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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应该是保研的研 ...

  •   这是夏岭本学期第十二次早八迟到,也是本学期最后一次迟到——因为今天是结课日。十六周的课,迟到十二次,翘课四次。
      尹颂研给他数着。
      这是尹颂研第三十九次见到夏岭。除去十二次早八数分课、八次双周公选艺术史、七次校志愿团碰头会以及两次志愿活动,剩余的十次,他们都是在校外的洗浴中心□□相见。
      尹颂研有个习惯,计数。发呆的时候数心跳、数呼吸,走路的时候数台阶、数地砖,也会在每一次见到夏岭那一头渐变紫毛的时候记下来:这是第三十九次。
      三十九次见面,两门同班的课,四次洗浴中心同屋蒸桑拿,他们一句话都没说过。

      结课后还有期末考试,两次。志愿团还有一次学期末总结会和一次福利院读书活动,两次;已经是夏天了,学生们更偏向在宿舍浴室冲凉,洗浴中心的见面次数恐怕要变为零。
      放假前最少还能见四次。
      尹颂研在笔记空白处写下“4”,同一时间,桃粉色的人影停在他身边。
      “哎,刚进来的这位小粉同学,或者小紫同学,你不要站在第一排啊。”教授停下板书,示意夏岭赶紧找地儿坐下。

      这是第一次,夏岭坐在了尹颂研身边。

      迟到的人往往有自觉,从后门溜进来,窝在最后一排睡觉或是打游戏。或许今天他困懵了?尹颂研数着自己的心拍,一,二,三…比往常快了1.25倍。
      早八补觉的人不罕见,堂而皇之坐在第一排中间补觉的人,刘副教授近十年的执教生涯也是没见过几次。这个学生叫什么来着?每次点名都不在,她也想不起来。于是推了一下眼镜,转回身继续在大屏幕上做标注。

      呼,吸。呼,吸。一,二。三,四。
      握着笔的手无意识的停下抄写的动作,尹颂研微微偏过头看着夏岭起伏的肩膀,习惯性数起他呼吸的频率。银紫渐变的卷毛像市海洋馆最多人打卡拍照的太平洋海刺水母一样随呼吸上下浮动,在早晨热烈的阳光下不真实地颤动。
      “来,我们看下280页括号三哈,这是期末的必考题型。”一米半之外老师的声音惊醒了沉溺于水母幻象的人,匆忙地将书翻到280页,常年一个人坐第一排的尹颂研收获了刘副教关注的一瞥。
      不出意外地被点起来回答问题,“呃,因为题干中的数列是单调有限数列,所以……”如果不是后排有个同学小声说了句“听不清”,尹颂研根本没发现自己回答问题的声音变成了蚊子哼哼。

      下课铃适时响起。老师还没说完“大家课间先自己做一下试试”,教室里已然趴倒五分之四,剩下的,十分之一在吃冷掉的早饭,十分之一乖巧的坐着。
      尹颂研是最乖巧的十分之一。
      他的本日限定同桌还在睡觉,震得铁皮讲台都嗡嗡响了两声的下课铃也没把夏岭叫醒。尹颂研捏着笔,指甲一下下抠笔夹。哒,哒,哒。一,二,三。在笔夹第四次弹到笔帽上的时候,他的同桌转过脸来。
      “哥们,下课了?”
      刚睡醒的人嗓音沙沙的,还有点黏糊,像尹颂研早上在食堂喝的现磨豆浆。
      “嗯。”怔怔地点点头,尹颂研忽然反应过来,这是他们说的第一句话。
      夏岭揉揉压红的额头,又拨弄两下刘海,向后仰过去靠在后排桌子上。“第一排就咱俩啊?这么冷清。”
      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更冷清。这话尹颂研没有说出来,他只是点了下头,移开停留在夏岭粉色卫衣领口的视线,死盯着280页括号三的题干。
      余光偷偷递过去,看到夏岭在瘪瘪的书包里翻了一会,拿出一本笔记。眨个眼的功夫,笔记摆到了尹颂研面前。
      “你也是志愿团的吧,二组组长?”
      “组员。”
      “哦,没事。你看看我写的这个书单,有没有啥不合适给小孩看的。下周不是去福利院嘛……”夏岭抓住自己的紫毛儿,撸狗一样胡乱呼噜几下。

      上课铃响起,老师清清嗓子继续讲题。
      尹颂研感到热源接近自己,略一偏头,夏岭的下巴已经在他肩膀上贴着。“你有空看看呗,我不想找别人看,我觉得你比较靠谱。”

