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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心有灵犀 ...


  •   京城中的一片荒地,立起一坐新修的坟茔,为墓碑刻字的时候,工匠询问他的客人,这位花容月貌的美人脸上露出了迷茫的神情,她沉吟半晌,似乎在思考究竟该刻什么字才能概括棺木中那堆白骨的身份,良久的沉默之后,她最终摇了摇头,于是这座坟茔前的是一座无字碑。

      墓前没有放什么祭祀用的东西,只有一碟精致的茯苓糕,程明煦走到这里时见到的便是程泠一个人在坟前静静注视着那方无字碑,他自然明白棺木中的人是谁。

      程泠见他前来,回首朝他笑了笑:“爹。”程明煦见她没有伤怀反而有些意外,“阿泠。”他走到程泠身边,关切道:“家里下人说你一大早便出门了,我猜到了你会来这里。”

      程明煦的卸任不足以彻底打消皇帝的忌惮,那天他告退后便张罗着程家举家搬回青州祖宅的事宜,直到终于得了空闲才想起查问程泠的行踪,他装病一事瞒了许多人,连程泠也被瞒了过去,为此让她受了不少委屈,往日明媚张扬的女儿此时竟像多了许多阅尽千帆后的沉稳,一时让他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心疼。

      “这段日子让你受委屈了,他的身份我也不曾清楚,我也和你一样震惊失望。”程泠闻言,轻叹了一口气,“罢了,他已经得到惩罚了,再计较这些也没有意义了。”她聪慧又善解人意,很多道理都不用程明煦告诉她,只是尚需要时间去消化。

      “还未曾问过,他究竟,是怎么死的?”程明煦知道的只有程泠把他的尸体带回京城,而后便一个人守在公主的陵墓前,一直到今日才回家,其中发生的事,他一概不知。

      “是我亲手杀的。”程泠面无波澜地说道,“爹,你也想不到吧,我连只鸡都没杀过,可却恨他恨到敢亲手把剑刺入他的胸膛。”程明煦眉心跳了跳,这确实是他未曾想到的,可他更担忧程泠的心境会因此而受影响。

      “阿泠,人死不能复生,朝前看吧。”

      “我明白。”程泠取下头上的宝石珠钗,静静端详一番后便将那珠钗丢在墓前,“我一直都明白,今日来就算是跟他做最后的告别,也算是了结了这十来年的亲情。”

      她舒畅地吐出一口气,而后明媚一笑:“查明哥哥死因后我便立誓要手刃凶手,如今也算是得偿所愿了。”程明煦见她意志坚定如常,也欣慰地笑了笑:“原以为你要消沉一段日子,是爹小瞧你了,如此这般,将程家交予你手,爹也放心。”

      程泠转身百思不得其解地看着程明煦:“交给我?爹你不是已经回来了吗,再说阿言不也在身边。”“阿泠。”程明煦郑重道:“爹老了,迟早要把程家交给更有能力的人管理,如今家族的屯兵已然交还给皇帝,咱们在京城的势力也迟早会被连根拔除,如此境地,只有你能挽大厦于将倾,将程家从世家变成富足的商贾之家。”

      “至于阿言,我回来之后便听家里人说过他爷爷对他的诸多磋磨,想必他对家里也是失望透顶,这个位置,不适合他。再者,有你在哪里还需要我再去培养他。”

      程泠听完心头一暖,从前她只想做好自己的事,只想赚钱以自足,从未想过继承家业,在偌大的姜国鲜有女子成为家主,可如今她转念一想,家里这些人确实没有一个人比她更适合当家主,或者应该想的是,以她的能力,又凭什么不能做家主。

      “好。”程泠道,“既然爹这么放心我,我自然要不负重托好好经营咱们程家。”“还有一事。”程明煦见她答应,嘱咐道:“我知道你不与段云沉和离是不想家里给你安排婚嫁一事,以后你做了家主便再没人可以凌驾于你之上,现在也是时候与段云沉和离,放他自由了。”

      “好啦爹,我知道了,回去就给他写份和离书。”程泠嗔道:“我真有时候觉得段云沉更像你的亲儿子,你怎么什么都为他考虑,甚至都愿意退位让程家失去无上显赫也要救他的命。”

      “非也。”程明煦含笑摇头叹道,“我在与皇帝合谋之际就已经决定摧毁这所谓世家之首的地位了,这个国家早已被世家蚕食得满目疮痍,我欲救国,却发现最大的敌人便是程家本身,早料到有朝一日不得不交出手中势力,只是从中横生诸多变故,如今拿这本就要交出去的东西换了一条人命,也算物有所值了。”

