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欢晋爱·郡主与她的小将军》举棋不定

4、锋芒毕露

　　两人踩着月色回了家，到后门时依依惜别，携着手约好下次再一起玩。
　　要不怎么说有女主光环呢？她天黑才回家，刚好碰上桓灵夫人与大公主相谈甚欢，留宿公主府。
　　桓灵夫人不在，谁也管不了她，因此邓姝也算是免了顿责罚。
　　而大公主要留桓灵夫人在府，除了与其臭味相投之外，还有一点：她也要过生日了。
　　作为天龙人的大公主，生日当然要铺张浪费大办一场。去年她老人家的寿宴选在自己府邸内，据可靠消息称，光是一个跑腿采买的小厮贪到的好处，就够刘姥姥们去大观园打十辈子的秋风。
　　而今年受皇后之邀，大公主要借机传达百善孝为先的理念，为天下表率，顺便讨她老母欢心，便把宴席设在御花园内。
　　此次寿宴由皇后代女主持，一改往日铺张浪费之风，除皇亲国戚外，只邀请部分近臣与女眷。
　　而公主特意交代桓灵夫人，要把邓姝带上。
　　此等机会桓灵夫人当然不能错过，第二日回府，立马叫来邓姝，装得一副好面孔哄她去赴宴。先是教她入宫见了人礼仪该如何如何，又教她朝中势力关系网，最后还不忘暗示一下恒王煜明如何如何牛逼。
　　邓姝一声不吭，桓灵夫人自然也不知道她听进去没有，就是有气也不好发作，只能郁闷着让她先回房休整。
　　到了赴宴那日，邓姝天还未亮便被春花叫醒，眯着困顿的眼被拉去梳洗打扮。一行人到达宫门外时，东方刚露出一抹鱼肚白。
　　宫门外侧等候的马车浩浩汤汤排了一路，见门还未开，大伙儿纷纷从车上探出头打起招呼来，彼此寒喧客套，一股热闹劲儿。
　　邓姝听到后妈在人堆中趋炎附势四处逢迎，内心十分之鄙夷，心道我国公府三代书香，怎摊上这样一个主事人？
　　别人家女儿都在嬉笑玩闹读《女诫》学女红时，她在学男儿们才能学的四书五经；别人家女儿“之乎者也”都搞不清楚的时候，她就能倒背圆周率……
　　她竟然和这些庸俗的人同处一地，简直侮辱读书人！
　　念及此，心内忽而对桓灵夫人请来的那个夫子也生了些意见。
　　马车按身份尊卑有默契地排成一列进入宫内，行至一处朱墙外，众人纷纷下马步行。
　　邓姝随着桓灵夫人在中间走着，时不时打量周边景色。高大而粉刷精致的墙，怪异却传神入微的脊兽，就连路过的宫女也规规矩矩，和国公府里完全不一样。
　　不愧是皇家风范，邓姝暗自羡慕不已。
　　很快便见到了皇帝皇后和长公主，众人纷纷下跪磕头，万岁千岁此起彼伏。
　　皇帝捋一遍花白胡子，笑呵呵道了句爱卿平身，权作家宴不必拘礼，大伙儿才按礼数慢吞吞起身依次落座了。
　　也不知是国公府地位本就如此高还是她后妈又给谁送了礼，邓姝的坐席无比靠前，几乎就挨着那堆阔佬王爷。
　　甚至只要她稍稍侧首，就能数清长公主那夸张的睫毛。
　　“呵，浓妆艳抹花里胡哨，一点也不懂何为天然去雕饰！庸俗，庸俗！”邓姝在心里默默想。
　　穿着华美的伶人献上精心准备的歌舞，身边的桓灵夫人假惺惺地念祝寿词，时不时有陌生的眼光打量过来，而邓姝的神思却随着聒噪的声音飘远了。
　　她没有看见李俊流。
　　他会来赴宴吗？如果他来了，为何却看不见他？还是说他又被关了禁闭？又或者是其他原因……
