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漓云归》悠千潺

14、第 14 章

　　漓玥跟着谢沄出府之时，谢府大院空地内，薛翎正在审查新招进来的府丁，这些都是为了迎接高珏国来访，暂时招来帮工的杂役。虽说是暂时性的，但这里毕竟是城主府邸，对每个人严格审查还是必不可少的。薛翎正在逐一核查每个人的身份文牒。
　　“胡小满，”薛翎念道，“城东街胡氏包子铺，对吧？”
　　李满天抬起头来，“哎对对，大人，您说的正是小人。”他装出一副奴颜屈膝的样子，丝毫没有引起人怀疑的地方。这个胡氏包子铺正是那天他看见漓玥进谢府的时候，在门口吃过的包子铺。此后为了打探消息，也为了暂时维持生计，他便求老板让他留在包子铺帮厨。前几日突然听说谢府要招杂役，却又需要核验身份文牒才行，于是他便向包子铺老板谎称自己是孤儿，从外地来无依无靠，求老板给他一个进谢府学些真本事养活自己的机会。那老板胡老汉是个软心肠，见这年轻人踏实肯干，又上进心这么强，便去府衙帮他办了个文牒，名字登记为“胡小满”。之后他便顺利通过筛选，成了谢府的一名临时府丁。
　　“好了，”薛翎将他上下打量一番，“下一个。”
　　李满天跟着队伍往前挪了一步，终于进来了，他心想，我得尽快找到小玥。正这么想着，突然，他不经意间看见了此时正从偏廊经过的两个人。是谢沄！他本能地低了低头，可是，走在他身边的女子怎么感觉身形有些熟悉？天哪——李满天意外地瞪大了眼睛，倒吸了一口凉气，那竟然是……小玥！？
　　漓玥换上了楔云城女子的装扮，他险些没认出来。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小玥怎么会这副打扮，还和那个谢沄走在一起？他们这是要去哪儿？而且这两个人看起来，似乎并不陌生的样子？
　　李满天心中满是震惊与疑惑，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哎后面的，看什么呢，抓点儿紧！”领头的管事朝他吆喝，李满天这才回过神来，赶紧走两步跟上队伍。听到动静的漓玥朝这边看了一眼，未曾觉察出什么异样，便又转过了身去。李满天边走边回头望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在心中盘算，不管怎么样，事已至此，眼下到底是什么情形还不明朗，若是在这里暴露了就功亏一篑了，还是先入了谢府再说。

　　阳光真是明媚，好不容易踏出谢府大门的漓玥，站在门口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过了这么多天，她终于呼吸上了一口自由新鲜的空气，真好啊，怎么以前从没发现，能自由自在地走在大路上都是一件这么幸福的事。谢沄看她开心的模样，脸上流露出一丝宠溺的神情，却又稍纵即逝。毕竟今天带她出门，还是要格外小心戒备，身为他手上唯一实实在在的查案线索，漓玥可不能丢。为防万一，谢沄命一队云卫暗中跟随。当然，如果能趁机钓出那些潜藏在暗处的人，他也有足够的把握可以控制住局面。可是在他的内心深处，或许至少今天，他不希望那些人出现。

　　漓玥走出谢府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离境。
　　“漓兄，暗桩来报，半个时辰前，玥儿随谢沄出府了。”
　　“什么？”漓人槐立时站了起来，“玥儿怎么样？可有营救机会？”
　　“玥儿看起来还好，只是街上人多，又有卫队暗中随行，咱们的人不好下手。而且……”
　　“而且什么？”
　　李郁顿了顿，似乎难以启齿。“据暗桩消息，他们两个人……好像是在逛街。”
　　“逛街？”漓人槐一时没反应过来。“……对了，”他突然想到，“今天是玥儿的生辰。”
　　“难道……”李郁也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谢沄是在给她过生辰？”
　　“你确定他们只是逛街？”
　　“据暗桩来报，看他们两人的状态，的确是这样……”
　　“……”
　　漓人槐半天没说话。
　　“传令给他们，先继续盯着，不要打草惊蛇。寻找机会，伺机营救小姐。”
　　“是，漓兄。”

