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学就打断你的腿》际沧原

3、第 3 章

　　人家仙人掌本来就快淹死了，听你这一席话，这是让它自主救援啊。

　　再说下去，仙人掌真的倔强自杀给你看了。

　　“幼年时我家养了一条小狗，叫大黄，特别可爱。是我的第一个玩伴，”蔺随赶紧解释，省得真造成杀生案，“这是我养的第一个植物，是有点纪念意义的，所以叫小黄。”

　　“要不让它蒸发一下，光合作用积累有机物，帮助它快点成长。”徐鲸元说。

　　蔺随推开窗户，映入眼帘的是一片葱郁，高大树木错落有致铺满这块教学楼后面，看的远了，还能看见小湖的湖面粼粼。

　　他说：“不行，咱们这边的窗户没阳光。树都挡住了。”

　　徐鲸元贴心的帮忙给“小黄”换了位置，跨了好几个座位，放到靠近走廊那面窗户上。

　　还和那位同学打了招呼，拜托人家时不时帮它转个圈。

　　“这样就成了？要把它养死了怎么办？”蔺随有点担心，好歹是班主任亲自送的礼物。

　　“放心，要不活了再去找乔老师要一盆，她那边多的是，基本上都是半死不活的，黄透了。给你的这盆，还是她刚买来不久，还带点绿呢。”徐鲸元说。

　　所以刚才你们到底在争什么？

　　争它们黄的可爱吗？

　　“那‘小十三’是它原来的代号吗？”蔺随问。“还是它是第十三盆。”

　　“是代号，也是第十三盆。”徐鲸元回。

　　“哦，”蔺随想，很简洁，代号有点酷，“十三去了，它的兄弟们会不会半夜找我报仇？”

　　“不会，你想想啊，都是从乔老师那养过来的，说明它们同源，”徐鲸元给他分析，打个定心针，“既同源，想必它九泉之下也会死而瞑目的。兄弟们会理解的。”

　　蔺随：“……”

　　好一个死而瞑目，成语化用的挺到位。

　　好一个“理解”。

　　有点道理。

　　学生的作息总是和学校铃声同步，铃声一响，所有人都会回归划好的框里面，顺着一定的限度前行。

　　当你沉浸某种事情，外界的一切就会变得飞快。

　　比如学习。

　　至少徐鲸元写完题目放下的时候，教室里面都没人了。

　　哦不。

　　还是有人的。

　　蔺随没去吃饭。他趴在桌面上，侧对着徐鲸元，头压在手臂上，眉眼非常安然，呼出的气均匀绵长。

　　睫毛长翘长翘的，左侧脸颊的肉压迫成Q弹的一小团，唇珠也嘟嘟的。

　　睡眠真好。

　　他看了下表，离上午下课已经过了二十分钟了。

　　一中选择性吝啬，教学楼和宿舍楼加起来十几栋，偏偏食堂就一楼和二楼。

　　很多次他买饭的窗口特别长时，徐鲸元都偷偷许愿，学校能来个大少爷，最好能给学校捐一栋楼的那种。

　　但现实是，他们县有钱人好像有点少。

　　据他前前几届学长说，那时候学校食堂就这么大。

　　自从开建以来，学校就是这个样子了。

　　他随手拿起边上的英语试卷，勾勾画画，单词不认识就用红笔圈起来。

　　等张一叶带着饭回来，俩人把饭摆他桌上，正准备吃，张一叶小声问：“哥，要不要把他推醒啊，虽然他是闭着眼的，但我们吃饭他看着，我心里总感觉有点不对。”

　　徐鲸元沉默了一下。

　　他本来没想到这个角度，被张一叶这话一说，他感觉好诡异。

　　冥冥中好像有什么在袭击他。

　　这是……就好像你到了现实中某个节点，那一刻，你突然有点恍惚，迷蒙的想，这个我好像经历过的。

　　他脑子里突然出现一副画面——他衣衫褴褛饿着肚子蜷在街边长椅上，对面是家快餐店，无家可归之人的死气沉沉，食物和食客的烟火气，一扇门，两个世界。

　　他真可怜。

　　虽然今生不太可能，但，有句话说的很好——前世孽缘今世了，他生未卜此生休。

　　这说明了什么？

　　在某种意义上，是有前世今生的。

　　想想自己某一世可能会这样，他就想当一次好心人。

　　如果真的有因果轮回这件事，希望那一世的他能得到一次友好的帮助。

　　想到这，他赞同的看一眼张一叶，“说的有道理。”

　　他又说：“那你把他叫醒吧。”

　　“啊？”张一叶有点迟疑，“他有没有起床气啊。万一暴走打我怎么办，我那么弱小，还没成年，挺不禁打的。”

　　“那你看我成没成年？禁不禁打？”徐鲸元微笑反问。

　　张一叶吐槽：虽然没成年，但哥你照照镜子，你是一脸威严啊。

　　“再说了你看他现在那么脸嫩的那么可爱，像是会发火的人吗？”徐鲸元补充。

　　“哥……你忘了，你小时候睡觉也挺乖的，”说到这张一叶就兴奋了，这不就是现成的反例吗，“那会儿你可不是现在你说的这么表现的。”

