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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 15 章 ...


  •   “誉然,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林载扬犹豫着开口。
      “你说。”周誉然直视林载扬。

      “你为什么会在陈载远那儿当护工?”林载扬提出一直以来的疑问。

      周誉先轻轻摁住戴在耳朵上的蓝牙耳机,侧耳倾听,生怕漏听了周誉然的回答。
      林载扬询问的这个问题,是他一直很想问的。

      周誉然困扰地轻蹙眉头,心情如潮涨潮落一般起伏不定。
      自从10月1日早晨大哭了一场之后,他这三天一直下意识地逃避思考跟陈载远相关的事情。
      但是,见林载扬似乎很介意这件事,他决定正面回答。

      “陈先生曾经帮过我,我去当护工,算是对他的回报吧。”
      周誉然说出这个理由后,心中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对!我只是为了报答他。就是这样!

      “他好像不认识你。”林载扬道出疑惑。

      “都是4年前的事了。”周誉然的双眸中掠过一丝苦涩,心道,“他当时对我很不屑,哪会记得我?”

      “陈载远这家伙真是走运,竟然4年前就遇见过你。可恶!”
      林载扬心头有些不平和嫉妒。
      转念想到陈载远压根儿没把当年的周誉然放在心上,他又暗自庆幸起来。
      “很好,你最好别打誉然的主意,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4年前的事,你竟然记到现在?”周誉先暗想,“那个陈载远,到底帮了你什么忙?”

      沉默了一会儿,周誉然说道:“载扬,7号我要回纽约,在此向你道别。”
      林载扬心中一惊,赶忙问道:“什么时候回来?”
      “应该不会回来了。”周誉然回答。
      “怎么会这么突然?”林载扬的语气有些急,“本来不是说好了8号回来上班吗?”
      “家里有事。”

      林载扬凝视着月光下周誉然那美玉一般精致、剔透的脸庞,心中一阵失落。
      为什么我们的缘分这么浅?我刚遇见你,你就离职。我刚和你成为朋友,你就要走。

      “以后,我该怎么联系你?”林载扬沮丧地询问。
      “发E-mail吧。”周誉然报上自己的E-mail地址,说道,“你别忘了发封E-mail给我,让我知道你的地址。”

      林载扬点了下头,用手机记下周誉然的E-mail地址。
      “没有电话吗?”他抬头询问。
      “等我回去办好手机号,再告诉你。”周誉然回答。

      “7号几点的飞机?我去送你。”
      “不用那么麻烦。”

      “告诉我!”林载扬执拗地盯着周誉然。
      周誉然征了一下,答道:“下午1点。”

      “7号我会直接去机场找你,记得开机。”
      “嗯。”

      林载扬默默注视着周誉然,心中纠结了半晌,方才认真地说道:“誉然,中国文学史上最早的明确歌颂恋情的诗歌——《越人歌》,你知道吗?”
      周誉然点了下头,一脸疑惑地看着神色端凝的林载扬,不明白对方为何会突然提起这个。

      “你能背诵给我听听吗?”林载扬郑重要求。

      周誉然略一思索,以清悦的嗓音熟练地背诵。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
      心几烦而不绝兮,得知王子。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你把最后一句重复一遍。”林载扬目光深幽地凝视着周誉然。
      “心悦君兮君不知。”周誉然乖乖重复。

      见周誉然一直没反应过来,林载扬无奈地叹道:“誉然,你真迟钝!”
      “啊?”周誉然愣愣地盯着林载扬。

      “你慢慢想吧!”
      林载扬抛下一句,绕过车头跑到驾驶座旁,开门上车。
      他将车快速驶离周誉然身旁,心脏狂跳不止。

      注视着快速消失在夜色之中的沃尔沃轿车,周誉然的俏脸渐渐红了。
      “载扬……你竟然对我……”

      周誉先气愤地摘掉蓝牙耳机,痛恨道:“混蛋,竟敢向小然表白!”

