回个消息，衣服一会儿送来，晚上会有车来接，我跟着一起。”

　　霍宴是许清如所在的娱乐公司光影的老板，旗下艺人大部分都是三四线水平，因为背靠大公司倒也不缺资源。

　　霍宴的安排一向很细致，大大小小的事他都讲一个亲力亲为，不折不扣的工作狂魔，无时无刻不在加班。
　　这点许清如在刚进公司就知道了。

　　霍宴雷厉风行的工作态度全公司都折服。
　　但他不止对工作严谨，也非常护短。

　　有一次许清如参加了一档生活类综艺，因为咖位最小全程当工具人、背景板。霍宴知道了之后把里面使唤许清如最凶的那个人黑料全扒了出来，每天曝一个。
　　之后许清如就很少上综艺了。

　　许清如边吃饭边打开手机，消息不多，最上面那一条，是霍宴在两个小时前发给他的。

　　【霍宴：八点，河清海晏。】

　　许清如回了个“好”过去。
　　然后就收起手机，扒拉两口饭。

　　夏伊一看着他，张了张嘴，小心翼翼的问：“许哥，你是不是最近失眠啊？”

　　许清如扒饭的手一顿，抬头看了眼夏伊一：“霍宴跟你说的？”

　　夏伊一冷不丁跟他对视上，背后一凉，面色不自然的笑笑：“就是霍总在电话里还跟我说，让我问问你喜欢什么味的安神香。”

　　“我这不才问你是不是失眠了嘛。”

　　许清如收回视线，沉默了半晌。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夏伊一浑身不自在，以为他不会回答了，正想开口扯个玩笑把这话题略过去，许清如却突然开口——

　　“小茉莉。”

　　“啊？”
　　夏伊一到嘴边的话咽下去，还没反应过来。

　　许清如吃完最后一口饭，扯了张纸巾慢条斯理的擦嘴，他抬头看向夏伊一，又重复了一遍：“小茉莉。”

　　夏伊一这才迟钝的明白，许清如说的是喜欢小茉莉味的安神香。

　　随即她立马点点头：“噢噢好，我等会去跟霍总说一声。”
　　“……”

　　许清如把夏伊一送出房间后，他转头不经意间瞥向窗外。

　　十一月的北京，已经有了点下雪的痕迹。

　　他突然很想出去走走。

　　天气不算冷，今天还意外出了太阳，照在身上暖洋洋的。裴轻舟走在人行道上，因为红绿灯停下脚步，颀长挺拔的身姿，风衣更是添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仔细看，他身边还有一个活蹦乱跳的小团子，不及他一半高。

　　两条小短腿扑腾的飞快，裴轻舟走一步，他得走四五步。

　　“哥哥走慢点！”小家伙追上裴轻舟，抓住他的风衣下摆，“我快追不上啦！”

　　裴轻舟桃花眼弯起，笑着打趣道：“那你就不能走快点追上我。”

　　“可是我已经走的很快了，但还是追不上。”他抬头，委屈巴巴的看着裴轻舟，一脸认真且单纯。

　　裴轻舟把他抱起，恰好对面的红灯转绿，他迈着大步走过斑马线，小家伙就乖乖的趴在他肩膀上。

　　口袋里的电话振了两下，裴轻舟没感觉到，反而是小家伙听到了，小手拍拍他的肩膀，“哥哥你电话响了。”

　　“是么？”裴轻舟走过斑马线，把他放下来，手伸进口袋里，笑了，“嘿，还真是。”

　　“你妈妈打来的。”裴轻舟边说边接听，“喂，小姨。”

　　“你和端端去哪儿了？”电话那头传来一道女声，有些嘈杂，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有人嗑瓜子的声音。

　　裴轻舟牵着端端在路边慢慢走，“我们现在刚过旧街的十字路口，转个弯就是你经常去的那家美容院。”

　　“行，你们在外面多玩儿会儿，别回来太早，我现在正忙，”那边传来一声脆响，“六万！”

　　裴轻舟：“……”
　　合着我是给你带孩子来了呗。

　　裴轻舟发笑，拖着一口京腔：“行啊，反正我明天就走了，你可别想我。”

　　“小兔崽子，谁想你……”

　　裴轻舟笑着挂断电话，把手机放回兜里，低头看向身边的小家伙，心里起了歹念。

　　他蹲下，嘴角擒着不怀好意的笑，如恶魔在耳边低语：“你妈妈不要你喽——”