　　唉，自上次偷偷出府逛街到现在，整整一个月两人再没见过面。一个月了，你知道这一个月来她怎么过的吗！
　　呜呜，不见俊流哥哥的第n天，想他，想他想他想他！
　　邓姝一下子忍不住，悲从中来，晶莹剔透的小珍珠从那双美丽的眼睛里掉出来，一颗颗饱含了邓姝的思念。
　　席上有眼尖的人被小珍珠反射的日光晃瞎了眼，哎呀一声吸引了满座目光：“今日公主寿辰，普天同庆，为何有人在席上哭泣，莫非心有不满？”
　　满座目光又顺着说话者的视线落在桓灵夫人身边的邓姝身上。
　　“哦？看来是国公府的荣华郡主？”长公主举起玉壶为皇后斟酒，眼都不抬。
　　邓姝的位置本就靠前，经长公主这一提醒后更是众矢之的，她忽而感觉到诸多善与不善的目光探究着自己，心道自己哪里做错了，他们要这样针对自己！
　　“不知荣华郡主对此有何解释？”一直未曾多言的皇帝挥手令退舞乐，适时地刷了波存在感。
　　桓灵夫人头都大了，方才只顾着和席上权贵交际，居然忘了关注她的状态，邓姝什么时候哭的，为什么哭自己都摸不着北。她在心中连叹三遍完了，这件事若不能妥善解决，会彻底得罪长公主，自己的青云之路到此终结，真是悠悠苍天何薄于我！
　　“我……臣女……”邓姝低头咬着粉嫩的唇，藏在案下的双手绞着帕子，心有不服却做不出任何回应。
　　桓灵夫人见势不妙，赶忙拉着邓姝起身前走几步，按着她的肩一把跪下。
　　桓灵夫人正想着要怎样做才能最小限度地得罪长公主，让自己未来的路不那么坎坷，可想破脑袋似乎也没找到解决办法。正经人哪会在公主寿宴上、诸君畅谈畅饮之时哭丧着脸呢？
　　可主角毕竟是主角，再离谱的剧情走向也终究会有人替她收场。
　　只见那被诸位遗忘的深情男二、有权有钱却注定得不到女主的恒王煜明缓缓站起身，走到邓姝身边，笑着替自己倒杯酒仰头饮尽，而后道：
　　“看来本王惹了大祸了，居然惹得皇兄皇嫂及长公主不快，这便自罚三杯！”
　　“此话怎讲？本宫倒是想听听。”皇后亦及时刷了波存在感。
　　恒王看了眼身旁的邓姝，只觉得她楚楚可怜的样子激起了自己无穷的怜爱，心中顿时充满了美好能量，哪怕为她战死，也是自己至高无上的荣耀，何况是这点小事呢！
　　“方才臣弟欲与郡主比酒猜拳，可郡主家教良好，矜持大方，自然不愿行这市斤之乐。咳咳……臣弟一时起了顽心逼迫郡主，这才惹得郡主落泪。”
　　恒王摆出个知错且知错的神情，又连干两杯，向席上众人拱手道：“本王一时顽劣，还望诸君海涵。”接着又面向帝后和长公主，“若公主见怪，只罚本王就好，实在不干郡主的事。”
　　邓姝向恒王投去感激的眼神，直到现在她才发现自己边上坐着个恒王。可恒王丝毫不在意先前的殷勤被冷落，只方才那一个眼神，他已经满足。
　　“噗嗤——”长公主没忍住，掩袖一笑。没有了咿咿呀呀的舞乐渲染，场面一度安静到有些尴尬。
　　毕竟恒王这番说辞也太苍白了些，但凡读过书的人都知道他在胡言狗语演一个英雄救美。呵！试问在座诸位老狐狸谁不明白他的心思？只不过今日主角乃是长公主殿下，信与不信全看长公主的心情。
　　“既然如此，那依珑儿的意思，该如何？”皇帝道。
　　果然还是……桓灵夫人想着要不然再给公主她老人家磕一个，抱着大腿痛哭流涕表忠心求她放过得了。谁知长公主大人大量不打算追究，叹了口气道：
