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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中秋国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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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八月十五,中秋国宴。
街上张灯结彩,行人往来,正阳门前车马络绎不绝。
萧炽阳穿着一席织金青色长衫,腰坠一个简单的暖白莹润环形玉扣,马车刚刚停稳,少年便迅速起身掀起车帘蹿了出去。
和他老爹在一辆马车上简直跟身上长了虱子一样难受,坐也不是不动也不是,生怕老头子什么时候就看他不顺眼了。
看见萧炽阳弯腰出了马车,元禾立马就要过来扶,却见少年脚步一踮轻跃而下。
护城河边,石桥河灯,桂花美酒,少年虽然有些臭屁,但掩不住天生的矜贵风流。
萧炽阳装模作样地摸出一把充排面的白玉做骨的折扇啪一下打开,揉了把元禾的小脑袋,“你家少爷年纪轻轻,身强力壮的,还不需要人扶。”
元禾有些无语,深觉自家少爷可能对自己有什么误解。
刚被人从马车上被人扶下来的萧霭闻言脸瞬间黑成木炭,重重咳嗽了几声,对着萧炽阳一番吹胡子瞪眼警告,看样子要不是因为场合不对,非得上家法伺候。
元禾面露担忧,低声道,“少爷还是别乱说话了,回头再让老爷听到怕是少不了一顿打挨。”
萧炽阳尴尬收回扇子,“好,不说了,今天晚上我一定多吃饭少说话少凑热闹。”
皇家御宴向来等级森严又规矩良多,经过一番搜查,众人终于进了皇宫大门,改步行至御花园,也是本次中秋国宴的举办地点。
在一名宫娥的指引下萧炽阳跟着萧霭坐上了自己该坐的位置,趁着皇帝还没到,终于可以放松些了。
萧炽阳上次一进宫已经是十多年前了,太小也不记事,因此对皇宫还有一种新鲜感。
少年三百六十度打量了一番四周的景色,然后撇撇嘴。
在他看来这宫里除了华贵精致些,同萧府也没太大区别,况且规矩又多,甚至还比萧府多了几分憋屈。
萧霭一边摸着胡子和邻桌的大人说场面话,另一只手悄摸拍掉萧炽阳准备戳酒壶的手,不动声色向后瞥了一眼。
收到萧霭的眼神警告,萧炽阳只能百无聊赖乖乖坐好,免得老头儿在同僚面前气的吹胡子瞪眼,那多没面子啊。
时间已经不早了,除了帝后在场官员皇子几乎全部到齐,实在来不了的也早已提前递了折子送达天听。
干坐半天,皇帝没来还什么都不能动,萧小公子简直快要发霉了。
他爹还可以和同僚相互吹捧一下,他的兄弟们离他至少两三个席位,少年撑着下巴,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结果视线不期而遇落在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身上。
对面的男人一席玄色华服,墨发被同色色发冠高高束起,气质冷淡矜贵,面无表情的样子像极了九天之上不可亵渎的神明。
这,这tm不是上次在天珍阁放话要娶他的登徒子?!
萧炽阳一惊,第一反应是躲,抓着他爹的官服就往后缩,被打扰的萧霭瞪他一眼,他才猛然清醒过来。
意识到自己现在是男装,少年稍稍安心了,于是又强装镇定坐直了身体,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
看那男人的席位应该是个什么皇子王爷,那大概率就是从小在宫中长大。
而他自幼顽皮,特别是在十岁以前,除了他哥没人能降得住,萧霭怕他冲撞了得罪不起的大人物,因此鲜少带他入宫,所以对面的人应该不会认识他。
再说了,就他上次那女装,他爹见了都不一定能联想到那是他,更别说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了。
萧小公子已经选择性地忽略了自己在天珍阁被许祯认出来的囧事了。
思考间对面那人似乎也注意到了他的存在,朝着萧炽阳的方向略微颔首,高冷肃杀,看起来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
少年瞬间放下心来,看样子对方是一点都没有认出他来。
“皇上——皇后——驾到!”
太监尖锐的声音自御花园入口传来,众人立马起身接驾。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爱卿平身,”皇帝的声音中气十足,看样子很是高兴,“今日既是国宴也是家宴,众位爱卿都为国立下过汗马功劳,是朕的左膀右臂亦是良师益友,今日都不必拘谨,吃好喝好!”
众臣高喊,“谢皇上恩典。”
皇帝携皇后走至上位坐下,随后朗声道,“众爱卿请入座。”
萧炽阳松了口气,跟着他爹一起坐了回去,余光悄悄往上看了一眼。
皇帝是个四五十岁左右中气十足的中年人,和他老爹差不多,身体虽没有萧霭那么强健,但一身上位者的威严气息足矣震慑百官。
皇后则要温婉雍容得多,哪怕也已有四十多岁的年纪,还是保养得很好,只有笑起来时眼角的丝丝细纹能看出被岁月浸染过的痕迹。
帝后已至,宴会正式开始,管弦丝竹都响了起来,还有教坊司的舞姬献舞。
宴会进行到一半,酒足饭饱,兴致正浓,一堆文臣便开始迫不及待写诗庆祝中秋,写月亮桂花等景物的有之、写江山百姓的亦有之,但更多的是借着写诗委婉吹捧皇上的。
萧炽阳笑着听他们说完,把视线转向了自己身侧不动如山的萧霭,萧炽阳凑近他爹耳边,“爹,你不去露两手?”
