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桐更兼细雨》婉叙

20、夜不归宿

　　贺书兴奋的搓搓筷子，准备开始大快朵颐。

　　“怎么不吃？”贺书爬了几口饭，向盘中的青椒肉丝发起进攻，却看见温桓好像只是一味的吃饭。

　　听到询问，温桓停箸，“我不大爱食荤腥。”

　　“哪本古籍中记录不能食用荤腥了？”

　　“没有的，是我自己不喜欢，青椒我吃的。”说着，像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言语，夹了几根青椒在自己碗里。

　　“哦...”

　　贺书不理解，但尊重。

　　菜陆陆续续的上来，温桓守着不辣的几道菜吃着，贺书则是狼吞虎咽，吃的挺满足。

　　一番战斗后…

　　“还有挺多的。”见桌上的菜还剩下许多，温桓夹了块肉递给贺书。

　　贺书沉默的看着碗里多出来的肉和桌上不少的剩菜。

　　为什么第一排这么多菜，为什么当初点菜的时候自己要说这话！

　　“没事，吃不完我们可以带回去。”看着贺书那懊悔的表情，温桓觉得有趣，轻声开口安慰道。

　　贺书听到这话有些疑惑，来了兴致，“这次怎么不说我浪费粮食？”

　　“我知道的，你是为着我。”

　　话虽是这样说，但听着怎么觉得怪怪的。

　　一句话给贺书搞沉默了。

　　温桓：怎么突然气氛这么安静，我说的好像没有什么不对的吧...

　　贺书：小书生啊小书生，喜欢我要不要这么明显，这么明显我不好拒绝啊...

　　正在走神之际，贺书突然感到没由来的头晕，便想着早些回去，“你好，我们拿个袋子装一下可以吗？”

　　老板没有回话，手敲了敲前台的桌面，下面的几个大字写的很清楚。

　　【本店即点即食，谢绝带走。】

　　“噢。”

　　怪浪费的...

　　当贺书还在惋惜桌上那么多菜的时候，温桓突然站了起来。

　　贺书：？温桓要发脾气了吗...但是这事他们也不占理啊。

　　贺书饶有兴趣的看着温桓，想要仔细看看温桓发脾气是个什么样子。坐在台前的老板似乎感到有杀气，也站了起来，看着正向他走过去的温桓。

　　战争似乎一触即发...

　　“那个，一共多少钱？”

　　温桓摸了摸口袋里的钱，其实还有些担心会不会不够。父亲把姑姑一家和自己送过来的时候，偷偷塞了不少银两给自己。来到这里之后，也没有很多要花钱的地方，所以留存的还很多。

　　但是今天没有带多少出来，过些时候还是得找个地方换一些现钱来，温桓这样想着。

　　而一旁的贺书从刚刚的一脸兴奋到现在的一脸无语只需要温桓一句话的时间。

　　老板也是松了口气，手指笔划了两下，没有说话。

　　温桓从荷包里拿出钱包，点了点递过去。

　　还好是够的。

　　“嗯，我们…现在走？”温桓转头对贺书说着，看到贺书脸色不对，语气有些迟疑。

　　贺书的脸色的确不好，一方面是温桓的一番操作，另一方面则是头晕的更严重了些。

　　“走吧。”贺书扶着桌角晃晃悠悠的起身，温桓立即上前扶着贺书的手。

　　贺书顺手将吃饭的钱塞到温桓裤子荷包里。

　　虽然的确头晕，但也不是走不动路的状态，贺书有自己的小心思。

　　塞完钱后，贺书便站直了身子。

　　“没事吧？”

　　“没事，刚刚可能是坐久了，腿有些麻。”贺书怕温桓过于担心，随口安慰着。

　　晚风还是醉人的，黄昏下两个人的影子拉的很长。

　　一阵阵的凉风习习吹来，顺着聒噪的蝉鸣声吹进两人都耳朵，在这炎热的夏末不失为一种舒服的慰藉。

　　“或许，你喜欢听风吗？”温桓张开双臂，任着风从他身体各处飘过。

　　“听风？”贺书仰头迎风。

　　“嗯…海边的风，旷野的风，码头的风，又或者…现在的风。”

　　“那你能听出什么？”

　　“听出…它很开心，它现在也很舒服。”

　　温桓随口说着，语气带着笑意，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跟着朋友一起散步。

　　往常都是他一个人，所以温桓现在…

　　很快乐，也很舒服。

　　【嗯，我也是】贺书心里说着。

　　往来的路人很少，温桓突然想起碰见贺书老师的事情，“对了，我去你家的时候，碰见你老师了，问你为什么没去上课。”

　　“不是吧，一次不去上课就被发现了？”

　　“嗯，不过我说你生病了，但是很奇怪，他说让你明天可以去医务室看一下，又强调了这个周四医务室没人。”

　　“这有什么奇怪的？”贺书不理解，生病去医务室不是很常见的事情吗…

　　“那他为什么要强调周四没人…而且之前你不也是说过，他说季青生住院的时候，还提醒接触过他的去医务室看看吗？”

　　“也许是随口一说…”贺书沉思一番，又继续道，“不过你既然觉得不对，那我们周四去看看喽？”