      婉转、空灵的箫声飘荡在“畅思园”的上空,为明亮洁白的月光平添了忧郁的色彩。
      刘雪蛟与陈载远相对坐在院子里的圆形石桌前,一边喝茶、一边赏月。

      “载远,今晚的月亮又大又圆又亮,非常漂亮。你看不见,真是太可惜了!”刘雪蛟惋惜地轻叹。
      “我虽然看不见,却听得见。”陈载远微微一笑。

      “听见月亮?”刘雪蛟不可思议地看着陈载远。
      陈载远轻轻点头,说道:“月亮就在这箫声之中。”

      刘雪蛟惊讶地侧耳倾听着从屋里的组合音响里传出的箫声,摇着头说道:“我听不出来啊!”

      “你能听出来,就奇怪了。”
      陈载远呵呵一笑,端起茶杯浅浅啜了一口。
      “没有中国古典文学修养,自然很难领会其中的妙处。”

      “又在嘲笑我了。”刘雪蛟皱了皱鼻子,不满道,“人家的优点多的是,你别总抓着我的缺点不放嘛。”
      “是,是。”陈载远笑着点头,心道,“你的缺点,使得我们之间永远没法形成心灵的默契。”

      转念想到那个甫一出现、就与自己无比契合的男孩儿,陈载远暗暗叹了口气。
      “这样的中秋之夜,你是不是正在与家人一起赏月?走了7天了,一个电话都没有。看来,我在你心里,只是个无足轻重的人啊!”

      想到自己这些天总会不自觉地想起周誉然,还特意吩咐刘雪蛟帮自己买箫曲独奏的CD,陈载远自嘲地笑了笑。

      “哎哟,在外面坐的时间太长了,身上直发冷。”刘雪蛟搓着冰凉的双手,提议道,“载远,我们去舞厅里跳会儿舞,怎么样?”
      “好。”陈载远说着站起身来,说道,“我最近新学了几个舞种,正好练练。”

      “你请了舞蹈老师?”刘雪蛟好奇地问。
      “小周教我的。”陈载远回答。

      “他会跳舞?”刘雪蛟睁大眼。
      “嗯。”陈载远点头,赞道,“跳得非常好。”

      “哎呀……你怎么不早点说?”刘雪蛟埋怨道,“害我错过了吃豆腐的好机会。”
      “你还好意思说?”陈载远竖起眉毛,“要不是你把他吓跑了,我哪需要一个人呆这么多天?”

      “我不是派了服务员来伺候你吗?”刘雪蛟反驳道,“我也经常过来陪着你,你什么时候一个人了?”
      陈载远轻叹一声,暗想:“就算身边一直有人,还是会感到寂寞啊!我是不是闲出毛病来了?”

      凌晨,因为心绪纷乱而一直无法入眠的周誉然起身下床。
      拉开卧室的落地窗,凉意沁人的夜风带着馥郁的桂花香气一下子涌进屋来,令身着短袖睡衣的周誉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套了一件白色棉质睡袍,在腰间松松地打了个结,跨入阳台。

      玉盘似的圆月仍然高高挂在深蓝色的天空之上,无声无息地将清辉洒向万籁俱寂的人间。
      仰望着浩瀚无垠的夜空,想象着苍茫浩渺的宇宙,周誉然突然感到,身为人类的自己是多么的渺小。

      人生短短几十年,相对于宇宙那漫长的时间来说,连一瞬间都算不上。真是“人生天地之间,若白驹之过隙,忽然而已。”(《庄子·知北游》)。
      不将有限的时间投入到更有意义的事情中去,反而整日为了感情纠结、惆怅,未免太浪费光阴了。

      想到这儿,周誉然赶忙悄声走到书房,在台灯那柔和的光线下手不释卷地读书到天明。

      周誉先熬了大半夜,高效率地处理完了这几天积压下来的各项工作。
      他打算下楼喝水时,发现书房的灯光正穿过虚掩的门缝洒落在昏暗的走廊上。
      他放轻脚步,悄然走到书房门口查看。
      发现周誉然正在聚精会神地读书,周誉先的心绪有些复杂。

      “睡不着吗?猛然间被一个男人表白,睡不着很正常。不过,既然你能静下心来读书,应该没有受到太大困扰。以后,你打算怎么对待那个男人?”