　　端端听完，圆圆的眼睛眨了两下，“哇”的一声哭了。

　　“诶！别哭啊！”裴轻舟眼睛都瞪大了，“我就吓唬吓唬你！”

　　裴轻舟手忙脚乱的给他擦眼泪，“没有没有，妈妈没不要你，别哭了别哭了……”

　　旧街的老巷口里人来人往很是热闹，不管认不认识遇到了总能唠两句。北方人好像天生就有自己独一套的舒服的生活方式。

　　许清如走进这充满烟火气息的街道，还是熟悉的样子，熟悉的氛围。

　　上一次来已经是三年前了吧？

　　许清如不知可否。阳光斜撒在他身上，像镀了层金边，连头发丝都在发光。少年的眉眼生的极好，柳叶眉，丹凤眼，睫毛长且浓密，有种古风韵味，还带了些清冷气质，口罩遮住了小巧的下半张脸。

　　旧街的甜点铺子很多，许清如最喜欢的是十字路口那家的糖饼铺子，只不过每天都到点关门。

　　三年没吃了，不知道味道有没有变。

　　沿着这条街边走，无论走到哪都能看到的糖葫芦大爷，拿着一杆插着糖葫芦的稻草靶，走遍这条街，直到卖完。

　　许清如晃了神。
　　这里的一切都是能勾起他回忆的东西。

　　许清如敛下眉，径直往前走，刚巧碰到了卖糖葫芦的大爷。
　　但好像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了。

　　“孩子，来一串儿？”
　　大爷是纯正北京人，一张口就是那股浓厚的北京味儿。

　　许清如不是个会跟陌生人打交道的人，也不是个会拒绝别人的人。看着大爷半是期待的眼神，他抿了抿唇，眼神落在插着糖葫芦的稻草靶上，随意挑了一根，掏出手机扫码付钱。

　　大爷还是那副和蔼的笑，看着许清如像看孩子一样。许清如也微微欠身，小幅度的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手里的糖葫芦色泽晶莹卖相很好，每一颗山楂上都裹着浓厚的糖浆，只是看着就觉得甜。许清如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估计是要浪费掉了。

　　他把手机放回兜里，拆开糖葫芦外包裹着的透明薄膜，咬了一口。
　　果然，甜的发腻。

　　许清如咬下的那一口大部分是糖浆，嚼到山楂的时候，他又觉得酸的涩牙。

　　把嘴里的那一口咽下去后，他就没再吃了，抬头望向四周，好像快走到那家糖饼店了。

　　视线扫过围墙，落到那枝梅花上。他眼睫轻颤了颤，脚步放缓顿住。

　　在他看着梅花愣神的片刻，耳边传来一道干净清亮的男声。

　　“吃完带你去买玩具好不好？”

　　许清如愣住，随后猛的转头，望向声音的出处。

　　少年蹲在一个小孩子前，嘴角挂着明媚的笑，眼睛弯弯的像月牙，伸出的右手正捏着他的脸颊，小孩儿的手上还攥着一个跟他脸一样大的糖饼。
　　这个画面看起来温暖又美好。

　　许清如平静的看着这副画面，他们就在不远处的糖饼铺子门口。

　　直到裴轻舟站起来，牵着小孩儿的手往前走，他抬起头，不偏不倚的撞上了许清如的视线。

　　那一刹那，时间好像静止。

　　视线相撞的那一刻，许清如清楚的看到他的眼神变化——茫然，震惊，难以置信。

　　许清如因为吃冰糖葫芦把口罩摘到下巴那，他不知道此刻自己是什么表情，但他更倾向于没有表情。

　　四目相对的那几秒里，许清如脑子里突然闪回到三年前，在漫天纷飞的雪地里，他和裴轻舟的第一次见面。

　　眼前的人跟记忆里的那个渐渐重合。

　　他的心脏微不可察的轻颤了下。

　　手里的糖葫芦只吃了一口，工业糖精的甜味就令他失去了兴趣，嘴角边粘了点糖霜，还有些黏腻。

　　卖糖葫芦的人不再是三年前那个老爷爷，院里的梅花枝，也没再长出围墙外。

　　巷子里人来人往依旧热闹，十字路口那家早餐店的豆汁依旧火爆，隔壁的糖饼铺子在下午三点准时收摊。

　　但再也回不到三年前的那个味道。

　　许清如轻笑了下。

　　真是，好久不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