萧霭看见他这犯贱样就烦,又不好直接开骂,只能一把将人推开,“去去去,离你爹远点,一天天的不走正路,净想些旁门左道!”
萧小公子被嫌弃了很不服气,偏要凑近,眼里带着大大的疑惑,“什么旁门左道?爹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只是想让你写一下中秋盛景而已。”
萧大人气的不想理这逆子。
正是高朋满座时,满堂金玉皆举杯邀月,一派热闹祥和。
可思虑恒王“一把年纪”还未婚配,天子急了,当众询问气质矜贵如遗世独立的恒王殷承寂:“倚愁这么多年来形只影单,想来也该成家立室了,不知可有中意的女子啊?”
他此次邀请群臣中秋携家眷赴宴本来就是有意为殷承寂指婚,在宴会开始前他就着人给殷承寂透露过这个消息,只要他有看得上的,早该差人来暗示了,如今宴会都快结束了,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
圣上面露期待,看着坐在席位上垂眸沉思的恒王。
恒王大人俊眉难舒,萧小公子吃瓜看戏,隔着几张巨大的食案,当事人和猹的视线不期而遇。
萧炽阳:“……”
殷承寂:“……”
沉默片刻,似是想到了什么,恒王大人眼神复杂地看着萧炽阳,终于开了尊口。
许是有楷模在前,殷承寂语不惊人死不休:“启禀陛下,倚愁自知离经叛道,恐负佳人。”
天子手中金杯微颤:“倚愁这是……?”
萧小公子手中金杯更加颤抖,恒王他不是吧……?
恒王殿下面不改色:“陛下,臣是断袖。”
此言一出,席间瞬间一片寂静,天子杯中美酒不慎撒出,萧小公子阖上一双满含希冀的明亮眼瞳,面如死灰。
很好,萧炽阳咬牙切齿,一切都很好,好的方法贡献出来大家共用这没毛病,真的……!
萧大人也咬牙切齿,很好,这逆子自己离经叛道也就罢了,如此高调行事搞得恒王殿下也开始效仿,当真是好样的!
席间想要将女儿嫁进皇家的大臣心里百般不是滋味,殷承寂却将目光若有似无地投向了萧炽阳的所在的方向。
在这样众人皆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生怕皇帝动怒的氛围里,真正舒心的恐怕只有恒王一人。
中秋的晚宴终究是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散了场,吃到后面帝后已经心情复杂到不知该如何面对恒王了,于是提前离席。
方才开宴前与萧霭攀谈的李尚书回过神来,神情怪异地看了萧炽阳一眼,言语中似有鄙夷,“听说萧小公子处事颇有些离经叛道,为世人所不容,如此败坏门风,换成我家小子早被逐出家门了,萧大人倒是慈父之心啊。”
萧霭瞬间沉了脸色,“李大人这是何意?”
“不要这么激动嘛,萧大人,今天这事等皇上回过神来了,怕是还有得受,如今就把气生完了这还得了?”
萧霭暗啐一口,这踩高捧低趋炎附势的小人!他萧家如何还轮不到别人来妄论!
萧霭拉住气的想和李迟明对骂的萧炽阳,怒极反笑,“且不说圣上会不会因为这么一件风牛马不相及的事情针对萧家,就凭李大人今日这一番言论,你我萧家针对定了。最后奉劝李大人少多管闲事,离我萧家人远点,我萧霭的儿子怎么样还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管教!”
言罢,萧霭便拉着萧炽阳离了席。
帝后都走了,也没什么好留的了。
萧炽阳跟在萧霭身后,明明他的身高已经快和萧霭一般高了,可此刻他竟还是觉得萧霭的身影好高大。
“爹,你生气了吗?”
气势汹汹的中年男人顿住脚步,“我怎么能不气!我的儿子我自己都没骂过,轮得到他一个外人来冷嘲热讽?!”
萧炽阳忍不住提醒,“爹……其实你骂得可多了。”
萧霭瞪眼,“我是在说这个吗?我是在说我儿子不能让别人给欺负了!”
萧炽阳差点感动哭了,“爹,我以后再也不叫你老头儿了,你是个好人。”
萧霭刚要说出口的话一顿,“……你还叫我老头儿?”
“逆子!”
少年讨好一笑,挂上萧霭的胳膊,“这不是不叫了嘛,对了,爹,恒王殿下的事圣上真的不会迁怒萧家吗?”
“放心,我为圣上办了这么多年的事,还是了解他的,他不会因为这种事情迁怒旁人。”
萧小公子拍拍胸脯,决定也减少几分对殷承寂的迁怒,“那就好……”
萧霭又开始吹胡子瞪眼,扒拉开浑身没长骨头的萧炽阳,简直恨铁不成钢!
偏偏萧炽阳这个没良心的还在冲他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