      10月7日凌晨,周誉然等到家人都睡下了,这才穿着整齐的衣服悄悄出门。
      进入陈载远的别墅之后,望着灯光下到处积尘的屋子,他那清明的心也跟着蒙上了尘埃。
      想到以后自己不在了,陈载远不知能否招到认真负责、细心周到的护工,周誉然有些放心不下。

      快手快脚地打扫干净别墅之后,天已经亮了。
      周誉然疲惫地仰躺在一楼客卧的床上,神色凄迷。

      “远,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打扫房间。今天下午,我就要离开了。以后,我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时时刻刻关注你的消息,也不会在你需要的时候陪伴在你身边。还请你多多保重。”

      收拾好客卧里自己的行李之后,周誉然犹豫了好一会儿,终于一咬牙,拨通了陈载远的手机。

      “喂……”
      陈载远带着睡意的沙哑嗓音传出,遥远得仿佛前世今生,令周誉然生出恍如隔世之感。

      因为电话里没有人说话,睡意未退的陈载远皱了一下眉头,闭着眼睛又“喂……”了一声。

      “陈先生,是我……”周誉然赶忙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说道,“我是周誉然。”

      陈载远猛地睁开双眼,一阵狂喜如涨潮一般迅速漫满胸口。
      转念想到周誉然已经走了10天,却一直没有给自己打电话,他又感到气闷与不甘。

      “小周,什么事?”陈载远的声音有些阴沉。

      听出陈载远似乎有些不高兴,周誉然赶忙道歉:“陈先生,对不起,打扰您了。要是您不方便的话,我中午再给您打电话?”

      “不用!现在说吧。”
      陈载远脱口而出,生怕听不到周誉然的声音。

      “我……”周誉然顿了一下,快速说道,“我要辞职!”

      “你说什么?”
      陈载远叫了起来,感觉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心里欢腾的小火苗全部熄灭。

      周誉然被陈载远突如其来的巨大声音震痛了耳朵,下意识地拿开了手机。
      他将手机换到左手,贴到左耳边,重复道,“我想向您辞职。”

      “为什么?”
      陈载远缓缓坐起身,语气有些愤懑。
      连续10天不给我打电话,一打电话就是辞职,你耍我啊?

      “我家里有点事。”周誉然回答。

      “家里有事,我可以多批你几天假。”陈载远稍稍缓和了一下语气。
      “我打算回家了,不来四九城了。”周誉然有些伤感,“我得辞职。”

      “为什么这么突然?你家里到底有什么事?”陈载远质问道,“你突然提出辞职,让我一时之间到哪儿找护工去?”
      “对不起!”周誉然低声道歉,心情酸楚地想道,“我本来可以早点向你辞职,谁知道竟然会撞上那种事!”

      “你的辞职,我不批准!”陈载远冷声命令,“明天,你给我老老实实地回来上班!”
      “我票都买好了。”周誉然蹙起眉头,“今天下午就走。”

      “今天下午走,你到现在才向我辞职?”陈载远厉声喝道,“你当我这儿是菜市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周誉然被陈载远弄得很不高兴,语气也强硬起来。
      “我已经跟你说过‘辞职’了。批不批,是你的事;走不走,是我的事。你家的钥匙,我放在玄关抽屉里了。再见!”

      周誉然“啪”地一声合上手机,气呼呼地拎着行李箱,冲出了大门。

      “竟敢挂我电话!竟敢这么跟我说话!”
      一向被人顺服惯了的陈载远“腾”地火了,立即拨打周誉然的电话。

      周誉然见来电显示是“远”,气得摁下了挂机键。

      “竟敢不接电话!”陈载远怒气冲冲地重拨过去。

      陈载远不停打电话,周誉然不停挂电话。
      反反复复多次下来,手机依旧顽强地响了起来,把周誉然给惹火了。

      周誉然愤怒地摁下接听键,怒吼道:“陈载远,你烦不烦啊!我说了辞职就辞职,你少来烦我!”