　　“至今我还记得你打我那一巴掌呢。”

　　那时候暑假张一叶他妈要去出差，就把他放徐鲸元家里，某个午后，张一叶有点馋过路的小孩手里的冰棒，他就哒哒哒的爬到徐鲸元床上，冒冒失失就去推徐鲸元，徐鲸元睡的正香，随手一动，正巧，直接呼张一叶脸上了。

　　最后，张一叶对那个夏天的记忆就是他脸上带着巴掌印，一边哭一边舔冰棒，老惨了。

　　徐鲸元被这话一堵，另辟蹊径，改硬点子了，“你还记得上次你问我要的那双球鞋吗。”

　　张一叶一愣，艹，早知道上次拿着手机直接下单，不说作为生日礼物了。

　　“哥，我去了……”张一叶一边靠近蔺随一边瞅徐鲸元，嘴里还带着假哭，“近了……近了……我去了。”

　　“行了，别装了，我来吧。”徐鲸元怕了，心说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让你哭坟呢，光打雷不下雨，下次还需要磨练。

　　算了，他来吧。

　　“那……我鞋呢。”张一叶收起表演，喏喏道。

　　“……”徐鲸元扶额，“照旧。”

　　他和蔺随不太熟。

　　一般来说，在不熟的人面前人们会下意识的压制脾气。

　　所以徐鲸元放心的把蔺随给叫醒了。

　　看到蔺随暴躁老哥的样子，虽然他一句话没说，也没动手打人。

　　徐鲸元就是感觉空气中暗藏着杀气。

　　他对此作出总结：

　　失策了。谁知道蔺随打破常规，不走寻常路。

　　但不得不说一句：他是个科研的好苗子。

　　他虽然没生气，但他会放冷气啊。

　　人造版制冷机挺环保，就是这个天气有点费大棉袄。

　　他把土豆丝稍微往蔺随那边推推，一脸舍不得，挣扎收回盯着菜的目光：“这个酸辣土豆丝是二楼招牌菜，好多人抢，张一叶好不容易抢到的，你多尝尝。”

　　蔺随冷着脸，脑子还是有点混，一时间忘了继续他披的那层乖巧的皮。

　　他声音清洌，说话拐着弯，带着刺：“谢谢，酸我没感受到，倒是心头被辣出了火。”

　　徐鲸元干笑，拿起旁边矿泉水往蔺随跟前一递，“喝点水，消消火。”

　　张一叶缩着头不敢出声，默默的干饭。

　　吃完，徐鲸元收拾一下，同学们基本上都回来了。

　　蔺随又趴过去了，他……脸色好像更白了。

　　是灯光折射出来的白吗？

　　还有点细密的汗。

　　刚吃饭的时候徐鲸元注意到他大部分用筷子夹的最多的是番茄炒蛋。

　　给他推过去的土豆丝礼貌夹了点。

　　不会菜有问题吧。

　　三个人都吃了，不太可能。

　　他凑近了看，这他妈更白了。

　　他突然想起来之前一个小道消息：蔺随之前是因为阑尾炎住的院。

　　死去的良心突然开始攻击他。

　　不会是因为土豆丝太辣了，伤到了吧？

　　土豆里面的辣椒是青辣椒。

　　操。

　　那青辣椒不会是旱辣椒吧。

　　他回老家时，他奶奶就喜欢在后院里面种辣椒，不浇水，靠老天爷养着，说：“这样的辣椒种出来够味。”

　　那他还劝他多吃点那个土豆丝。

　　关键是蔺随还沉默的吃了。

　　他还让蔺随喝凉水！

　　他有点不是人！

　　他想了想，小声在蔺随耳边问，“你是不是胃疼，我拿你杯子给你打杯温水了。”

　　没有回答。

　　徐鲸元就直接拿了。

　　将要起身，听到轻轻的，好像叹息，“好。”

　　饮水机就在讲台旁边。

　　学校是有午睡的，时间为一个小时，一点到两点，到点了，同学们大都会趴下进入睡眠。

　　现在是十二点五十三，大部分人都回来了。

　　声音带点嘈杂。

　　他把杯子轻放在桌面，轻声说：“喝口水再睡吧。你带药了没？”

　　蔺随半抬脸，有点丧气，精致的面孔厌厌的：“就是有点灼，睡一阵就可以了。”

　　“行，”徐鲸元垂下眼，“那你先睡会，午休完你要是还疼，我请个假，带你去医务室走一趟。”

　　蔺随礼貌道谢：“嗯，谢谢班长。”

　　看着蔺随睡了。

　　徐鲸元转头闭目：应该不是很严重，要不然他该睡不着了，也没有主动要求去医院，问题应该不大。

　　思绪渐渐沉睡。

　　五十了，声波俱歇。

　　教室里趴倒一片。

　　从窗外吹起的风，撩起沙沙书页声，一个寻常的午后就这样划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