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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愚笨的脑袋灵光一现 ...

  •   “谈什么?”
      在一片死寂中,林莫听到从自己喉咙里发出来的那声无比艰涩难听的疑问。
      顾之然举着手机,一脸错愕,惊道:“林莫?!”
      一旁的许沉语则是万分惊恐地眨了眨眼,表情几变,这才回想自己刚刚嘴炮说了些什么——感觉要完蛋,他现在甚至都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想宋枳轩怎么也在这儿。

      “然哥,你要和我谈什么?”他这次没有称呼他顾医生,“然哥,我好像……有点没听明白。”
      没有迟来的恍然大悟和幡然醒痛,迟眉钝眼的林莫表情呆滞又迷茫,好似真是一副向他虚心请教的样子。

      “我……”顾之然少有会表现出此刻惊慌的模样,心虚得都有些结巴了:“小莫你……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是来复检吗,怎么没提前和我知会一声呢,我这刚刚……”
      感觉实在有些编不下去,他求助的目光投向了许沉语。
      许沉语捂嘴尴尬地干笑了两声,很是拙劣地找补道:“没事儿,我来和你解释嘛,我,我刚刚是跟顾哥打配合和你开玩笑呢,这不,这不昨天愚人节嘛,其实我俩知道你在这儿的,哈哈哈,故意说给你听的,哈哈哈,被我成功捉弄了吧 ,哈哈哈……你可别当真啊,哈哈哈……”
      干笑得脸都僵了,如此蹩脚的解释理由连他自己都不信。

      林莫直接无视了许沉语,径直逼近了顾之然,瞪着一双黑洞洞的圆眼看他,“你们刚刚说的,是真的吗?”
      “为什么我不知道呢?”他这样问。
      顾之然简直无法直视他的双眼,那目光宛若一把利剑将他最后的良知与不忍生生戳穿,令他此刻连假意否认的勇气都没有了。

      “小莫,你别这样……”顾之然后退一步,“你先冷静一些。”
      “我很冷静,我在听你说。”林莫眼睛一眨不眨,只是声音颤抖到几近嘶哑,“季予喜欢我哥吗?那我呢?”
      “那我算什么呢?”他这样问顾之然。
      显然,他知道自己又在明知故问了,事实清晰分明又显而易见,他什么都不算,可能最多算是个满足了季予争强好胜和报复心理的“工具”?
      不对,或许连“工具”都称不上,工具是有价值的,他只是一个没有价值的勾搭来的“玩物”而已。

      “所以,你们都知道吗?”林莫那原本好看的泛着一层蓝质的眼白瞬间爆开了数条血丝,一路漫延直刺到瞳仁,眼眶子也变得通红。
      顾之然咽了口唾沫,“小莫……我,真的……对不起。”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了。
      顾之然深叹一声,像是松下了那口吊了多年的紧张气,现下终于解脱了一样,“当年,各自有各自的原因,我们也不是故意要瞒着你,只是……”

      “所以呢!你们就是都知道!”他撕裂着嗓子,手指着他们,发了疯一样的冲两人吼:“你们早就知道还一起瞒着我、骗我!?把我当小丑傻子一样故意看我笑话是吗!?”

      他当初为了和季予在一起不知道和林知吵过多少次架,为了和他在一起简直无所不为,死皮赖脸,浑身解数都使上了,甚至为了得到季予父母的认可,为了他们这段来之不易的婚姻甘愿抛下自己的尊严和脸面去做变性,结果把自己弄成现在这幅残缺模样也没换来他丁点所图。
      但他真要是多图点什么就好了,钱权名利,物质上季予向来慷慨大方,几千万的房子市值百亿美元的公司季予说送就送,可他偏偏就图缺情少爱之人那点吝啬的爱。
      他自以为自己已经拿出了最大的诚意去与季予相爱,自以为一切的难题都在两人携手与共的这些年间被逐步攻克了,然而呢,事实是这样吗?
      事实从一开始就错了!
      老天爷像是给他开了个巨大的玩笑,于晴空万里的天气里直接给他下了一场冰雹,顷刻砸破了他多年强撑筑起的美妙梦幻泡沫,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林莫手抖得厉害,他都不敢深想——这些年来,季予到底是抱着怎样一种戏谑的心态捉弄他的,林知是以怎样一种怜悯可悲的目光看待他的,顾之然又是出于何种想法来冷静旁观这一切的。