　　城东街，横亘于谢府门前，是楔云城的主街，也是城中商铺最为热闹密集的街道。正值正午时分，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漓玥这边逛逛，那边看看，来回流连于各色商铺之间，显出一副兴奋不已的样子。谢沄紧跟在她身边寸步不离，一边顾及着她，一边警惕着周遭来往的人群。漓玥虽不时在铺子前驻足，佯作挑选小物件，实则一直在暗中观察街上的环境，寻找逃走的良机。
　　然而在外人看来，并肩而行的这两人郎才女貌，风姿卓绝，甚为养眼。众人不禁感叹，平日里严肃冷峻的谢世子竟也有这样侠骨柔情的一面，这是从哪儿觅得的美人，清丽脱俗，简直是一对天造地设的璧人。不少女子都向漓玥投来嫉羡的目光，甚至聚在一起对她指指点点，品头论足，弄得漓玥浑身好不自在。谢沄倒像没知觉似的，丝毫也没有要为自己辟谣的意思，似乎哪怕是在这儿伤了全城女子的心，他也全不在意。
　　逛着逛着，漓玥的脚步突然停在了一家首饰铺子前，看她的样子，俨然是被吸引住了。毕竟是女孩子，从小在归白村长大的她，从没见过如此琳琅满目式样精致的女子饰物，真是令人眼花缭乱，移不开视线。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拿起了一根玉兔发簪。这发簪之上的小兔子身形灵动，洁白无瑕，镶有金丝点缀，与她甚是相配。
　　“哎哟，姑娘眼光可真好，这是我们这儿刚到的新货，别处可都没的卖呢！”摊主是个上了年纪的精明女人，见漓玥看中了这发簪，便连忙推销起来。
　　“额，我……”听到女人这番话，漓玥回过神来。自己在干什么呢，好不容易出来了，眼下寻找逃走的机会要紧，怎么能被这些小物件吸引了注意，何况，她身上也没钱啊。她赶忙将发簪放下。
　　“我，我就是看看。”
　　漓玥尴尬地笑笑，转身便要离开，临走时还回头望了一眼那根玉兔发簪，眼神中流露出几分不舍。她的这些举动，虽然微细，却都被站在一旁的谢沄尽数看在了眼里。趁漓玥转过身去，他迅速朝摊主撇下一块银锭，示意不必找零，将玉兔发簪揣进了怀里。
　　漓玥沿着街道继续向前走，谢沄赶忙追上她的步伐。他正在思忖着该如何将发簪送给她，这时，不远处有人突然大喊了一声“抓贼啊！——”，紧接着，人群便骚动起来。隐约间有个人影从街对面向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怀里抱着什么东西，后面还紧跟着追赶他的人，嘴里一直不断高呼着“抓贼抓贼！”
　　谢沄下意识地感到情况不妙，于是想要上前一步抓住漓玥的胳膊，谁料这时那个偷东西的人已经跑到了他们附近，不知为何他突然停了下来，把手中捧着的布袋朝天上用力一扬，霎时间，满天的铜币哗啦啦如天女散花般洒落下来。路上的行人怕是有许多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他们见状立时蜂拥上前大肆哄抢起来，整条街上瞬间挤满了人，推推搡搡乱作一团，场面十分混乱，漓玥也被人群冲到了一边，还险些受伤。
　　这个意外是谢沄始料未及的，他赶紧往前挤想要去到漓玥身边，奈何人却越聚越多，他周身被围得水泄不通，动弹不得。一开始漓玥还有些懵，但这时她已经反应过来，这可真是天赐良机，此时不跑更待何时？她匆忙看了一眼被人流阻隔住的谢沄，然后拔起腿来转身就往反方向跑。谢沄见状，立时慌了神，大声喝令云卫们“赶紧拦住她！”可惜带来的云卫也尽数被人群困住，无一能脱出身。眼看漓玥越跑越远，谢沄心急如焚，却只能继续在已丧失理智的人群中拼命挣扎。一眨眼的工夫，漓玥已没入人流中，不见了踪影。