　　“好。”温桓点点头，嘴角更是压不住的笑意。

　　温桓很开心，仅仅是因为有人可以陪他。

　　风轻柔柔的，好像在撩拨他的心弦。不知是什么的促使下，两人越走越近…

　　温桓能清楚的听见贺书的心跳。

　　【不是吧，再近就要撞到了，为什么被拒绝了贺书还是这样呢…】

　　温桓开始认为自己是不是拒绝的不够坚决，才让贺书生了这样的心思。

　　脑子中正在遐想不断，肩上却突然传来一阵重量。

　　【啊啊啊啊啊啊，这不太合适吧…大庭广众之下就动手动脚…】

　　温桓停下脚步，一时间不敢动，试探性的喊了句，“贺二公子？”

　　“嗯。”耳边传来微弱的回应。

　　温桓感觉声音不对，才敢转头看向贺书。只见贺书的一只手抻着温桓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扶着脑袋。

　　似乎疼的要紧…

　　“怎么了？”温桓连忙架起贺书的胳膊，关切道。

　　“头晕，有点想吐…”

　　温桓向前面的路看去，“快到了，还有一点距离能坚持吗？”

　　“嗯。”贺书闷哼着。

　　温桓就这样架着贺书往前方走，只不过温桓没有贺书高，架着的感觉有些吃力。

　　远看，还挺滑稽的…

　　贺书的脑袋几乎是要贴在温桓的脑袋旁，温桓也顾不得那些心思的弯弯绕绕，只是一步一步的想要快些回到家中。

　　天气本就燥热，就算有那几缕凉风的关照，温桓还是汗湿了衣衫。

　　额头冒出密密麻麻的汗滴，温桓甚至能感受到贺书正在冒冷汗。

　　“快到了，贺二公子，你再坚持一下。”明显感觉到贺书的脚步越来越虚浮，温桓使了大半的劲，此时看起来也是狼狈不堪。

　　终于看见前方高大而又熟悉的梧桐树，温桓一点一点的挪动脚步带着贺书向前。

　　贺书的身子已经开始发烫，温桓只觉得自己的身上似乎有团火在燃烧。

　　“贺书…钥匙，钥匙在哪？”温桓终于抵达门前，见贺书没有言语，顾不得礼貌礼节，在贺书身上摸起钥匙来。

　　“在哪呢？”温桓自言自语，贺书的衣服荷包里除了温桓偷偷塞的钱和一个小钱包之外，没有任何东西。

　　贺书本来就不舒服，如今被碰的更是难受，断断续续的回应温桓，“嗯…在…钱包里面…”

　　温桓拿起看起来很鼓的钱包，在里面翻找到了钥匙，看着如今瘪瘪的钱包。温桓想了想又把早上偷偷塞的钱放进贺书的钱包里。

　　【这样看起来好一点…】

　　温桓将温桓放下，拿着钥匙开了门，又将贺书艰难的扶进去，放在床上。

　　看贺书的样子，温桓用手贴着额头感受了下。果然是发烧了…

　　也顾不得自己身体的疲惫，温桓小心的走进贺书的厕所，尝试看能不能找到一条干净的毛巾，却发现千篇一律的毛巾挂在钩子上，一时间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都一样贺书不会搞混吗？哪里会有呢？衣柜…衣柜里面也许会有新的…】

　　这样想着，温桓随机打开了一个抽屉，定眼一瞧，里面都是贺书的贴身衣物，温桓赶紧关上柜子。

　　【当真是罪过罪过】

　　不过还算好，温桓最终在最下面一格找到了两条还未拆封的新毛巾，长的还是跟厕所的一模一样，估计是一起买的…

　　温桓拿起其中一条毛巾浸湿，准备去卧室帮贺书擦擦汗。

　　却发现贺书的衣服已经被他自己脱了大半。白皙的皮肤透着汗湿半褪的衬衫显得格外有诱惑力。

　　温桓觉得喉咙有些紧，拿着盛满凉水的盆子走进卧室给贺书擦汗，每一滴落在脖间的汗水似乎都恰到好处。

　　“小书生，我有些难受…”贺书话说的哼哼唧唧，唇色也因为发烧变得红彤起来。

　　温桓觉得自己好像也在发热，但不是因为发烧…

　　“好热啊小书生…”

　　【我在给你降温了…】

　　“我会不会死掉啊，我能不能多活几天…”

　　【不会的，会一直活下去的…】

　　“小书生，如果我死了，你能不能帮我给我父亲捎个口信？”

　　【没有那么容易死的…】

　　温桓在心里默默回复着，手上的动作一刻也没停歇。

　　贺书终于是沉默了几秒，没有刚刚那般聒噪，温桓慢慢将能碰的地方的汗尽数擦去。

　　“小书生，我有点想家…”

　　温桓的动作一顿，斟酌半天宽慰的言语却说不出来什么。

　　温桓不大会安慰人，他的思想丰富到可以在外太空遨游，但语言的贫瘠让他说不出来什么有效的话。

　　不过当别人难受时，温桓会陪着一起难受。就像你在哭，在不开心，温桓说不出话，但他会默默的陪着你哭，陪着你不开心。

　　见温桓半天没有回应，贺书用自己仅存的清醒怕温桓觉得自己矫情，又补了一句，“因为以前生病都是有人陪着我的…”

　　不是因为矫情想家，而是因为没人陪所以不习惯…

　　温桓将毛巾重新浸湿搭在贺书额头上，低声道，“没事，今晚我陪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