      陈载远被周誉然的吼声震得一阵耳鸣,待到他反应过来时,发现电话已经被挂断了。

      “竟敢吼我!”
      陈载远咬牙切齿地再度重拨过去。

      周誉然恼火地瞪着“叮铃铃”作响的手机,直接摁下了关机键。

      听到“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的机械女声,陈载远气恼地摁了一下挂机键,再度重拨。

      “您好,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陈载远被机械的女声激得怒火冲天,奋力将手机扔了出去。

      “啪”的一声,高速飞出的手机砸到坚硬的墙壁,摔成了两瓣。

      陈载远在床上坐了老半天,冲天怒火方才渐渐平息。
      他习惯性地推动了一下戴在左腕的手表的报时滑杆,清明澄澈的金属敲击声立时响起。
      他被这美妙的报时声弄得愣了一下,回想起昔日周誉然对自己的温柔体贴与细心照料。

      “也许他家里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怪我太冲动了。”
      陈载远轻声叹了口气,一颗心因为周誉然的坚决离去而被无形的丝线拉割出细细的、浅浅的伤痕。
      “亏我一直盼着明天的到来,你却给我来这么一手。唉……”

      周誉然拖着行李箱,在别墅区里转了一会儿,又在树荫下的长靠背椅上坐了半天,心情这才恢复平静。
      想到这次很有可能是永别的分离竟然演变到那么糟糕的地步,他懊悔不已。

      “没有早些告知他我要辞职的事,确实是我不对。被我弄了个措手不及,难怪他会发火。”

      周誉然打开手机,决定打电话向陈载远道歉,却发现对方已经关机。
      他苦笑了一下,缓缓合上了手机。

      中午11点30分,周誉然一家四口抵达四九城首都国际机场T3航站楼。
      周誉然让家人在贵宾室等候,自己则找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与林载扬见面。

      当林载扬那穿着米色休闲服的修长身影出现在视野里时,周誉然下意识地移开了目光,脸上微微有些发热。
      一想到林载扬在中秋节之夜对自己的巧妙表白,他便羞涩得浑身不自在。

      从小到大,周誉然被人表白的次数不计其数。表白的人,不但有女生,而且有男生。
      每次遇到这种事,他都会非常害羞,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他一向善解人意,即便不能接受对方的爱意,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绝,怕伤了对方的心。

      林载扬的表白,给周誉然带来了很大的困扰。
      周誉然一直把林载扬当成朋友看待,从未想到对方会对自己抱有特殊的情感。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载扬的爱意,也不知道该怎样拒绝才能不伤害林载扬。

      林载扬在离周誉然半米远的地方站定,目光如炬地注视着羞涩不安的周誉然,胸腔里仿佛有只小鼓,正被一双无形的手敲得咚咚乱响。

      自从中秋节那晚向周誉然表白了自己的爱意,林载扬这几天一直寝食难安。
      他最害怕的一件事,是周誉然会觉得喜欢同性的自己恶心,并从此与自己断绝来往。
      然而,今天,周誉然不但没有拒接他的电话,还答应与他见面,这令林载扬欣喜若狂。

      “誉……然……”
      林载扬的声音因为心情过度激动而颤抖得厉害。

      周誉然飞快地扫了林载扬一眼,重新垂下眼帘,浓密、纤长的睫毛颤若蝶翼。

      “有希望!我有希望!”
      林载扬在心里不停给自己打气,双脚自发地移到微垂着头的周誉然面前。

      “我爱你!”
      说出这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几乎用尽了林载扬一生的勇气。

      周誉然被林载扬直白的表白弄得不知所措,只能深深埋着头,一张脸红得仿佛熟透的番茄。

      见周誉然那从黑发中露出的耳朵红得好像珊瑚一般,林载扬心里多了几分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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