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扰之》闲乘岳

6、第 6 章

　　贰市的七月如夏季所应有的刻板印象，炎热，马路两侧的紫薇树都开了，在一众绿色中，鲜艳夺目，蝉鸣叫嚣着控诉着天空中恼人的太阳，一切沉闷着，好在午后下了场短暂急促的雨。
　　周章澍此时穿条大裤衩跟付冰坐在奶茶店里人手一杯果汁蹭空调，他走前想把瓶神也带上，可瓶神看了眼今天的太阳，说什么也不肯，还说他这是想趁此将祂烤干以报昨晚之仇，没办法，周章澍只好继续开着空调，临走不忘感慨：还是一只怕热的神。不过事实证明，今天真热。
　　李钇风被他爸妈拉去上补习班，没空出来。而陈泉此时忙着转学籍，为了转校，他跟他父母签了个保证书，开学考试成绩必须每门优秀，自己挖的坑只能自己含泪填。
　　从付冰口中得知这个消息时，周章澍不理解不认同，窗外阳光又出来了，一点一点烘干路上的雨水，他第一次见到那个女生，去找陈泉拿书时，他看到陈泉正在帮那位女生整理课桌，那位女生非常瘦，似乎有些营养不良，却很有朝气。周章澍之所以能猜出是因为陈泉的眼神太明显了，那眼睛里闪烁着光，是不同于其他人的，所以，喜欢能使人发光？
　　后来，是在颁奖典礼上，她一步步逆袭的事迹被校长宣扬，她走上主席台的步伐不紧不慢，扎着一个低马尾，光是背影就干净利落，陈泉喜欢上她，周章澍一点也不惊讶，只是陈泉这么喜欢她，他很惊讶。那天是五月，下着细雨，石榴花开了，红色，非常热烈，却也单薄脆弱，轻轻一碾，就化成汁水。
　　周章澍没经历过喜欢，影视作品里、小说诗歌里，爱情似乎比比皆是，谁都能爱。他佩服陈泉的行动力，同时又抱有看客心理，好奇他们之后的故事。
　　“周哥，李疯子说他今天提前下课，晚上可以跟我们去吃火锅。”付冰激动地摇醒周章澍，还贴心的把周章澍掉落在地上的手机擦干净递过去，付冰喜欢热闹，整日乐呵呵，跟他出来玩，根本不需要自己找乐趣。
　　下午五点了，阳光非常稀薄，天还亮堂，周章澍揉着眼睛，打开手机，老家那边出了点事，他爸妈在手机上叮嘱了几句，大概三天才能处理完吧，具体是什么事也没有说，于是周章澍点开亲戚群，是表嫂出车祸去世了，一堆亲朋好友在群里劝大姑想开点，也不知是帮忙还是贴乱。他有些烦躁，把手机息屏放兜里不再理会，和付冰一起走去潮玩店。
　　红绿灯一闪一闪，时有鸟雀停在上头俯瞰车流，周章澍又想起了那只麻雀，不只是麻雀，还有猪，还有鱼。
　　是七岁那年吧，临近除夕，空气凛冽刺骨，大地苍茫一片，他还睡意未除，隐约听到某种生物正凄惨嚎叫，他不应该起床的，他有些后悔去寻叫声源头。鲜红的血大片大片浸染土地，猪被切成两半，外公手持菜刀，面不改色的肢解血红的猪。他跑回被窝，试图忘掉刚刚的画面。难怪，之前杀鸡特意叫人把他们小孩支开，难道，只有长大了才能够承受这些？
　　再后来是十岁，他跟着大伯去溪里抓小鱼，夏天的太阳晒得人毫无力气，他呆在阴处，玩着溪水，看到大伯走就跟上，只是他看到一处墨绿色的水潭，不知觉的走了上去，溪水原不过知道脚踝，慢慢地越过膝盖，大伯拍醒了他，边拽着他的手臂边骂，这种水潭不能靠近，谁知道里面有多深，你不要命了啊！
　　食材上桌前都要清洗处理，奶奶告诉周章澍，用指甲在小鱼肚子上掐开一道口，再用手指一挤，鱼的内脏就全都出来了。他试着挤了几只，头有些晕，胃里开始犯恶心，是天气太热的缘故吗？不是，他心里清楚，但又不想承认，他逃了，后面传来奶奶的骂声。
　　鱼仔被裹上面粉做成炸鱼，周章澍吃了，很香，味道鲜嫩，他吃了很多。
　　李钇风来的时候，周章澍在抓娃娃，几十个硬币下去，一个战利品也没有。潮玩店里七彩斑斓的灯光，给人穿越异世界的感觉。
　　“周哥今天是遇到什么事，看起来状况不佳啊，我记得你平时都可以抓到两三个的。”付冰神经大条，现在才发现周章澍情绪不对，见李钇风来了，赶紧凑到李钇风旁边嚷嚷：“李疯子你怎么才来。”
　　周章澍盯着铁爪子，不出所料，又失败了，只剩下五个硬币了。
　　对于表嫂，他大多时候是从妈妈口中了解，她说这几个亲戚里就表嫂对她好，只有大表嫂尊重她。他去年暑假去过表嫂家，她长得非常亲切，对待小孩很温和，能照顾到周围人的情绪，是个很好的人。
　　是个很好的人，当时在车上的，不止有她，可最后死亡的，只有她。
　　夜晚的贰市很凉快，风不再燥热，人们终于有心情去街上逛。周章澍简单的解释了原因，死亡终究就是一个沉重的话题，付冰和李钇风听后都沉默不语，毕竟不是逝者家属，他们体会不到失去亲友的痛苦，可是他们又都知道那应该是痛苦的，因为书本和影视剧都反复描绘过。风温柔的抚摸着，付冰和李钇风最后都道了句“节哀”，这个话题就此结束。
　　回来已是十点，地上又出现一堆新鲜的玻璃渣，看来又发生了一场“大战”。瓶神又跳出鱼缸四处祸害，幸亏他早有准备，清空了桌面。
　　“喂，人类，今天我睡觉睡得好好的，被那两个怪人给吵醒了，其中一个哭得可伤心了，烦的我想跳出去锤晕他们，不过好在，本瓶神，大人有大量，没有这么干。”瓶神一跳一跳，跟桌面撞出声来，声音越大，祂越开心。
　　“是是是，多谢瓶神大人宽宏大量，在下就替那两位怪人谢过，所以，瓶神大人，我能否睡个好觉就拜托你了。”
　　虽然知道这小子并不是真心答谢，但瓶神还是很受用，祂轻轻一跳，扑哧，钻进贝壳里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