      白细的手指搭在尹颂研的课本边儿,有一下没一下地摩挲。
      “嗯,好。”尹颂研垂眼看着那只手,数着自己的心跳,似乎快成正常时的1.5倍。手收回去,他把牛皮本拿起,压到课本底下。
      难熬的早八随着震天响的下课铃结束,78%的学生无视老师对于诚信考试的提醒冲出教室,13%的学生双目无神放空地瘫在椅子上出神,剩余的那部分,不紧不慢地收拾课本笔记,顺带听一耳朵老师的碎碎念。
      而尹颂研或许是仅有的1%。
      他在做题。
      身后的同学,面前的教授,走廊的喧哗,旁边夏岭手机微信的提示音。凡此种种,仿佛都与他无关。他在笔记的反面写着最后一节的课后习题,甚至为此戴上眼镜。

      “加个微信吗?”一只手落在笔记本上。“我扫你吧。”抬头,银紫色头发逆着光,成为水箱中最绚目的那只紫纹海刺水母。
      夏岭的头像是自己的照片,碧海蓝天之下一张侧脸,逆着阳光,热烈胜过阳光。
      “加你啦。”微信下边栏第二个图标冒出一个红圈,“夏岭。”他小声念出他的名字。
      淹没在桌椅碰撞的响声中。
      夏岭拎着白色的帆布包站起来,双手撑在两张桌子之间。“诶,我是夏岭。”
      “嗯?嗯……”尹颂研知道,一直都知道。
      “你呢?”
      尹颂研飞快抬眼从黑色镜框上方看了他一瞬,旋即重新将目光放置在笔尖。
      他郑重其事地说:“我叫尹颂研,歌颂的颂,考研的研。”
      笑声从头顶传来,尹颂研只觉得自己耳朵被声浪拍打得红烫,“我觉得,应该是保研的研。”
      不用照镜子,脸跟脖子一定也红了。

      不是因为害羞。
      这是尹颂研的“怪毛病”。
      再说通俗点,社恐,晚期,无解。

      他不敢仰起头看着夏岭的眼睛,攥着走珠笔的手指越收越紧,指甲死死抠在防滑纹中间。夏岭看到了吗?会不会觉得我很冷漠?或者觉得我没礼貌?
      二十八秒,夏岭没再说话。尹颂研放过窒息已久的笔,合上笔记。
      “我看完,还你。”他拿起夏岭的本子,碰一下左手手心,然后跟笔记课本一起放进自己的背包。
      “还有课吗?回宿舍吗?”夏岭直起身,跟着尹颂研走出教室,“要不一起看看?”
      他的胳膊,自然而然、漫无目的地勾住尹颂研的脖子。
      有些时日没剪的发尾被压着,扎在第四节颈骨处,有些痒。但尹颂研克制住想从夏岭臂弯里逃脱的念头,像个了无生气、任人摆弄的木雕,被夏岭带着往楼梯间走。
      尹颂研低下头,脸颊就蹭在银紫色水母的伞盖上,酥酥麻麻的。他用鼻腔深吸一口气,“没课,可以,一起看。”是橙子香。
      尹颂研心里为自己辩解,不是变态,不是故意,橙子味真的很香。

      夏岭把他搂得更近,耳朵都贴在他的下颌,轻笑时气息喷到尹颂研的喉结。“你住几号公寓啊?”
      尹颂研回答他六号,夏岭遗憾地叹口气,“哦,我们不住一个楼。那去二楼研讨间吧,这个时候应该不用预约。”
      第二十三节台阶,尹颂研忙着数数,没顾上回答。数到第三十九节,他后知后觉偏头去看夏岭。
      “啊?啊。研讨间。”

      是在憋笑吧,这家伙,一定是在憋笑吧?
      尹颂研看见夏岭低着头,嘴巴绷紧,嘴角抽搐。说不上是尴尬还是羞赧,毕竟走神的人是他,被笑也无可厚非。
      研讨间没开空调也没有拉窗帘,小圆桌被晒得能做铁板烧吃。夏岭放包时被烫得哆嗦一下,“这么热,我去找找空调遥控器哈。”说完他摁着尹颂研的肩让他先坐,然后在门口的架子上翻找起来。

      夏岭的字写得很漂亮,一看绝对练过。列出来的书目尹颂研都很陌生,什么《阿布卡克斯历史大发现》、《西洋菜》、《托尼是辆大卡车》……他小时候看什么书来着?
      哦,《名侦探柯南》。到底是什么家长会给字儿都认不全的四岁小孩买一整套柯南漫画且在电脑上拷贝动漫版啊?
      是老尹同志。
      拜老尹所赐,尹颂研的中二期只有一句车轱辘话:“心几次哇一次摸一兜子。”
      小尹同志的思维还在发散,刺眼的阳光被挡住了。夏岭坐在桌子上,托着腮朝他笑。
      “怎么样,有没有不合适的?”
      尹颂研呃呃啊啊张口结舌,这让他怎么说自己一本也没看过。
      不过他此时惦记着别的。
      俯身的姿势让夏岭的锁骨和胸膛大喇喇地展现在他眼前,不好说过于粉白的肌肤有几分是因为桃粉色的衬衣和阳光的双重作用。

      啊,旖旎的春光。
      天然弯的尹颂研,可耻地吞了下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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