      “原来如此。”程泠暗暗佩服程明煦的安排,正欲说些什么,又听程明煦道:“况且,我这也是为了阿言,他可是亲口说段云沉是他的至爱,十多年未见他,他如此恳求我,我哪里忍心坐视不理。”

      程泠莞尔一笑,又想到这十多年的分别,终究是往日之事不可追,能做的,只有珍惜足下,继续前行,她看向渐渐阴沉的天空,喃喃道:“要落雪了,该回去了。”

      平坦山路上,父女两人相谈甚欢往程家府邸走去,渐渐积起的落雪垒在无字碑上,又化成雪水在空白碑面上纵横,像人面上的泪痕,也像难以分辨的字迹,书写着遥远的故事。

      城南别院

      惨叫声一声盖过一声,夏淮躺在地上撒泼打滚:“我不要凌和月当我师娘啊啊啊啊。”段云沉只当是只蚊子在聒噪,继续深情款款看凌和月,反倒是凌和月不堪其扰没了谈情说爱的心思,一把将段云沉推到一边,无奈地反驳夏淮:“我可没说要当你的师娘,你少冤枉我。”

      夏淮气鼓鼓地盘腿坐在地上,得知师父喜欢凌和月比得知师父是个断袖更让夏淮崩溃,实在是太过分了,明明他们三个一起在栖迟村生活了一段时间,怎么这两个家伙就一声不吭勾搭上了,本好心好意给凌和月这个病秧子煎药,结果过来就看到这两个人在啃嘴巴。

      段云沉心情甚好,坐在凌和月旁边搂着他的腰,全然没在意夏淮的崩溃:“没大没小,怎么叫人大名,以后要叫月哥哥。”夏淮本就气得要炸了的心情彻底被引爆,他一下弹起指着段云沉道:“师父!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你们两个就会耍我,把我耍得团团转。”

      “你还小,知道这些做什么,自己出去玩吧。”段云沉朝他摆手,夏淮叉腰打量着凌和月,这才恍然大悟:“哼,我说为什么你拼了命也要去边关,甚至都肯下跪求赵意初写信,原来你早就喜欢上我师父了。”

      他这话让段云沉本漫溢的笑容瞬间收回,下意识搂紧了凌和月,看他:“原来你手上的伤是这么来的,为了我,你去了边关?还....”凌和月打断了他的话,“只是做了我力所能及的事而已,以后不用再问我喜不喜欢你了,答案都是喜欢,从前是,以后也是。”

      “和月...”段云沉心花怒放,越看凌和月越喜欢,鬼迷心窍般在他额头落下一吻,夏淮见他的好师父半点也不避讳,自己反倒羞得脸红得像煮熟的虾,逃也似地跑出去了。

      岁月流逝,人像破土而出的植物,焕发出新的生机。

      凌和月在城南别院休养了好几天,段云沉本欲亲力亲为照顾他,却被凌和月摁在床上扒掉了衣服,眼见他身躯上缠满了绷带,凌和月再不许他不认真养伤,段云沉本想说这些伤不算什么,但他还是顺着凌和月的意思好好休养。

      清晨阳光洒入房间的时候凌和月便醒了,他拆掉了手上的绷带,坐在镜子前看那支碎掉的玉簪,小心翼翼将碎片拼凑成原来的模样,只是裂缝尚在,扎眼得很,心里没由来多了些惋惜。

      “在想什么呢?”段云沉今日特意换了身白衣,衣服上只有些朴素的云纹,素雅别致,收敛了他周身的凌厉气质,气色好转得很明显,凌和月穿的也是一身白衣,段云沉与他心有灵犀,是为陪他守孝。

      段云沉目光落到了桌上碎掉的玉簪,便明白了,于是笑道:“没关系,等咱们回绛洲可以再买个新的。”凌和月摇头:“那不一样,意义不一样。”“那也有办法,回去的时候叫锻造阁的宋长老用金缮法给修好。”

      凌和月哑然失笑:“宋长老是锻造神兵利器的师傅,你怎么能把这样小的差事交给他?”段云沉撩开凌和月散落在后背的头发,轻捏了捏他的后颈:“只要你开口,他肯定愿意出手帮忙的。”

      “也好,回去的时候我亲自去请他帮忙。”凌和月抬头看向身边的段云沉,“陪我去看看我娘,以后每年忌日之时都回一趟京城,好不好。”

      段云沉自然是笑逐颜开,欣喜答应:“好,我帮你束发。”他拿了一条白色的缎带将凌和月的头发高高系成一簇马尾,比起平时的柔美更添几分意气风发,凌和月望着镜子的自己,竟然一时忘了曾经在朝溪楼的他是什么样子了。

      “很好看,活像是个初入江湖的愣头青侠客。”段云沉的夸奖一如既往让人听不出究竟是夸人还是在损人,凌和月窃笑道:“走吧,段大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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