      “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告诉我!”林莫揪着顾之然的衣领,恶狠狠地盯着他,语气却是说不出的委屈和戚哀,“然哥,你也是我哥哥啊,我们一起长大的啊!我是什么很可恨的人吗?为什么连你也要瞒着我!为什么!”

      吼完这一通,他又像是猛然惊觉过来什么,嘶吼的声音陡然弱了下来,“我哥呢,他也骗我吗?”小心翼翼的探问又不敢妄加揣测的语气。
      他能接受一切人的恶意,但唯独不能接受林知的欺骗,林知怎么会骗他呢?不可能的!
      那可是他最爱的哥哥,从小疼爱他长大的哥哥,到死也要护着他的哥哥,在这个世界上没有比林知对他更好的人了,他怎么会忍心骗我呢?
      怎么会呢?

      顾之然抿了抿嘴,眼神闪动,而后偏头不语。
      林莫一下子卸了力,无力地松垂下手。

      怎么不会呢?
      此时此刻,他甚至都不用过于深刻的回想——当初他哥那难言神情下的数次欲言又止,旁敲侧击般苦口婆心的劝诫话语以及那种种意味深长的眼神……无一不在警示提醒着自己。
      可惜自己没在意,可惜自己没当真。
      尘封已久的记忆此时仿佛开了闸门轰然袭来,冲毁了理智的堤坝,一切过往都恍如昨日般历历在目。
      你看,这些,自己不是都清清楚楚地记得吗?

      记忆中那许多个无法作解的卡顿节点,突然就被疏通点亮了起来,一切的疑虑不解,在恍然间都有了各自万分合理的解释。
      譬如,那时针锋相对的两人为何会突然握手言和?分明对他没什么好感的季予为什么会突然主动亲近自己?为什么在和林知打架后他会突然来问自己要不要和他在一起?为什么在一起不久他就要向父母公开出柜?为什么还没等毕业就要和他结婚?
      这桩桩件件看似专属林莫的人生大事,却不难发现,无形之中貌似都有着林知这么一个人的强烈参与,不是以挂心亲人的身份存在,而是应该是以主角的身份出现才对。

      林莫眸色猝然冷了下来,浑身血液都透凉,可心里却像是有簇被泼了油的烈火在熊熊燃烧,誓要将他烧成灰烬而后湮灭于风中,好叫这个名为“林莫”的人如飞灰尘埃一般从此彻底消失在这个世界上不复存在。
      他自嘲一般的笑出了声,“原来是这样啊,怪不得……怪不得……”
      脚步虚浮跌歪,撞开了挡在门口处的许沉语。
      许沉语拦着门把手,“你要去哪儿?我送你。”自知闯了祸,他也心虚得有些不敢看林莫的眼睛,可以他现在这幅样子,放他出去肯定是要出事的。

      林莫驻足无言,良久,他忽然回过头望向顾之然,然后问了一个六年前同样的问题。“我生日前那一晚,他和我哥之间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打架?”
      他只是这样问,眼神凌然微冷,好像已经并不期待顾之然会给予他什么真实确切的回答。
      于是乎,挣扎几秒后,顾之然咬着牙说:“我不知道。”
      “好。”林莫丢了魂般的点了点头,又说,“谢谢你。”
      顾之然一怔。

      在林莫走出门那一刻,顾之然猛地上前两步,脱口而出,“他对林知挑衅!”
      林莫再次驻足,回头。
      顾之然捏紧了拳头,同样直视着林莫,说:“他和你哥说,你就是倒贴的,他只是随便勾勾手指你就上赶着献身了……你哥可能是气不过才……”