　　“看在皇叔的面上，就免了荣华郡主的罚。不过捏，本公主有个要求……”
　　“长公主宽宏大量，臣妇感激涕零，有什么要求还请长公主明示！”桓灵夫人斟酌着开口。
　　长公主神秘一笑，附在皇后耳边悄声道：“母后当年不是喜欢荣老国公的词风吗？今日他女儿在此，何不宣她作几首来看看？”
　　“甚好，甚好。”皇后点了点头。长公主拍了拍手，即有宫人抬出书案及文房四宝，准备周全，整整齐齐摆放在邓姝面前。
　　公主请了恒王和桓灵夫人入座后，向下方仍跪着的邓姝朗声道：“听闻荣华郡主近日新登京城第一才女的宝座，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本公主仰慕已久，今日寿辰特请郡主不惜笔墨，成几篇好词助兴，也让本公主沾沾才气。”
　　底下有看热闹的接话：“天地日月花鸟虫兽，可题诗者有万万千。殿下不如定个题目。”
　　“此言有理。”长公主想了会儿，视线终于落在邓姝的发髻上，“美人如花隔云端……不如，就以花为题吧。”
　　恒王和桓灵夫人悬起心看着邓姝，生怕她一紧张又惹祸来。可邓姝毕竟有气运加持，方才那段插曲似乎不足以影响她的心。
　　只见她伸出芊芊玉指，轻轻拈起一支狼毫，沾墨后即在铺开的白纸上书写起来。
　　不假思索，笔走龙蛇。午前的日光毫无保留地照射在纸上，为她的诗句镀上一层细碎的金，衬得人亦雅洁庄重，千娇百媚。
　　恒王一时看得痴了。
　　未多时，她搁笔行礼。伶俐的宫人收了纸，毕恭毕敬捧到皇帝皇后和长公主的面前。
　　皇后和长公主一看，差点没背过气！只见那张纸上，一篇满抒少女情事的诗词跃然纸上：
　　红似糖球白发糕，墙外春光早。天光照纷纷，会向阶前，人好花堪笑。
　　好诗！真个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远超易安文姬、傲视太白长吉，七子七贤听了纷纷弃笔、三曹三苏闻之也啜泣！
　　天光就是日光，用在此处莫不是在暗示皇恩浩荡？阶前阶前，岂不就是她邓姝现在站的地方？那“人好花堪笑”一句简直就是在夸本公主和母后的嘛！
　　好好好，好极了！
　　大公主急忙双手奉给皇帝，皇帝一见倒吸冷气，也连赞了三个妙字。惹得底下一群人议论纷纷好奇心上涨，李将军率先发问：
　　“不知荣华郡主作了何等词句，竟让陛下娘娘如此看重？”
　　“郡主所作必然文采斐然，只是不知臣等有无福气一观？”旮旯里传来一声帮腔。
　　皇帝抖了抖胡子，哼一声：“此乃天上之笔，怎能让尔等俗人观摩，沾染了尘土气，不妙不妙！朕要带回御书房，沐浴焚香后亲自裱起来挂墙上，日日敬之！”
　　“谢陛下垂爱。”邓姝傲然站在书案前。
　　诸臣碍于皇帝面子，不好质疑，只得在心里默默嘁了声以表不屑。
　　大公主清了清嗓子，喜滋滋道：“看来是天意，荣华郡主果然文采斐然。来人重赏。”
　　邓姝又回到了自己的坐席上，纵心有波澜万顷，面上却风浪不兴。她知道，今日这一出，自己的才华已经得到了皇帝皇后的认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