      后面的话已经听不清了,林莫愣了很久,眼珠子一动也不动。
      奇怪,明明这句话是顾之然转述的,怎么听在他耳里,却活生生像是从季予口里亲自面对着自己讲出来的一样,他那向来迟缓愚笨的脑子甚至擅自将季予当时可能的语气神态都想象出来了。
      是不屑一顾?还是鄙夷讥讽?应该都有吧,或许还更多。
      如果说先前的一切他还尚有能力佯装着镇定接手应对,至少能勉强在人前维持着成年人最后一丝的尊严体面,那么,这句杀伤力十足的话语仿佛是将万吨炸药包嵌进了他的身体里,引线噼噼啪啪开始燃走,几秒后就嘭的一下炸响开来,将他炸成了四分五裂开膛破肚的尸块。
      心神剧烈震荡良久。

      偏偏在此刻,该死不死的,他又清晰地回想起来,季予所说的他勾勾手指自己就上赶着献身的那天下午,甚至每个时刻的每一处细节他都记得——羞红的脸庞,亲密的初吻,紧贴的相拥以及疼痛的进入,还有他对季予吐露真心的情话与甜言蜜语。
      都变成了笑话。
      像是经久甜蜜的东西泛漫出了恶心的黑色泡沫。
      他顿时感到想吐。
      事实上,他确实吐了,扶着门框捂着胃干呕。
      ——
      林莫不记得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医院,只记得路上的人都像在看疯子一样打量他的眼神——因为他一路哭一路跑。
      他不用想也知道自己那难看的模样有多狼狈不堪,可他顾不上这些了,如果可以,谁不想做一个形象的体面人。
      现实令他无法承接应对,他只能落荒而逃,逼着自己逃离。
      他感到呼吸急喘不匀,从肺里蔓延上铁锈的血腥味冲到喉口。
      他摔跤了,爬起来,又摔了,再爬起来,这样反复多次。

      不知道跑了多久,抬头一看,终于摔到家了。
      受了伤的小兽都要回到自己的洞穴窝里疗伤舔舐伤口。
      可不是他的家,这是季予的家,他只是借住了几年,不该对这栋毫无生气的房子产生感情。
      他该回自己的家,回林家。

      林莫疯狂地在房间里翻找自己家的钥匙,像是在急切地翻找他的速效救心丸一样。
      对了,书房!
      钥匙是季予给他收着了,在季予的书房里。
      他跑到季予书房开始翻找,可是每个书桌柜下每个抽屉都寻遍了也没找到。
      他急得痛哭出来,哭声大的像是彻底崩溃了那样,他只是想回家而已,为什么连一把回家的钥匙都没有。

      止不住的抽噎停了片刻,林莫忽然想起什么,跪坐起身去打开了书桌后那扇红木书柜门。
      乍一看,全是书籍和蓝色文件夹,可内里一角凌乱堆砌着的几本书有些突兀打眼,像是刻意遮掩着什么。
      林莫伸手去扒拉开,是一个带有密码锁的保险箱。
      他想也没想,匆匆试了两个密码,季予的生日和自己的生日,都没打开,电子密码屏显示着最后一次解锁机会。
      林莫脑子里叮的一下,无端冒出一串数字——210915
      还没等他想出这是串什么数字能如此顺溜地从他卡顿的脑子里闪现出来,手指已经先一步行动,按了下去。

      滴滴两声,解锁成功,里面并没有什么黄金珠宝、林莫在自己的一堆杂物中找到了那把银色的钥匙,他伸手就去拿,手指却被尖锐的纸边划拉了一下。
      林莫忽地顿住动作——他看到了纸张下半脚落款的日期,220915。
      鬼使神差的,林莫将压在里面几张纸张拖拽了出来,五个宋体大字赫然完整展现在眼前——离婚协议书,落款220915。

      哦,难怪这么熟悉呢,他和季予的结婚纪念日可不就是0915嘛。
note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愚笨的脑袋灵光一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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